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骨-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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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盛兰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狡辩?你还记得我身旁这位公子吧?”
蒙离看了看韩雁起,道:“记得。”
明盛兰道:“这位是我的助手,他才是真正能卜天命的人,那日特借由头去看了你,一算之下,你做了些什么事,岂不是一清二楚。”
韩雁起十分配合的道:“我问你,你这几年来,可是渐渐觉得后方有些微疼,每至夜里,阴寒入骨?”
蒙离惊讶的道:“你怎么知道?”
他先前还疑惑这些人是不是在诳自己,可身体的反应,他是从未告诉任何人,就连妻子也不例外,只是每每偷偷去看大夫,可大夫也说不出个一二来,哪教这人一照面便看出来了?
韩雁起道:“你逆了天,自要受惩罚啊。”
蒙离面色不定,想起那个老道说这药方从未试过,不知是何结果,心中总惶惶不安的。
韩雁起道:“你害人的事情明捕头已然都清楚了,若是坦白,还可轻饶你。”
明盛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蒙离,你使药得了邪术,害死第一个人,第二个人还可说是无意,可接下来,便是心怀恶意了。因那些人曾侮辱于你,你怀恨在心,有机会,自然要报仇。恐怕你也没想到,能将他们尽数坑害死吧。”
蒙离道:“草民是从未想害人,这……那都是雪耻,他们当年辱我至斯,怎能不报。”
明盛兰道:“只是辱你,便要置他们于死地?恐你用那法子之时,心中便有歪意吧?”
蒙离低下了头,轻声道:“大人,草民真的没有害人,什么邪术,草民是一概不知啊。”
明盛兰冷笑,看样子,这蒙离就是要来个一翻脸死不认账了。
他倒也不怕蒙离这样,道:“你想的真好,可惜啊,你方才的话我们可是都听得一清二楚,就算你要说我们冤你,可还有证人呢。”
一拍手,何氏便进门来。
蒙离惊讶的道:“娘子!”
何氏抖了抖,站至明盛兰旁边,不做声。
蒙离脸色灰暗,他再笨也该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明盛兰道:“何氏已经弃暗投明,愿意作证你用邪术害了那些人。加上我这边韩公子也可使药,破你的邪法,你还有什么好说?”
蒙离本是一个小城里的普通人,只因意外得了药方,这才有些不平凡处。若是韩雁起不出世,那么基本上这一世是不大可能有人能知道他身体的奥秘了。
有些极难解答的事情,实则只要有此道中人,是不难解开的。是因为韩雁起在,才能一眼看出真相,换了别人,还真道蒙离是被妖孽附身呢。
蒙离本来害死那些曾经侮辱过他的人后,是真想和何氏过一辈子的。奈何他性格内敛,有些事情同何氏说是说了,却始终没有讲自己心中的感受。
譬如他告诉何氏自己被侮辱,又害了那些人,但却没告诉何氏,当初被侮辱,他心中多恨,只是一派淡然,何氏少不得以为他是个睚眦必报的狠心人。
这是他夫妻二人的隔阂,他却始终不明白,以为过日子只需要他自己愿意好好过就行,哪里想到了妇人心中的感受。
夫妻需要的,少不得沟通。
此番被何氏背叛,蒙离心中是又哀又气,始终也恨不起来,终究是在这当口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
韩雁起又道:“你可知道你寿命无多?”
蒙离是真不知道,听见自己活不长,愣了一愣,嘴唇发白。
韩雁起道:“因为你当初不清不楚用了那药,药是极阴毒的,看你这身子骨,约莫还能活五年了。”
乍听自己只能活五年了,蒙离说不出什么滋味,害怕是人之常情,难免的,可他又想到一定罪,恐怕还活不到五年呢,便更是万念俱灰。
韩雁起有些不忍,动了恻隐之心,道:“其实你也是不明就里,才用了那药,虽心怀恶念,但终究是没有多害无辜的人,盛兰……他罪可还能轻?”
明盛兰沉吟片刻,道:“这事反正怎么判是要看陈大人,罪……能轻的吧。”
陈县令见识过这两位的但能,看他们有保人之意,又想反正结了案,怎么的这人也活不过五年,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道:“我看这邪术也不好说,定个轻点的罪,便收押判个十年吧。”
韩雁起抿嘴想笑,只能活五年的人判监十年,还真是……
韩雁起看出来蒙离也不是什么坏人,有心帮蒙离一把,道:“我倒也有个法子,能延长蒙离的寿命,这延完判个十年,兴许还能活上许久。”
明盛惊奇的道:“还有这法子?”
韩雁起道:“毕竟他这几年也不曾与人同床了,还能救上一救。”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蒙离当年是遭了难,才又报复回去,害死了人,自己也受了报应,可好歹不曾害过无辜人性命,老天才给了他一条活路。
韩雁起是此中高手,可用药让蒙离重增个一二十年寿命,也算再给蒙离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只要平日多保养,多行善,老天总不会撇下他的。
蒙离到这人间走一遭,享过福,受过苦,害过人,遭过罪,短短十数年,也是酸甜苦辣尽皆尝过,到头来,也算得了个好下场了。
在狱中有陈县令的吩咐,自然不会被欺负,日后出来,还能好好过日子。
只是他妻子,是走定了。
蒙离想通了也不怪何氏,毕竟这事两人都有不对的。倒是何氏心中多有愧疚,将家财分了大半托管在城中钱庄,等蒙离出狱也有些钱为生。
倒是蒙离那些老情人,后来一个个听了判,哭得喘不上气,守在衙门口嚷着要放了他。还有的情愿犯事,只为也关进去见蒙离一面。
其中有特别痴情的,只说自己不是为了上床才爱上蒙离,愿意等他十年,等蒙离出来,守着他一辈子。
蒙离也心有所感,托人带了话,若是日后出来那人果真在等他,那时前尘已了,也愿意长相厮守,不惧世人蜚短流长。
明盛兰、韩雁起、杨意、齐眉几人彼时要上路,齐眉倒是十分感慨的道:“这个结局倒真是出人意料。”
明盛兰道:“不管怎么说,案子总是破了,还要多谢雁起呢。”
齐眉道:“哈哈,韩小子,你真是有本事,我算是服了你了。”
韩雁起笑眯眯的道:“不敢当。”
齐眉道:“你这小子,日后谁被你娶了,才是真……嗨,我都不知道说是可怜还是幸福了。”
这是风月路上开篇一章,由此明盛兰等人略窥此门,方引得下文各方风月无边,纷纷登场。
第九章
明盛兰曾答应韩雁起案子结束后领他在桐城游玩,可桐城确实是小地方,能够称得上是古迹的地方加起来半天就能游玩完。是以韩雁起十分郁闷的表示,在路上玩赏玩赏算了。
前文从未说到明盛兰的武器,韩雁起也满心疑惑,明盛兰不是个高手么,怎么不用武器?他问了齐眉,齐眉觉得好笑,你都不知道,竟来问我?齐眉道:“你竟不知道的,那你来猜猜,他用的是什么。”
韩雁起道:“剑?”
齐眉道:“可曾见明捕头随身带剑?”
韩雁起道:“软剑?”
齐眉道:“你尽可以去摸摸明捕头腰间啊。”
韩雁起道:“袖里剑?”
齐眉失笑,道:“你是非认准了他用剑吗?”
韩雁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只是想,万一真是用这些呢,还是一个一个猜尽了。”
齐眉道:“你倒谨慎,不对再来。”
韩雁起又猜到:“弓箭?”
齐眉道:“不对不对,还是不对,你得往小巧了去猜。”
韩雁起道:“小巧?那……鞭子?”
齐眉笑道:“鞭子那是你,这傻小子,你前一二十年是活在山里边么?连明捕头用的什么武器都不知道。”
齐眉忽然想到什么,指着一颗梨树,道:“忽如一夜春风来……”
“这个我知道,”韩雁起笑着道:“千树万树梨花开嘛。”
齐眉道:“那你说这满树小巧可爱的梨花像什么武器?”
韩雁起愣了半天,道:“哪有武器生的这个样子?”
齐眉摇摇头,道:“你可真是没救了。”
明盛兰道:“还是我自己来说吧,我用的,是暗器。”
“暗器?”韩雁起瞪大了眼,道:“你不是捕头吗?”
明盛兰道:“怎么,捕头就不能用暗器了?”
韩雁起道:“那不是‘暗’器么,我觉得捕头应该用的都是刀剑这样的武器吧,暗器,那不是……”
明盛兰道:“哈,我用的可正是暗器呢,用剑的,是杨意。”
韩雁起看了看杨意一丝不苟的擦剑的样子,喃喃道:“我怎么觉得你像贼,杨意才像捕头……”
明盛兰悠然道:“这便是教你一个道理,人不可貌相。”
齐眉道:“我看你真什么都不知道,江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韩雁起理直气壮的道:“我本来就不是江湖人。”
齐眉心中暗道:是啊,你不在江湖,可江湖有你的传说啊!她哪敢说出来,只道:“你一定也不知道明捕头有个招式的名字。”
韩雁起道:“这个我知道。”
齐眉道:“哦?”
韩雁起指着那梨树,道:“不就是千树万树梨花开么?你刚刚说过的。”
齐眉愣了半天,才“噗”的笑出来,乐不可支的道:“我虽然想说你傻,但你还真猜对了,明捕头那一手暗器功夫,射出去的暗器最多时能让你全身找不到一寸好皮肤,就叫千树万树梨花开。不要看名字漂亮,其实凶险无比啊。”
韩雁起道:“武器凶险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凶不凶险。”
明盛兰抚掌称妙,道:“说得好,这世上许多人都只看了表层,不知可怕的不是兵器,而是人心。都说刀兵有灵,可再凶恶的兵器,在心存善念的人手里,也是济世安国的利器,再怎样正直的兵器,到了心存恶念的人手中,那也是徒增杀孽。重要的不是兵器,是心。”
齐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己腰上的短刃。
韩雁起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一直默默无声的杨意蓦然出声,道:“心正,则兵正。”
明盛兰暗暗打量韩雁起,他向来看不起的就是为娼者,世人都道笑贫不笑娼,可在明盛兰心中,贫贱不能移,因贫为娼,那便是连做人的尊严都不要了,根本不是一个人。
一开始便在心中对韩雁起存了一点不喜,途中多有压抑,先前总觉此人欢场多年,还一副天真无知的样子,不是心机深沉就是缺心眼。
现下看他样子,说的话,又很合自己意。再想到之前破蒙离案时他也不失灵泛,心地十分善良,难不成他其实是有苦衷的?明盛兰虽鄙视娼妓,却不是鄙视那些情义双全、不得已才堕落欢场的妓子,反而慕其高义。
又鄙夷,又觉亲近,实在是矛盾无比。
思及此处,明盛兰便故作无意的道:“我们下个落脚处是金莲县,县中多妓馆,你们到时可要去见识?”
齐眉掩着口笑道:“哎呀,明捕头,你怎么可以当着我一个女子的面说这些话呢?”
明盛兰似笑非笑的道:“齐大姐何必在意呢,我只是说去见识见识那里的……繁华罢了,又不是要做什么。何况以齐大姐的阅历,这些事应当是司空见惯的吧?”
齐眉气得不轻,一扭头不说话了。
明盛兰道:“如何?雁起。”
韩雁起道:“那地方……有时花楼好么?”
齐眉臊眉搭眼的道:“哟,弟弟,没想到你也挺大眼界呀,时花楼……你可听过一句话,天下风月,八分归扬州,扬州风月,八分归时花楼。这时花楼,哪里是一个小县城的妓馆能比的。”
韩雁起道:“这样啊……那也没什么好去的了。”
明盛兰僵了僵,道:“雁起,我听闻那里的妓子不但爱俏,而且爱财,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呢?”
韩雁起道:“很正常啊。”
明盛兰道:“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