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吞-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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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肖凡低声说，〃我多么希望就这样一直和你依偎着，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那么，你就睡吧，闭上眼睛睡吧……〃戴维抚摸着她的脸，轻语道。肖凡果然闭上眼睛，觉得一种缱绻的醉意酥到骨头里，月光像奶液一样流进她的四肢里，她整个身子好像飘在空气里，溶化在空气里，真的甜甜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肖凡是听着海水声自然醒来的。她斜躺在戴维的怀里，头枕在他的肩上，从刻工细腻的木雕窗户望出去，看到的是一片最美轮美奂的海景。在这种奇异的美景中醒来，她觉得心灵静谧极了，她甚至有种错觉，好像自己找到了宇宙中最原始最温柔的感情，像太初一般的混沌，也像原始人一样无欲。她在戴维的怀中躺着不动，似乎时间静止了，石化了。
第314节：第二次提升（10）
〃睡到自然醒，这才是真正的假期。〃
〃你终于醒了。〃肖凡笑着说。
戴维坐起身，给了她一个热烈的拥抱和长吻之后，他伸出双手来围抱住她，吻着她的脖子说：〃在这么美好的地方，蒙头大睡也实在太没情调了，想想，咱们今天怎么安排？〃
〃你有什么安排？〃肖凡温柔地问。
〃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好好地爱你。〃他扭过脸，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笑着说。
〃Sandra，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嗯。〃肖凡安闲地摆弄着他修长的手指。
〃Sandra，你这次提升，已经顺理成章地直接进入核心管理层，有机会站在一个全新的高度上，看待一个你从前不曾认知的世界。你要试着学会操纵这个庞大而精密的机器。〃
〃嗯。〃肖凡心不在焉地答应着。
〃Sandra，我的下一个计划是帮助你拿下日本、东南亚市场甚至是西亚的阿拉伯国家，进而拿下整个亚太市场。这可是一个庞大的计划，够我们忙的！〃
肖凡没有说话，而是闷闷不乐地摇摇头。
戴维把手叠放在她的手上，仔细端详着她，认真地问：〃你怎么了？〃
〃说实话，我现在更愿意暂且退后一步慢慢来，还有很多东西我要慢慢消化和理解。〃
戴维轻声问：〃对这次升职，你不开心？〃
〃是的。我不开心，而且感到害怕。〃肖凡突然脱口而出，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害怕？〃他有些疑惑地问。
〃是的。〃
〃你怕什么呢？〃
〃我怕有一天会失去工作。我在想，如果失去工作，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有时候我真的看不到目标，或者目标本来就是错的？〃肖凡望着窗外歌舞升平的快乐人群，突然被一阵无来由的情绪拽下来，她觉得自己的情绪往下沉，沉到一个漆黑一片的地方，此时，她又想起了李学勤。
〃你怎么了，Sandra？〃戴维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头。
〃我不知道，只是有时候我在想，这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这不应该是我的未来。说句实话，有的时候我都快绝望了。可是我又得立刻告诉自己，你必须做这些事。我真的不想活得如此分裂。〃
第315节：第二次提升（11）
戴维沉默了一会儿，问：〃Sandra，你现在是不是对你的工作意义从根本上发生了怀疑？〃
肖凡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是啊，她以前为什么没想到，自己的这些情绪可能来源于此？她对自己的工作意义发生了怀疑？不，不会。十几年来，工作几乎占去了她全部的时间和精力。她基本上每天都在疯狂工作。她喜欢排得密密麻麻的行程表，种种公务让她分身无术。工作是一剂神奇的良药，她需要用工作来麻醉自己，欺骗自己。只有这样，她才能忘记很多不愉快的记忆。除了工作，她什么都没有。可是，她现在却越来越没有归属感。
〃戴维？〃肖凡似乎要寻求安慰似的，轻轻叫了一声。
〃嗯？〃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你说商业的本质是不是弱肉强食？〃
〃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戴维怔怔地望着肖凡沉思的面孔，愣了。
她忍不住把盘桓多日的心事和盘托出：〃过去我一直认为，商业法则是很简单的，可是具体到现实的人身上，却发现一切都变得复杂了。我花了很多的时间想成为王者，当我真的带领中国公司成功的时候，我却被一种强烈的挫败感缠绕，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我究竟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我究竟是一个业绩机器呢？还是一个有独立人格的商人？我迷惑了，真的迷惑了！我是一个中国人，可是我却代表美国公司把中国人打败了，这真荒唐，不是吗？〃说到这儿，她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戴维听到这儿，立刻走过来挨着她坐下，拥抱着她，让她的面孔贴住自己的胸膛，低低耳语说：〃Sandra，你太紧张了，放松一下，宝贝，放松。〃
肖凡突然觉得很委屈，她的脸孔紧紧压在他的胸膛上，任自己的眼泪流淌出来。
〃Sandra，你的这种心情我能理解，我也曾经迷失过，不过我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哦？你是怎么做到的？〃
〃Sandra，你刚才问我，商业的本质是不是弱肉强食。我认为这样的假设是不成立的。记得我曾经从书上看到过一个数据，从公元前3200年到现在共有5000多年，在这5000多年的时间里，地球上大约发生过14500次战争，真正的和平时间加在一起只有300年左右，至少30亿人因为战争丧命。如果做一个换算，把这5000多年浓缩为一年，那么安安静静没有战争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23分零4秒。可怕吧？可这就是我们生活的真实的世界。你觉得内疚，你觉得不应该打败你的对手，可是你想过没有，假如我们被对方打败了呢？假如我们被对方收购了呢？谁会同情你？谁会可怜你？其实在某种程度来说，这个世界就是抽象意义的战场，没有听天由命，没有无欲无求，有的只是战斗的意志、周密的部署、一丝不苟的执行和永不言败的勇气。〃
第316节：第二次提升（12）
〃可是战争本身就是不道义的，二元的。这种思路已经过时了。〃肖凡辩解说。
〃不，Sandra，在商场上不存在笼统意义的道德，有的只是数字、理性和高超的手段。有的只是生，或者死。〃
〃不，戴维，我不同意您和游戏那一套，我要追求的是双赢，甚至多赢！〃
〃你想皆大欢喜？可能吗？那只是政客骗人的鬼话，你难道真的相信？一块蛋糕只有这么大，我吃了，你就吃不到，就这么简单。〃
〃我不这么认为。戴维，我记得上大学时一个老师曾经说过，人世间并不是任何深奥的问题都能简单归结到胜与负，是与非，胜利和失败都是相对的。当某些人的行为被一种畸形的贪婪支配的时候，他就更无从判断自己的行为是对还是错，是睿智还是荒唐，这也许是陷阱。〃
此时戴维真的有点困惑肖凡为什么要在这种毫无用处的哲学问题上和他争辩，在他看来，肖凡看重的这种东西根本毫无用处，只有那些吃饱了撑的东方人才会在这种玄虚的是与非、对与错这样空泛的字眼上兜圈子，有时候，即使优秀如肖凡这样的东方女人也跳不出这个思维的窠臼。于是他转换了话题，试图把她拽回到理性的思路上来，他抬起眼睛注视着肖凡问道：〃Sandra，你知道公司里和你同级别的经理有多少吗？〃
肖凡一下子回答不出来。
〃582个。〃
戴维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说：〃Sandra，你应该明白，我们在这个巨大而又盘根错节的公司里十分孤独，在这个庞大的机器上，我们是最脆弱的部件，而且也是最容易被换掉的。因此，我建议你不必过分沉迷于这样的情绪中。而应该想一想，你如何担任新角色。Sandra，你要知道，这次你荣升亚太区总裁，这意味着你操纵了一个覆盖中国、东南亚、印度、澳洲、韩国、日本等 13 个国家和地区的全球机构。这可是中国人首次跻身公司最高决策层。你也借此跃升为公司全球版图中举足轻重的一方诸侯。Sandra，你不知道自己已经登上了一个让人羡慕的、几近这个职业顶峰的、令人眩目的位置吗？你肩上的责任重大啊！〃
肖凡静默了，两只手交叉在一起，平静地说：〃当然，戴维，我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的，我会负担起这些责任的，可是眼下，我还是困惑，我这些年做的究竟算什么呢？我生命的价值究竟何在？〃
天哪，又来了。戴维想，她可真够执拗的。
戴维给了肖凡一个暂短的拥抱后说：〃亲爱的Sandra，或许你可以把你在中国市场上的所为当做一个真实的杀戮战场，可以把你的对手当做一个已经死去的士兵对待，这样，你就不会有挫败感了。〃
肖凡苦笑了一下说：〃戴维，不可能了。过去我只关心自己的业绩、薪水、福利，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对我的折磨。我无法感到轻松自如。〃
此时的戴维都快被肖凡的神经质弄疯了，他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说：〃Sandra，你在这么美好的地方谈论这么沉重的话题是对上帝的不敬，为了惩罚你，我决定罚你陪我散步！〃
〃哦？好啊！〃肖凡的幽默感终于被戴维调动了起来，〃那么朕就任命你为御前侍卫，恭迎圣驾！〃
〃好吧，我的女王，愿意为您效劳。〃戴维突然用双手捧住她的脸，深沉而缓慢地说，然后紧紧地拥抱她，用吻堵住了她的嘴唇。在这种狂烈的拥抱狂吻过后，肖凡把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前，此时，她感到刚才一直缠绕着自己的空虚感消失了，只有这具肢体，她深爱的男人紧紧搂抱着她的手臂才是世间最真实的存在，她极深地体味到一种充实感，一种实在感，她愿意被淹没在这种海潮中，永不醒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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