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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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几丈之外停住,目光落在跪着的靳凛身上,又缓缓移到平躺着的玄月身上。
有一瞬,她觉得时间是静止的。当初在天殊派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人,那个差点被她认作母亲的人,就躺在下方,毫无生气。她无法相信,一个如此鲜活的人,有一日会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她面前。
靳凛强忍着眼泪看向她:“千青,玄月师叔已经……”
初衔白似乎被这一声惊醒了,几乎是从马上翻滚了下来。天印下意识地接近了一步,却没有伸手去接,因为她已经站直身子,目光扫到了他的身上。
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如今,天印从未见过她露出这种眼神,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又似乎带着任何一种情绪。
“青青……”
“这么难吗?”初衔白像是在说梦话,一步步走过来,右手无力地拖着剑,甚至让人觉得她单薄的身子随时会一头栽倒下去:“不害别人……真的这么难吗?”
“你误会了。”天印有些挫败:“是谷羽术给师姐下了毒,我带她来这里是想救她……”
“救她?”初衔白笑得有些虚无缥缈:“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你身上?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本来就是个骗子。”
“……”天印生平第一次感到无措,甚至可以称之为不安。他给自己织了个死局,天意在最关键的一刻捅了他一刀,他已百口莫辩。
初衔白已经走到他跟前,彼此相距不过几步,却像隔了几个尘世。手里的剑似从濒死焕发了生机,一点点扬起,指向他。
“是我错了,不该留着你,是我害了师父。”
“不是……”
“我”字还含在喉间,已经戛然而止。天印诧异地看着她,缓缓低头,看着没入胸口的霜绝。
冰凉刺骨,寒彻四肢百骸。等这感受侵入心头,剧痛才开始蔓延。
初衔白再近一步,长剑又送入几分,彼此甚至都能听见剑锋没入皮肉的轻哧声。她凝视着他的双眼,从他沉黑的眸子里看着自己的苍白面孔,情绪渐渐褪去,只余木然。然后陡然抽手,剑身撤出,鲜血飞溅。
天印捂着胸口,甚至连一个字也说不出,便颓然倒地。
初衔白手里的剑也跟着摔落到了地上,她瘫坐在地,视线扫过他鲜血漫溢的胸口,人似行尸,心如死灰。
“千青……”靳凛根本没有想到她会忽然发难,一个接一个的震惊让他愣在原地。可等他看清初衔白的脸,越发怔忪了。
她居然在流泪。
“真奇怪……”初衔白盯着天印的眼睛喃喃:“你杀了我,我没哭;你杀了师父,我也没哭;我杀了你,反倒哭了……”她伸手捏着他的下颚:“难吗?不害身边的人真的这么难吗?是不是杀了你,一切就结束了?”
天印用力扯住她嫁衣的袖口,说不出完整的字来。
初衔白伸手抱起他,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膝间,亲昵的像是回到了从前:“好了,师叔,一切都结束了……”
鲜血沾污了她的嫁衣,她却一无所觉。周遭幻灭,爱恨消弭。他害了那么多人,现在被她解决了,一切都结束了……
点滴雨珠落了下来,她拥着他,不言不动,似已风化成石,像正在跟他一起流失着生命。
视野里的色彩消失了,白茫茫的一层雾。她几乎忘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忘了发生过什么,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抹紫色扑入眼帘,她指尖一动,被人一把推开,怀中顿空。
她看见珑宿惊慌失措地背着他朝别馆方向跑去,一路呼唤着帮手,这一幕像是在做梦,分不清虚实真假。
耳旁响起了哭声,遥远地像是来自天边。她转头看过去,好半天眼神才有了着落点。玄秀搂着她的师父满面泪水,身子都在哆嗦。
“果然是那毒……是我害了你……你终究还是死在了我手上……”
靳凛本还忍着悲伤宽慰她,闻言不禁诧异:“玄秀掌门,我师叔真的是因为中毒死的?”
玄秀根本没听见他的问话,忽然苦笑起来,自言自语的喃喃:“是我瞎了眼,仗着羽术聪明便一直纵容她,才害了你……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都是我……”
“谷羽术?”初衔白的意识终于有些恢复清明:“你说是谷羽术做的?”
珑宿已带着人冲了过来,老远就指着初衔白喊:“掌门有令,抓住初衔白,替少主报仇!”
霜绝上还沾着血渍,证据确凿。
初衔白没有动,她居然笑了,甚为荒唐的笑容。
“骗子……如今再没有人会信你,活该……”她自言自语着,拄着霜绝站起来,手上身上全是血,大红的嫁衣上暗红大片大片地斑驳交替。
靳凛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切真的是谷羽术所为,见千青神思恍惚,大有自暴自弃之态,连忙上前阻挡。
“千青,快走!”
“走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
珑宿对靳凛也满心是火,朝身后挥了下手道:“这也是个坏事的,一并杀了!”
靳凛早已心生愧疚,被他一骂,更是惭愧。当初玄月说他留着谷羽术一定会后悔,不想竟是一语成谶。现在能补救的,只有救走初衔白了。
然而千青并不用他相助,已经自己翻身上了马。
“千青,你要去哪儿?”
“去取谷羽术的命。
58第五十八章
这段时间的修养;初衔白身上的伤势都已好的差不多了,唯有琵琶骨却是始终好不了的。之前一路赶得太急,即使注意了还是难免会引起疼痛,如今再次上路,越发明显。
已经一连奔出十里,她终于熬不住;勒住马打算稍事休息一下,刚停下不久;却看到前方两人一骑快速地朝她这里冲了过来。
“喂喂,你这个丑八怪;别乱摸啊!”执缰绳的白衣美男一脸嫌弃地扭着上身;顾不上看路;反而一直怨念地盯着扣在他腰边的手。
“闭嘴!谁摸你了!快点赶路!”坐在他后面的女子恶狠狠地瞪他,脸上的伤疤越发狰狞难看了。
二人惊险万分地横冲过来,初衔白遥遥唤道:“折英,你要去哪里?”
马被急忙勒住,悬着前蹄一阵惊嘶。折英从马上跃下,大步朝她走来:“总算找到您了,小姐,山庄出事了。”
初衔白心头一紧,师父已经没了,她实在无法想象家里再出事会怎么样。
“折华人忽然不见了,怎么也找不着。听风阁主来拜访,却把夫人接走了,我也不明白他要干什么,所以连忙来找您回去。”她朝马上的楚泓翻了个白眼:“他是来替他们阁主传信的,可能知道什么。”
楚泓下了马来,从怀间取出一封信递给初衔白:“我家公子的亲笔信,请您务必一个人拆阅。”他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折英,后者立即狠狠回瞪过去。
初衔白没在意二人如何用眼神厮杀,接过信三两下拆开,迅速浏览了一遍,这才知道大概。
她压下心中惊讶,将信收好,尽量让语气平静:“尹阁主是受我所托才去接我娘的,没事。至于折华……他会回来的。”
折英对这回答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问。旁边的楚泓则是一副得胜的嘴脸,颇为骄傲地冲她挤了挤眉毛,却听初衔白忽然叫了他一声。
“楚泓,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件生意要与你们听风阁做。”
“啊?”
“以你们听风阁的实力,找个人应该不难吧?”
“那是自然,有名字有样貌的,不用过夜就给你找出来。”
“好得很。”初衔白微微笑了:“只要你们能把谷羽术送到我面前来,我可以用一本江湖失传的上乘武功秘籍来换,早一个时辰,就加一本,如何?”
楚泓眼神一亮:“真这么大方?”
“说到做到。”
“好!成交!”
折英忍不住插话:“你嚷嚷的这么干脆,做得了主么?”
“废话,这么划算的生意不做,我家公子的脑袋肯定是被门夹了!”楚泓翻身上马:“你们说个落脚点,最迟今夜子时,必定将人送上!”
初衔白道:“这附近有集镇,我在最大的客栈里落脚,敬候佳音。”
楚泓朝她拱了拱手,一勒缰绳,调转马头离去。
说是到子时,其实是楚泓谦虚了。这里可是江南地界,听风阁的老巢,要找什么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初衔白不过才在客栈里由折英伺候着换了身衣服,抹了个药膏,那边就有两个白衣翩翩的听风阁美男来汇报进展,说谷羽术的行踪已经差不多确定了,不出意外,三个时辰以内就能见到她人了。
初衔白点点头:“转告尹听风,他想要什么秘籍先想着,只要我拿得出,一定给。”
二位美男得到这种答复,都很满意,欣然告辞。
折英见人都走了,才捧着那身染满血的嫁衣小心翼翼问她:“小姐,你做什么去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
初衔白倚在床沿,目光投向灰蒙蒙的窗外:“杀人去了。”
“……”
一直不干不脆的雨滴终于在夜幕初降时分化为瓢泼大雨。雨点从屋檐坠下,溅上窗台,噼里啪啦的响,叫人难以清净。
初衔白捧着盏茶,披衣坐在窗边观雨,什么都看不清楚,反而叫她心底澄澈。
“笃笃笃——”房门被轻叩三声,折英冷硬的声音在外响起:“小姐,人到了。”
初衔白倏然转头:“带进来。”
门被大力撞开,一个少女被推搡着跌倒在她面前,仓皇的抬起头来,将一室宁静搅得支离破碎。
楚泓本人没来,押人的两个听风阁弟子退了出去,折英横挡在门与谷羽术之间,防止她逃走。
“千、千青……”
“嗯?你叫我什么?”初衔白悠然地摩挲着手中茶盏,嘴边轻轻浅浅浮着一抹笑。
谷羽术哆嗦着改口:“初衔白……”
初衔白点点头:“羽术啊,很久没见了,我们之间似乎还有账没清呢。”
谷羽术的脸唰的一片惨白,连忙跪爬着上前:“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是真的救不了你,真的……”
“啧啧……我才发现,你骗人的本事也不差嘛。”初衔白捏着茶盖抹去浮叶,品了口茶,才又道:“是我疏忽啊,你欠我那么一大笔帐没有及时收,现在欠的更多了,一时半会儿还怕收不齐了。”
“……你、你说什么?”谷羽术微微瑟缩,眼神闪烁的厉害。
“我师父被你害死了。”
折英闻言不禁讶然,这时才知她忽然要抓谷羽术的原因。而谷羽术已经面如死灰,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惊动初衔白,事情必然败露了,她接下来的下场绝对不会好……
“不是这样的!”现在的她,只有拼命否认这一条路能走了:“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别紧张,”初衔白安抚地看着她:“我这儿还有个问题要请教你呢。”
谷羽术一怔。
“你我皆知,但凡练内家功夫的,一旦被人下毒,首先会用内力护住心脉,借以保命。当初我被唐门下了毒没死成,也是因为内力不弱,这没错吧?”
谷羽术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只有战战兢兢地点头。
“我师父武功不差,为人也不至于毫无警觉,你是如何给她下毒的?”
谷羽术又忙不迭否认:“真的不是我!你千万别听信别人的谎言啊!千青,你忘了我们过去的情谊了吗?我怎么会害你师父,她是我师父的亲妹妹啊!”
初衔白无奈地叹了口气,朝折英摆了一下手:“切她一根手指,再不说就继续切,直到她说实话为止。”
谷羽术惊惧地瞪着折英,连滚带爬地想逃,被折英一脚踹倒在地,手中剑锋一挥,惨叫已经响起。
谷羽术捂着左手小指疼的浑身抽搐,看向初衔白的眼神已经转为明显的愤恨。
“真可惜,美人儿少了根手指,可就不美了呢。”初衔白又戳了口茶:“怎么,还不说么?那继续……”
“我说!我说!”谷羽术干嚎着后退,直缩到桌脚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