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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尽在不言中-第5部分

小说: 尽在不言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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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隽正在等她。

第三章

安静典雅的咖啡厅里,柔和的钢琴声流泻而出,空气飘浮着幽幽花香。

季纯纯有些手足无措,旁边的人不是西装革履,就是装扮时髦的名媛淑女,更不用说总是一身亚曼尼的雷隽?偏偏因为今天是星期六,她只穿着洗白的牛仔裤和黑色套头毛衣,外加一件灰扑扑的旧大衣。

她本以为他们要去公司旁边的三十五元咖啡店,或是去吃“一九九吃到饱”的下午茶自肋餐,没想到雷隽竟然将车子开到这家星级饭店。

他是一个霸道的主管,说了就做,根本不会徵询她的意见。她其实可以拒绝他的,但一想到回去面对孤寂,她乾涩的眼皮就发疼。

她需要自哀伤的氛围中抽离,只要不是一个人,到哪里都好。

拿起骨瓷茶壶,她倒下透明亮红的锡兰红茶,芳香气味溢出,她闻了立刻精神百倍,再放下三匙糖、半杯奶精,拿了金色的小汤匙,叮叮当当地调和着。

“吃这么多糖?”雷隽注视她的动作。

“可以吃甜的,我就不吃苦。”季纯纯望着他那杯黑咖啡,笑着回答。

雷隽不置可否,继续翻阅手中的产品说明书。

季纯纯放下汤匙,也好,他看他的,她吃她的,避免两人无话可说的尴尬。

桌上磁片摆着切成四份的三明治,她看到功能表时,一样也不敢叫,雷隽硬是帮她点了总汇拼盘,若再加上两个人的饮料和服务费,她五十块可以解决的下午茶,大概要花了他上千元吧?

这就是雷隽的生活?高贵,昂贵,以金钱堆砌出一个梦幻空间,令她仿佛身处脱离现实的上流社会,感觉疏离而虚幻。

“不吃?”雷隽又问。

“喔,我慢慢吃。”季纯纯拿起了三明治。

作为下属,她习惯他命令她、质问她,一问一答,一板一眼,再也没有多余的废话。

过了好一会儿,雷隽将产品说明书递给她。“我看完了,给你收好,就这样定稿。印刷厂的流程你负责,星期四以前印好。”

“好。”

再度陷入沈默,季纯纯专心吃她的三明治,雷隽则是若有所思地看她。

“我这趟到美国出差,有把握多争取两成的订单。”他喝下咖啡,神情还是一样地淡漠:“这两个月来,谢谢你的帮忙,协助我做好市场分析。”

“没什么的,我只是做好我的工作。”

“我在之前的公司,换过七、八个助理,没有人能达到我的要求,你是第一个让我满意的工作夥伴,我希望我们能继续合作下去。”

他一派上司嘉勉属下的口吻,生疏而客气,又带着一点命令味道,季纯纯低着头,不知如何回应。

她拿起汤匙,无意识地搅动奶茶,漩涡转动。雷隽又提到订单的处理方式,他的声音也跟着漩涡转呀转,只一个低沉,她就听漏了。

“……我星期一交给你,你再用快递寄出去。”

他说什么?要快递什么东西?季纯纯一惊,抬起头,将身子向前倾,紧靠桌缘。“对不起,雷经理,请你再说一遍。”

雷隽倒是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

他的眼神永远这么冷峻,如一只耽视猎物的狮子,不带一丝热度,随时都可以扑杀上来;季纯纯胆怯地低下头,她大概又要挨骂了。

“你耳朵受过伤吗?为什么听力不好?”

出乎意料的问话,让季纯纯松了一口气。

“我没有受过伤,从小就是这样,爸爸妈妈喊我,我常听不到,后来念大学时去做听力检查,才知道听力比正常人少了四十分贝。”

“可以补救吗?譬如说开刀?或戴助听器?”

季纯纯微笑摇头:“也不是很严重,我的耳膜没问题,医生说用不着助听器,只要避免噪音,别乱挖耳朵,好好保护耳膜就好了。”

“不治疗了?”

“这是神经性的听觉受损,可能是先天性的,可能是吃错药,也可能是发高烧,反正原因不重要了,我要想办法听清楚别人的话才重要。”

“我讲话是不是很快?”

“呃……有点快,有时候我会抓不到经理的话。”

“下次你听不清楚,要提醒我,我可以再讲第二遍。”

难得雷隽愿意了解她的情况,季纯纯受宠若惊,就像他误以为她要自杀,虽然粗鲁地打痛了她的手,但她还是有被“关心”的感觉。

他们总算有了初步的沟通,将来一定更能合作愉快吧。

“该走了,你把三明治吃完。”

“我吃三块,吃不下了。还是雷经理拿去吃?”

“我不饿。”雷隽拿起帐单,准备起身。

“等一下。”季纯纯赶忙摊开餐巾纸,左右看了一下,再小心翼翼地捻起三明治,放在纸上,如获珍宝似地折迭包好,收到背包里,笑说:“这很好吃呢,倒掉很可惜,雷经理不吃,我拿回去当宵夜了。”

在这种高级餐厅里,是没有人会打包食物回去的,雷隽本想阻止她,但一看到她清纯而满足的笑容,他没有出声。

一件小事,就可以欣赏到她的甜笑,也许是一束阳光,也许是办公桌上植物的新生嫩芽,甚至是一块简单的三明治,她都欣喜相待,彷佛世上万事美好。

如果她能继续拥有周宇鸿的爱,是不是会笑得更甜蜜、更满足?

雷隽不再想,递出乾净的餐巾纸:“再包一层,免得沙拉酱弄脏背包。”

“谢谢雷经理。”对於他的举动,季纯纯又感到惊喜。

“我送你回去。”

“喔,我还不回去,我想去逛逛百货公司。”

“一个人?”

“是呀!我一个人……”

季纯纯蓦地揪心,笑容遁去,她并不是想逛百货公司,而是害怕一个人独处,只有在人群中,她才能证明,她不是孤伶伶的一个人。

眼睛酸酸的,好像有水在流动,她轻咬住唇,抬头望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不想让急欲涌出的泪水掉下来,但亮晶晶的闪光灼痛她的角膜,她慌乱地转移视线,对上雷隽凝视的深眸。

“一个人,也有一个人去的地方。”他缓缓地说。

“我……还是回去吧。”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雷隽仍是一贯地独自离去,季纯纯将眼泪眨了回去,拿起背包,紧跟在那个高大而孤独的身影之后。

※※※

摇滚重音碰碰响着,震得人们心脏随节奏而狂跳,也震得季纯纯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说是PUB,可这是位於山中独门独院的豪华别墅;说是私人舞会,却是舞池、舞台、吧台、灯光、沙发、小桌一应俱全,连几个超重音喇叭也固定在大厅的天花板各角落。

雷隽坐在她身边,看出她的不安,解释道:“这是我常来的私人俱乐部,现在人不多,晚一点就热闹了,你先吃点东西。”

好吵,她什么也听不到;上面那个人歌声好难听,声音像是被碎纸机切过,裂成平板的长条音符∶旁边一桌,那个老男人正在抚摸长发妹妹的胸部……

她闭上眼,如果能不呼吸,她也不想闻满室的烟味和桌上咖哩鸡饭的怪异料理包味道。

但此时最不灵光的耳朵竟听到了一声惊喜尖呼。

“Ray,好久不见了,这个妹妹是你的新女朋友吗?”

雷隽冷冷地说:“你不要胡说,她是我同事。”

“哟,真是一个清纯小妹妹。”那个女人挤进了雷隽和季纯纯中间的空隙,用肩膀推着雷隽,红色的指甲尖点了点,娇笑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变口味了耶!早知道我也去平板烫,穿条牛仔裤,你应该还会爱我吧?”

“陈年旧事,我不想再提。”

“总是一段恩爱嘛!”女人花枝招展的,又摸上雷隽的大腿,来回抚摸着,“没想到才过一夜,你就变心了,女朋友换过一个又一个……”她转过头,娇媚地说:“妹妹呀,你要小心哦,我们的Ray……”

“你的金主来了。”雷隽说。

女人媚眼一转,立刻移情别恋,笑眯眯地起身,大发嗲功,迎向另一位大老板派头的欧吉桑。

季纯纯用力呼了一口气,那女人的浓重香水几乎呛得她鼻塞。

“别理别人。”雷隽再为她倒了一杯酒。“你就坐在这边,喝喝酒、听听歌,很好打发一个晚上。”

水晶瓶里盛满深红色的酒液,飘浮着切片的苹果、水梨、柠檬,这是雷隽特地为她叫的甜鸡尾酒,他自己则是喝着一杯琥珀色的加冰威士卡。

调味酒的味道不错,没什么酒精气味,季纯纯口乾舌燥,几乎是当果汁连喝两杯,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难受,於是拿起背包里的三明治。

雷隽望着她吃东西的神情,她双手抓着三明治,慢慢吃着,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猫,轻柔地舔舐脚爪,恬静却畏缩;他目光凝视,手指不觉在沙发扶手抚拭着,彷仿佛摸的不是人工皮革,而是小猫柔软的毛皮。

但她为什么一直皱眉头呢?再看到她不时轻掩耳朵,他立刻恍然大悟。

那该死的立体环绕音响!

“Ray,听说你换公司了。”一个带着脂粉味的男人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一段时间了。”雷隽按捺住带季纯纯出去的冲动。

季纯纯倒是受了惊吓,去了女人,又来了男人,难道雷隽男女不拘?

她迷惘地环视四周,这就是“一个人”来的地方?一个人来,和另外一个人搭讪,或者和另一个人跳舞,然后就变成两个人,相拥,上床,不会孤寂了?

一个人,一颗心,短暂相逢,肉体安慰,能够交融交心吗?

雷隽的情史,那是他的事,她不介意,反而生出深沉的悲哀,他和她一样,其实也是孤单的。

舞台上换了一个歌声像拉锯子的歌手,她耳膜好痛,头更痛,是该走了。

她猛然起身,差点站不稳,雷隽撇下朋友,扶住了她。

“好闷。”她捂住胸口。“我要出去。”

“走。”

好不容易穿过五彩缤纷的舞池,闪过情迷意乱的红男绿女,季纯纯一下子呼吸到新鲜空气,耳朵获得清静,有了短暂的清醒。

“我去找公车站牌……”

“这里没有公车,我送你回去。”雷隽本已放开手,见她又晃了一下,忙握住她的手臂。

季纯纯头晕目眩,胡乱扯住雷隽的西装外套,突然胃部一阵翻搅,好像有人拿棒子在里头戳呀拌地,刺激得她再也忍耐不住。

“呕……”

雷隽来不及闪避,结结实实地承接她这一吐,亚曼尼西服上尽是花花白白、腥臭难闻的秽物,但他的双手依然牢丰地扶稳她。

季纯纯眯着眼。“糟,吐到你身上,我……我一定醉酒了……呕……”

她转过了头,又是疯狂大吐,这次吐到他的皮鞋上了。

她好难受,她想放开雷隽,隐约知道再吐下去,她可赔不起名牌服饰;可是头好晕,她需要抓住一些什么,酒精又开始作用了,天在转,地在旋,脚底虚浮缥缈,是不是飞上天,要去找宇鸿了呢?

宇鸿不会让她喝酒的,更不会带她到这种地方,他们会去海边夜游吹风,到近郊山上找星星,不然就在安静的房间里缠绵拥吻。

宇鸿在哪里呢?为什么她总找不到他?

“宇鸿……呜……”

未语泪先流,眼前是谁?是宇鸿吗?是不是?应她一声啊!

山风吹过树梢,枯叶落下,水银灯映出她苍白的脸庞,屋内仍在狂欢,屋外只有他们两人,黑夜凄清,天、地、他、她,都是孤寂的个体。

雷隽深深吸了一口冷空气,拿出手帕,为她拭去脸上污渍,再拖着踉跄的她来到花园水龙头边,洗了手帕,再抹净她的手脸。

他一手扶住她,一手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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