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纪之龙缘-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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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杂声仍哄哄地响着,琳菁的脑子也开始嗡嗡地响起来,她听见一声沧桑的长叹。
“不用多久,本朝必亡!”
琳菁刚要上前再听得清楚些,隐约有人在一迭声地唤:“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琳菁不由自主回头,周围顿时涌出浓重的雾气,隐约间,她身边的大殿已经不见,她身在一个宽阔的花园中,面前的浅红芍药蝶飞蜂绕。
那声音仍在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她凝神看去,喊话的是一个梳双鬟穿淡粉色宫衣的少女,正在向她跑来。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琳菁愕然,这是在叫我?那身影渐渐地跑近,再近,再近……跑到琳菁面前,却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好像她只是一团雾气。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深红的花丛后,缓步走出一个头戴凤冠的华美身影:“何事如此仓皇?”
那身影的脸被雾气遮住了,看不清,但她温柔的声音很熟悉。
“娘娘,皇上又离宫去行侠仗义了。”
那声音温和地笑道:“皇上一向如此随性,由他去吧。”
“杜丞相和洛将军也不在朝中。朝臣都乱成一团。”
那凤冠身影向前走了几步:“你慢慢说,不用太急……”她的腹部高高隆起,似已怀胎数月,手里还拉着一个穿着黄色小袍子的幼童。笼罩在眼前的雾气淡薄了一些,琳菁豁然看到了她的脸。
那是——澹台容月!
幼童拼命地晃她的手:“母后母后,弟弟出生的时候,父皇会赶回来吗?我想父皇~~”澹台容月撑着肚子,慈爱地摸摸他的脑袋:“乖,父皇一定会回来,还会带糖人回来给你吃。”
琳菁被自己的梦吓醒了,猛地坐起身,出了一身冷汗。
护脉神的梦,往往有预兆之意。难道这个梦就是乐越他们的将来?琳菁捂住额头,不要!就算抛开澹台容月,仅对这个天下来说,假如此梦成真,也是彻底的噩梦,后果不堪设想。
勉强让乐越做皇帝,真的只能是这个下场吗?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乐越破天荒地发现琳菁神色萎靡,无精打采,只喝了两口粥。应泽体贴地替她解决了所有的小笼包。
乐越要去继续练兵时,琳菁方才抬起眼皮,满脸犹豫地说:“乐越,如果你不喜欢,不要勉强。”
乐越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嗯,没有发烧,再咬一下手指,没有做梦,淡定地转过身,挥挥手:“我走了。”
昭沅和洛凌之一道洗好碗,擦干净桌子,凑到琳菁身边:“我们要不要去看乐越练习?”
琳菁捂住前额:“我今天没心情。”
昭沅满脸迷茫,拉上应泽走了。
洛凌之找出纸笔,问是否要继续练习对战之术,琳菁认真地问他:“你老实告诉我,你喜欢打仗吗?”
洛凌之道:“战为止戈,倘若能以仁义道心感化世人,天下永无纷争则最好。”
琳菁再捂住额头:“今天,先不练了,我想休息一下。”
洛凌之亦满脸疑惑。
乐越与十个兵卒在山坡下空地演练到中午,照例休息半个时辰。
乐越走到几棵矮树边的一块大石旁,掏出带来的水和大饼填饱肚子。
他躺在树下,回忆早上琳菁奇怪的话。从来都斗志满满的琳菁,居然会向他说,不用勉强。
乐越拔了根草棍叼在嘴里。他知道每天演练,昭沅和琳菁都会偷偷跑来观看。琳菁会说出这种话,想来是真的觉得他不说那块材料吧。
乐越枕着胳膊叹了口气,他的确是个门外汉,练了这几天,仍然没摸出门道,在内行人看来,一定无比可笑。他翻身坐起,捡了几枚石子,又把树枝掰成一堆小棍,在树下画了个图阵,又再度演练两方对局的情形。他乐大侠就是这个脾气,干了的事情,怎样也会拼命干到底,所谓好好干,人生没遗憾。
身后有些动静,乐越回身看,从大树后缓步踱出一个人,走到乐越身旁,低头看了看他面前的对阵图:“这是你画的?”
乐越有些讶然地点点头,这人约四十岁上下,头戴方巾,穿着一袭褐色的绸衫,乐越瞧了瞧他的鞋子,是普通的布履,鞋面干净,边缘也没见多少灰尘泥污,更兼两手空空,像是城里出来散步的闲人。再度量他的面容和浑身的气度,寻常肤色,蓄着短须,眉目儒雅,几分像员外,几分像商贾。
那人再看了看,从容地蹲下身:“自己和自己对局,两方知晓透彻,为何仍把树棍看做树棍,石子看做石子?”
嗯?乐越抓抓后脑:“我是闲来无事,随便摆摆玩玩。请问先生为何说树棍仍是树棍,石子还是石子?”
他好歹出身青山派,知道此人言语玄虚,却有指点之意,立刻虚心请教。
那人捡起一根树棍:“这树棍比别的都长,可长驱直入,但先放在前,它不能与其他齐头并进,先入势单反易折,为何你要把它放在最前,而非中后?”他再取另一方的石子,“这枚石子棱角峥嵘,可为前驱,这枚石子圆润且体庞敦实,善守。”
乐越拍拍头,恍然大悟,抱拳道:“多谢先生。”
那人起身,微笑道:“所谓调遣,是调妥当之才,遣向合适之处。先有调遣,方能谋局对阵。”
乐越喜不自胜,站起来恭敬地道:“蒙先生指点,小子受益匪浅,不知先生是不是郡王府的人?”这人对对阵之道如此熟悉,来历定不一般。
那人摇头道:“我只是个路过的闲人,平时看过两本兵书,又好手谈,偶尔见少侠在此,忍不住高谈阔论一番。”高人总是爱这样隐藏自己,乐越假装相信了他的话,嘿嘿笑道:“那我今天算是赚到了。”
那人扬眉问:“是了。想来少侠是这次郡主招亲的待选。”
乐越爽快承认,那人微笑道:“这次郡主招亲,青年才俊果然济济一堂。”
乐越连忙道:“先生过奖。”却不由得又再打量了他一番。
那人站了一站后,又踱步走了。昭沅和应泽一直隐身坐在乐越身边的树上,昭沅觉得那人有些古怪,便跟了上去。
那人离开乐越所在山坡后,径直向城中走去,昭沅看他进了一家客栈,是孙奔最近在做杂工的那家。
晚上回去后,昭沅将自己的所见告诉乐越,乐越认为大有文章,杜如渊和洛凌之也道需要再查一查。
琳菁道:“他会不会是刺杀澹台容月的刺客中的一个?”
昭沅道:“那他为什么要教乐越?我们虽然不认得刺客,可刺客一定认识乐越。”
琳菁道:“未必啊。他假借指点,趁机换取乐越的信任,就可以打探与郡王府有关的情形。”
昭沅觉得很有道理,他对凡间还是了解太少。不过琳菁明显已经不像早晨那么萎靡了,它很高兴。
琳菁已经想通了,将来还未可知,现在多努力将来才不会如噩梦那般绝望她重新把颓废化为斗志,并且斗志更加热烈了。她双目炯炯有神地向昭沅道:“要不然,今天半夜外加明天,我们去查查那个人吧。对了,你知道他住几号房吗?”
昭沅摇摇头:“不知道,我看见他走进去后就回来了。”
琳菁无奈:“你啊,还是经验太少了。”看到人走进去便不跟了,完全没有想到他可能不是住在那里,只是进去找人,或者和某个人密谈。
可能这条线索现在已经不是线索了。
琳菁内心急切,天一黑便拉上昭沅,一起去探访那家客栈。他们在客栈内没有找到那人,琳菁又带着昭沅在城中转了一圈,依然无所获。
过了三更之后,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他们再回到客栈内,使用隐身术一间间穿墙过去找,竟然意外地在一间上房内看到了那个人。
他们还发现了一件更意外的事——上房内除了指点乐越的那名中年男子外,还有一个人。是个女人,他们认识。楚龄郡主的姨母,南海剑派宗主,绿萝夫人。
他们进入房内时,绿萝夫人正含着眼泪在昏黄的灯光中向那人恳求着什么。
“……我只想见他一面,听他和我说一句话,只一面和一句话就好……”
那人长长叹息:“阿萝,你就当他从出生起就死了吧。”
绿萝夫人有些激动地抓紧了手中的绢帕:“我为什么要当他死了!他明明还活着!他喊了你的夫人几十年娘亲,现在你的夫人已经过世了,我既没有要你给我名分,也没奢望他会认我,我只是想让他和我说一句话而已!”
那人的神情无奈又沉重:“阿萝,不可能,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是他母亲,更要考虑他的将来。”
绿萝夫人紧紧咬住牙关,用绢帕拭去脸上不断淌下的泪水,深吸气,昂起头:“好,既然你这样说,我不会再求你,也不会再见你。”她站起身,“从今之后,你我再无瓜葛。”
她起身快步走向窗前,那人疾步上前一把拉住她:“阿萝,你的脾气为何总这样?有些事,变通圆和一些大家都有余地,都好做事。”
绿萝夫人冷冷地甩开他的手:“我只恨我十几年前,为何不心肠硬一些,为何会瞎了眼认识你!”她戴上身上黑色斗篷的风帽,推开窗扇,跃入夜幕中。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绿萝夫人的旧情人。”琳菁抱着茶杯,坐在桌边叹气,她和昭沅后来守了一夜,都没看见有人找过他,到了早上,他就收拾包袱,和一个仆人一起上了马车出城去了,看来是真的来和绿萝夫人旧情人见面的。琳菁一直跟了马车一上午,没发现中途停车或和旁人接头。
难道真的只是疑心病重?杜如渊笑嘻嘻地道:“如果你仍然不放心,可以赶上那辆马车,继续去盯着。”
琳菁打个呵欠:“我才不要白做无用功。”进自己的房间补觉去了。
演练的最后一日,乐越照例在傍晚回来,他吃完饭,和昭沅一道去泡澡时,在路上遇到了南宫少爷。
南宫少爷满脸疲惫,试探地问乐越:“乐兄,你把握大吗?“乐越说:“老实说,没把握。”
南宫少爷叹息道:“你没把握我就更没有了。”他不自觉地抬手按了按左肋下。
乐越问道:“南宫兄,你是否哪里不适?”南宫少爷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没有,婶婶带来的大夫天天帮我号脉,没异常,可能还是心燥气闷所致。”
到了浴堂,刚好遇见文霁,彼此客气地打个招呼。进换衣间脱衣时,乐越和昭沅听见隔壁有人道:“依我看,文少爷比南宫少爷胜算更大,人随和,会来事。不像那位南宫少爷,还没断奶似的,参加招亲还要长辈陪着,饭食沐浴都自己人安排,从来没进过这间浴堂。”
另一人道:“唉,文少爷也罢,南宫少爷也罢,说来说去,还不是南郡王爷的世子胜算最大?我猜,这个什么比试不比试就是个幌子,郡马搞不好最终还是杜世子。”
乐越和昭沅端着盆出了换衣间,恰好方才说话的两人也从隔壁间走出来,看见乐越昭沅,顿时明白方才的话被听见了,打招呼的声音都有些讪讪的。
今天沐浴的人分外多,小间已被占满,乐越和昭沅只好在外面的大池中泡了泡。洗完正在穿衣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乐越系着腰带探出头,只见一堆人乱哄哄挤在一处,有人高喊:“不要挤,先把他抬到池沿上躺平,快帮他穿衣喊大夫!”
正在纷乱时,另一处又传来一声闷哼和几声惊呼,乐越转头,看到一个人口吐污血,一头栽倒。
围向他的人惊呼:“中毒,这是中毒!”正在惊呼的人群众突然有人也喷出了黑血,仿佛被施了某种咒一样,浴堂中越来越多的人喷血倒了下去。
鱼塘中彻底乱的不可开交:“毒!有人下毒!”
乐越不远处的换衣间里,有个人直挺挺地倒出门外,嘴边尽是污血:“……这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