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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沉重的翅膀-第14部分

小说: 沉重的翅膀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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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全部调查清楚,收尾工程一共二十一项,每项工程的工作量,都在我这个本上记着。是像你说的那个情况吗你强调车间里要安几十台床子,床子有大有小,非常复杂。你大概忘了,我是从哪里来的吧我是从机床厂来的,摆弄了二十几年的床子,难道不如你你给我来这一套你真是看错人了。车间里一共要安四十台床子,每台床子的型号、规格、重量,以及多少个地脚螺丝全在我这个本子上,是像你说的那个情况吗至于混凝土的养生期,在气温低的情况下,也不是不可以加快的。你可以用电养生,也可以加化学制剂,有一周时间足够了,为什么非二十八天我可以向你介绍一下我的履历,我还搞过八年的基建,你没想到吧你以为你很聪明别给我来这一套,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十天以后交出方案。“这一席话听得董大山目瞪口呆,他不得不对陈咏明刮目相看了。
后来,他们又打了第二个回合。
金工车间非常拥挤,机床也安得横七竖八,需要重新布置,合理流程。一些工段要迁出去,腾出地方,车间的工艺线路才能调整。
需要盖一个可以安装三吨吊车的九百平方米的厂房。根据陈咏明过去搞基建的经验,干基建主要是个组织工作,这个厂房三十天完成,他心里还是有谱的。
他召集计划处、基建处、运输处布置工作。“明天是星期天,基建处放线,运输处清理场地,下午挖方,夜间打垫层。现在天暖了,混凝土的养生期有四五个小时就可以了。星期一起基础。”
星期一早上,陈咏明上班一看,工地上一动没动。他很奇怪,布置工作的时候,没有人反对嘛!他到基建处去找董大山,办公室里没有,直到九点钟才把他找着。
“今天应该起基础,怎么一动没动”“这个线我不能放。”
“这就怪了,星期六开会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怎么不能放”“图纸没给,我怎么放”“我不是给了你一个平面图吗”“那不能作为放线的依据。”
董大山振振有词。
“平面图不能放线吗”“不能。”
“这是标准厂房,十八米跨是标准跨距,平面图上标没标这个尺寸”“有。”
董大山最怕陈咏明发问,他的问题像层层剥笋,最后非把你藏着掖着的东西剥出来不可。
“厂房的长度九百米,图纸上有吧”“有。”
董大山觉得扣子一环一环地扣紧了。
“好,再问,安装天车的六米柱距是标准柱距你知道吗”“知道。”
他不能说不知道,宋克不是在汽车行业的厂长会议上表扬过他精通基建业务吗“既然平面图上给了你这三个条件,你怎么不能放这个线你想糊弄老百姓你知道,我可不是种地的。三十天工期你给我耽误了两天。你到底能不能放这个线你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明天。”
董大山垂头丧气地说。
“不行。今天下午三点你必须把线放出来,三点放不出来,你这个处长就别当了。”
说罢,陈咏明转身就走。下午两点半一看,不但线放了,土方都开挖了。
陈咏明真想把董大山撤了。这么一件事,不但宋克打电话替董大山说情,连田守诚部长也给他打招呼。田守诚不可能认识董大山,这当然是宋克游说的结果。
陈咏明能不服从吗一个是他的主管局长,一个是重工业部的部长。他能去问郑子云吗“你说的话算数不算数‘能下放的权力,部里一点儿不留……”’郑子云又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据说他的工作也并不顺利。
再说,他自己不是也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做一定的迁就和让步吗上次,田部长不知为什么缘由来厂里看看走走,他不是也同意报销一笔招待费吗他说:“香烟嘛,就买三盒吧。他们要抽就抽,不抽不要打开,留着下次用。”
原政工组组长深奥莫测地笑了。还有人说他小气。小气谁不小气又从自己腰包里掏了一分钱呢部长们在自己家里抽烟怎么办也有人招待明知这么做要讨人的不喜欢,但他要决心在自己的工厂里造就一种公事公办的风气。
据说,行政科的经办同志买了一条。那位行政科长不错,不给报销,说:“剩下的哪里去了查不出来不要报销。”
好,这么一来,下次就没有人再敢拿着公家的钱瞎花,并且从中揩油了。有反对的.不是也有支持的吗使陈咏明感到忧虑的还有,像李瑞林这种党龄不算短、党性比较强的同志,事情一涉及到自己头上,不但思想跟不上趟.甚至还产生了抵触情绪。而且,随着今后工作的发展,肯定还会涉及更多按老规矩办事的人。那阻力是多么的大啊!他,吃得消吗偶尔,他也会有力不从心的惶惑和短暂地丧失信心。这时候.他只要大步流星地在厂子里走上几圈,心里的郁闷渐渐就会被随时遇到需要他裁决的各种问题所驱散。他没有时间发愁,他必须把百分之百的精力投入这复杂的生活中去。
扣工资的事,气得李瑞林七窍生烟,可他既没跳也没闹。他知道这事不能闹。
他不在理,摆到桌面儿上说不过去。不管怎么说,在他那杂乱的思想里,还有一根弦总在提着:我是三十多年的老党员了……
老吕头还按着老称呼招呼他:“李书记,您——来得这么早哇。”
老吕头的两个门牙已经豁了,说起话来直漏风。所以,那语调更让李瑞林感到一种落魄的凄凉。
他原想对老吕头说:“别叫我书记了,往后,就叫我老李吧。”
话到嘴边儿,却硬是说不出来。
一想到今后要与老吕头为伍,一块儿看大门儿了,脸上总有些挂不住的样子。
话虽那么说,共产党的干部能上能下。谁见过呀。
历来的习惯是,只有那些犯了错误的干部才会连撸几级。平白无故,哪有从干部变工人的不往上升,至少也得保持原有地位不变,才说得过去吧不论怎么说,老吕头还那么称呼他,在精神上多少给了他一些安慰。至少老吕头没拿他当犯了错误、撸下来劳改的干部。于是他装着没有留神的样子,只是执意劝老吕头早些下班,回家休息。
老吕头从车棚里推出自己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乱响的自行车,头上戴着一顶小儿子吕志民复员的时候带回来的军帽。绿色布面、灰色兔毛的衬里,耷拉着两个耳扇子,一走一扇忽。身上穿的那件棉大衣,油腻腻的。胳膊肘、前襟和下摆的边缘都已经补过了,就连每个扣眼儿,也都重新锁过了。这件大衣,早该换一换了。
当老人的,省啊,省啊,还不都是为了孩子。
李瑞林想起老吕头的小儿子吕志民,昕说净和老吕头闹不对付。能说那孩子坏吗也不是,就是犟,你说东,他偏说西,毛毛躁躁,是个“二了八十”的浑小子。
唉,现在的年轻人,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上了年纪,心里还不得安宁啊。做父母的,除非到了蹬腿的那一天,活一天,就有操不完的心。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第十二章
李瑞林瞧着老吕头走远之后,便走进传达室。坐了一会儿,又站了起来,觉得这么坐着不是个事儿,总得干点什么吧,又不知道该干什么才好。他忽然觉得呆了这么多年的厂子,变得好生分.好像他是个初来乍到的新工人。这让他觉着很不是滋味。
于是,他捅开了封着的蜂窝煤炉子,打了壶水放在炉子上烧着,又从门背后找出把大扫帚,哗啦哗啦地扫着传达室门前的那段柏油小路。说实在的,真没有什么可扫的,溜光的马路挺干净,说邪乎点,真像舔过的那么干净。他直起腰,打量着远远近近的厂房。从部队转业下来,他就到这个汽车厂来了。二十多年,眼瞅着这个厂子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地发展起来,就像眼瞅着邻居家的孩子,生下来,吃奶,断奶,会爬了,会走了,长大了,上学了……有时,他不明白,他明明见那孩子不久以前还光着屁股满世界乱爬,怎么一下F子就变成了个漂亮小伙,穿着他顶不待见的喇叭裤,裤腿活像两把用高粱篾儿扎成的笤帚,胳膊弯里还挎着个小妞儿。
这工厂越来越气派了。比他家乡那个县城还大,绕厂子转一圈,没有大半个钟头怕是转不下来。
一进厂子大门,是个挺大的圆形花圃,两条柏油小路,从花圃左右两旁绕了过去。像两条筋骨挺好的胳膊,搂着个大笸箩。路边,是挺直的白杨树。树干上的节子,活像人的眼睛,木格登登地瞪着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们,也那么瞪着李瑞林。白杨树下,是修剪得一般高低的小松墙。松树的针叶上,锈满了从北京城的烟囱里冒出来的煤灰,叶子黑不黑、绿不绿。
花圃后面是办公楼,办公楼后面是一个挨一个的车间。右边,几乎看不到边儿的广场上,一辆辆崭新的、准备出厂的汽车,排列得整整齐齐,像列队的新战士,穿着刚发的新军装,背着乌光锃亮的新马枪,很有一些排山倒海的气势。就连满肚子怨气的李瑞林也不得不承认,在原先那个乱摊子、散摊子、烂摊子上干出这一番成绩,哪里是只花苦力气就能办到的!那真是明枪暗箭,左推右挡,嫉贤妒能,一步一个陷阱。全厂上上下下这些个人,谁是怎么回事,那些多少年也解决不了的老大难问题,哪一样李瑞林不知道啊。陈咏明也是个人吧,也有闷在肚里说不出的苦吧,怎么就不见他有个灰心丧气的时候炉子上的水开了。咕嘟咕嘟的,气儿挺足,把水壶盖顶得呱嗒呱嗒地响。李瑞林泡了杯茉莉花茶。八角钱一两的茶叶,还赶不上以前六角的。真是,什么都不如从前了。他在椅子上坐下来,掏出装烟丝的铁盒和卷烟纸,卷了一支“大炮”悠悠地吸着,一面端详着传达室里简单的陈设。
一张条款,用毛笔字写得工工整整,醒目地贴在大挂钟的下面。大挂钟的钟摆摇来摆去,像个脑袋瓜,歪来歪去地在琢磨那张条款,看得有滋有味儿,没完没够。
条款上这样写着:五罚一元钱的暂行规定一、随地吐痰;二、随处抽烟;三、乱丢纸片;四、乱放车子;五、家属随便进厂。
凡有上述行为发生,各罚人民币一元。
曙光汽车制造厂李瑞林把这条款瞧了又瞧,总觉得有点小题大做。
家属小孩不能到厂子里乱窜,这还说得过去。可随处吸烟,随地吐痰,乱扔纸片,乱放自行车要罚一元钱,有那个必要吗。寻思大伙钱多了还是怎么的新鲜!没见过!没事儿上街看看去,满大街的烟头、纸屑、黏痰,越是人多,越是热闹的地方就越乱乎。再说,谁能不吐痰呢中国人没有不吐痰的。不信,就支着耳朵昕听,别管在戏园子里,报告会上,或是电汽车里,马路上的自行车队里,总能听见打扫嗓子的声音,往外咯痰的声音。吐口痰,又碍着谁什么了呢倒是自行车,那是乱放不了的。看车的老娘们儿,会拿着大喇叭冲着不存车的人使劲儿吆喝,就算不想存车的人有张追击炮也打不透的厚脸皮,也甭想省下那二分钱。一说,还是迫击炮,那是哪个朝代的武器了早不是李瑞林在部队当迫击炮手的那个时候了。老喽!落后喽!除了迫击炮,还能知道什么呢肯定,这是陈咏明的主意。前不久他才从日本考察回来,准是从那儿趸来的洋货。
听说全厂整整停工一天,擦所有车间的窗子。说实话,那窗子打从建厂那天起,二十多年没有擦过。上面腻着一层黑褐色的浊物,但是谁也没觉得那有什么不好。
工厂嘛,又不是宾馆,它本来就是个脏地方。油泥、铁末子、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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