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春-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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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春儿听了沈舟的话,仿佛忽然见到了些希望,她刚才被那官差索贿的架势一下,心中乱了阵脚,当时只想着乖乖顺服了才能度过眼前难关。然而经沈舟这么一问,便显得这后生明显就是上门找茬、诬赖傅家,破绽很明显,而傅家却无疑是站得住脚的。
“如果这都记不起来,那又如何能确定就是我家铺子呢?”沈舟平日里不言不语,但是此刻说得两句却句句都在点子上,轻易便指出了那后生话语中的不尽不实之处。傅春儿不禁有些佩服沈舟,这样的时候,竟然不慌不乱,而且他作为一个伙计,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任由东家出面的,他却这么站出来了。要知道,这么做如果惹恼了官差,连他一起锁去府衙,沈舟自己也会吃不小的苦头的。
官差听了这话,倒是不再说什么故意偏袒那后生的话了,将挂着的锁链收了起来,伸出的手也收了回来:“既然店家与苦主各执一词,那就只有都带回府衙去,好好问一问了。”
傅春儿心中又是咯噔一声,虽然那为首的官差面上开始挂着一副一碗水端平的神情,他身后的那些官差们却互相看看,面上露出喜色,而更有些人开始打量傅家铺子的陈设,还有一人,直往傅春儿脸上看去,眼神猥琐。听那官差口气虽然和缓下来,可是却那却依然管那后生叫做“苦主”,傅春儿突然省过来,一旦傅老实进了府衙,只怕会更加麻烦。
想到这里,她突然往地上一坐,放声大哭起来:“爹啊——不要丢下春儿不管啊,春儿怕啊!”
“我们家铺子的吃食明明干净的很,一早上卖了这么多,也没有人说三道四的,怎么这些官爷,偏偏要将爹往衙门里弄啊!”傅春儿越哭声音越响,“爹去了衙门里,娘和春儿怎么办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只是一枚小萝莉,前世今生,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手中有权的执法之人上门索贿,不由得她心中不胆寒。
傅春儿清亮的童音,引来了不少埂子街上围观的人,沈舟便站到了铺子门口,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向围观的街坊。他平日里沉默寡言,此刻却口舌便给,短短几句,就将话说得明白。不少围观的人听了,便说:“这不明了是上门讹钱的么?怎么官爷还要带人去啊——”还有人说:“看这小姑娘哭得可怜,这铺子在这边开得有两三个月了,一直没听说出过什么事啊?”
听了这些议论,有些官差便开始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为首那个却还是气定神闲地,对傅老实说:“店家,绝对不是我们有意要为难你们,只是有告状的上门,为了一方百姓的平安,总得查问清楚的,是不是?”
说着他手中锁链一抖,道:“跟我们走一趟吧!”
“若只是查问,为什么要锁我爹呢?”傅春儿又大声地哭起来,她一个小小女娃,此刻没有别的武器,干脆放下面皮,一哭二闹。此刻她最希望的是,这么一闹,“小山泉”里用惯了傅家点心的食客能够知道,多几个人出面帮傅家铺子正个名也是好的,万一袁老板这等有头有脸的人能够出面相帮,那眼前的危机或许会有转机。这么想着,傅春儿的哭声便更响了。
果然,她这么一哭,人群之中就立马有人开口说:“是呀,又不是真的犯事,为什么还要锁人家开店的呢?”还有人给傅老实出主意,道:“店家,你怎地不反告那人上门讹钱呢?”
“这样吧!”听到这里,沈舟突然转过身来对那官差说,“早间铺子里的点心都是我做的,我且先随官爷去,这样我东家也好收拾店里的生意,照顾家里。”
傅老实听了沈舟这么说,搓着手直道:“这怎么行,怎么行!”但是他也知道,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方法。沈舟年轻力壮,旁人不容易欺侮到他,而傅老实在外则可以奔走打点,早日将这件事情了结,将沈舟弄出来。但是沈舟到了府衙,会不会吃苦头就很难说了。以前傅老实也听说过,进了府衙之人,甭管有理没理,吃几日苦头是免不了的。因此沈舟这么就站了出来,傅老实良心上实在是过不去。
傅春儿也被沈舟的“义举”惊到了,哭声就停了一停,接着还是拖长了声音哭道:“冤——枉——人了啊!”
“什么事情?小丫头,哭啥呢,谁冤枉你了?”乱哄哄的人群之外,有人大声问道。
第五十一章 笋肉锅贴
更新时间201435 9:04:12 字数:2121
傅春儿听见是黄以安的声音,哭声更响了。黄以安挤进人丛,便看见傅春儿哭得满脸是泪,眼睛鼻子全都肿得红通通的,一副可怜模样,心中立时生出几分怜惜。“小丫头,谁欺侮你了,爷给你出气!”
黄以安抬头看了看立在傅家铺子前面的官差,和那个流里流气的后生,便知道大约是怎么回事了。那官差大约是认得黄以安,见了他,原本挺得直直的腰马上就哈了下去,用官话拖长了声音说道:“黄五爷,您——怎么来了!”
人群中便有人也认出了黄以安,“是盐商黄家的五少爷!”
“黄家的五少爷?他竟然也来这间铺子?”
“是啊,没想到吧,听说黄家五少爷嘴刁得很!”
“那这间铺子应该不错啊,怎地就惹上了官非呢?”
“嗨,你大约还不知道吧,这些官差……唉,看这店家这般老实模样,大约是不知道这其中的道道的。来来来,我来与你老兄细细说道说道!”
“……”
黄以安还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已经为傅家铺子做了个广告,他只随意地与那官差打了声招呼,“老郭呀,府衙里这么闲么?”,故意不问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接着,黄以安便在傅家铺子的一张桌子旁边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招了招,将傅老实叫过来,问:“上次翠娘带话了没,近来有什么新的菜品已经做出来的?”
“是,是——”傅老实一边去抹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应道:“五爷,这便请稍候片刻,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那名姓郭的官差。
郭姓官差便朝傅老实大声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为黄五爷伺候饮食去!”
傅老实还没有省过来,沈舟在旁倒是应了一声,扯了扯傅老实的衣袖,便自己转下灶间去了,傅老实愣了愣神,跟了在后面。少时,却是傅春儿从铺子里转了出来,给黄以安奉上一杯清茶。黄以安见她双目依然红肿,长长的睫毛似乎湿漉漉的,眼中笼罩着一层雾气。傅春儿将茶盏奉上以后,委委屈屈地说了一声:“黄五爷请稍待,爹与哥哥在厨下忙着。”她说着又看了一眼那官差,嘴一扁仿佛又要哭出来。
郭姓官差似乎非常怕傅春儿又哭出来,连忙俯下身子,温言对傅春儿说:“小姑娘,没事的,若是有人欺侮你爹,差爷给你做主啊!”
傅春儿似乎信了那官差的话,伸手指着攀诬傅家铺子的后生便道:“就是他,就是他冤枉我爹!”
黄以安此时施施然地坐在椅上,往手中的茶盏里吹了口气,然后说:“老郭,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今日刚从杜大人那里出来,他近几日为了广陵城中不少街头无赖扰民的事情,好似很有些烦恼啊!只说乡里乡亲的不堪其扰,但偏偏又拿不住什么歹人。”他斜斜瞥了一眼面面相觑的官差们,又添了把火,说:“杜大人最为爱惜羽毛,这件事情上面,不用我再怎么指点你们了吧!”
傅春儿听了这句话,便垂下眼帘,慢慢地退入灶间里去。她知道有黄以安这句话在这里,那姓郭的为了他前程考虑,一定会反过头来对付那个攀诬傅家的小子,不管此前他们有什么勾连。既是这样,眼前傅老实被锁去府衙的危机便暂时过去了,而黄以安却成为了罩着傅家的大靠山。所以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将黄以安的口腹之欲给满足好了,最好还能吊着他时不时地经常上铺子里来看看,傅家的铺子才能傍着黄以安,或者说是盐商黄家,避开那些上前滋扰索贿之人。
她自己想想也觉得嘀笑皆非,当日就是因为黄家买下郑家的房子,郑家将自己一家在一日之间扫地出门,被迫在大德生堂寄居。那会儿傅春儿还看黄以安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呢,可是现在,黄以安却成为了自家仰仗的对象。
傅春儿收拾心情,来到灶间。傅老实与沈舟两个原地站着没动,见傅春儿进来,傅老实赶紧问她:“春儿,给黄五爷做些什么吃食?”
“做什么吃食?”傅春儿有些茫然,大煮干丝一定要有的,当日与黄以安提过,但是还没有请他尝过。除了这个之外,还能再配上什么新鲜吃食,能让这位饮食上挑剔的黄五爷,不再抱怨自己用馄饨对付他呢?做三丁包子的材料大多已经卖完了,眼下再赶制也来不及,即便赶出来,味道也不会太好。
傅春儿在灶间的案板上看了一圈,见到自己中晌睡醒之后试制新菜式之时,用五花肋条和笋丁细细地切成小丁,然后略略腌制之后调成的馅儿。傅春儿再一翻,见案上还有一团用来擀馄饨皮的面团,她心中便有了主意,便请了沈舟则去照管那份大煮干丝。
“春儿,你这是,还要包馄饨?”傅老实去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回来见到傅春儿正将面搓成长条,然后切成一个个圆圆的小面团。
傅春儿摇了摇头,如果再下一份馄饨,同样汤汤水水的,便和大煮干丝相冲了。她拿过擀面杖,将面团擀成小圆面皮,包成一个个饺子模样,但是两端没全封住口,而是分别留了两个小口。接着傅春儿在灶上放了个小铁锅,在锅底上刷了一层底油,然后将饺子整整齐齐放了进去。煎了一会儿,饺子贴底的一面变得焦黄,馅儿里面的汁水开始往外流。傅春儿便往热锅里舀了一勺热水,只听“呲啦”一声响,唬得傅春儿连忙将锅盖给盖上。傅老实见到,生怕她被烫到,抢上来拉着傅春儿的衣袖,紧张地问:“春儿,有没有被烫到?”
傅春儿冲傅老实笑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又见沈舟已经将煮好的干丝捞出来放进一只瓷碗,再将鸡汤都浇了上去,火腿丝与开洋挂在干丝上,红红的甚是好看——这份干丝算是做好了。傅春儿便揭开了锅盖,锅里的汤汁此时已经基本收干,并且在锅底结出一层焦黄色的“窗花”。傅春儿将这份“窗花锅贴”盛在一只磁碟中,“窗花”一面向上,另外取了只小碟点入香醋。这一份笋肉锅贴便做好了。
第五十二章 不得说项【加更】
更新时间201435 20:03:53 字数:2283
里间傅家铺子的两份吃食已经做好,刚刚出锅,而外间那几名官差居然还没有走。傅家铺子外面,围观的街坊与路人也依旧在兴致勃勃地围观。
黄以安懒懒地问了一声:“老郭,问得怎么样了?”他似乎毫不关心老郭与手下的一众官差是怎么去处理傅家之事的,只是专心品茗,一会儿功夫,手中的一盅茶已经饮去了一小半。
老郭半弓着身子来到黄以安身旁,道:“已经都问清楚了,这小子——”他指指那面色青白的后生,接着说,“因为早间他们一伙无赖来这间铺子讹钱不成,反被路过的帮会中人臭揍了一顿。因此前来报官,想借此坏坏这间铺子的名声。”
“帮会中人?”黄以安听着眉头就皱了起来。老郭连忙改口,道:“说错了,说错了,是被路见不平之人拦下暴打的。”
“嗯,这听起来像是问明白了——”黄以安说着,总算将手中茶盏放了下来,将手放在腿上,问道:“那人打算怎么处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