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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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保山戴上他的老花镜细细的浏览着杨少宗提交的这份管理条例草稿,一边看着,他一边随性的问道:“听说你熬了几个通宵?”
杨少宗没有否认,道:“还好!”
“唔!”
徐保山有那么点赞赏的点着头,却道:“年轻人干革命工作也要注意身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呐!”
只是将五百多字的管理条例看完,徐保山就大为惊讶的赞叹道:“写的非常好啊!我和宋社长本来还想专门抽出时间替你把把关,现在看来是多虑了,这份草稿完全可以直接拿到常委会上讨论。小杨啊,你能写出这么好的管理条例,还能将管理手册制定这么贴近实际工作需求,实在是很不简单啊。”
杨少宗却道:“想出来容易,写出来也容易,实施起来就很不容易了。如果公社党委内部不能形成共识,各个大队书记不支持,这份条例就失去了基本的意义。决定一个组织的未来通常并不是群体的素质,而恰恰是组织集体领导的凝聚力和执行力。”
“哦?”
徐保山又有点惊讶,他愈发觉得杨少宗有着不同寻常的天赋和能力,如果早生十年加入造反派,那真是能将整个淮西县都掀翻了。
天才总还是有的,而且是层出不穷。
他忍不住的仔细打量着杨少宗,将这几天都总是盘旋在他脑海里的这个年轻人再看一遍遍,此刻在他眼前出现的杨少宗恰是如此的年轻,身体和眼睛里都流露出一种特别坚强的气息,似乎是一个有着大心脏的人,有着特别的自信和胆量。
很好,很好,很好的旗山伢子啊!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又有一位老人大咧咧的笑道:“老徐啊,你这一大早就有什么事啊?呦,有个小客人啊!”
杨少宗转头一看才知道是宋长明社长,身形魁梧,头发和胡须茬子都已花白,眉毛浓粗。
宋长明虽然是社长兼副党委书记,也早已晒的黝黑黝黑,手掌心里同样有一层厚厚的老茧,都是六七十年代天天带队劳动磨出来的。
他是文化人,当兵的时候都没有吃过公社里的这么多苦。
一见到宋长明,徐保山就随即指着杨少宗给他介绍道:“老宋啊,这位就是杨少宗,杨连云杨团长家的孙子,父母都在抢修水库的时候牺牲了,家里就他一个独苗!”
“哦……!”
宋长明显得特别高兴的两个大步就走过来和杨少宗握手,赞道:“这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好啊,我听徐书记说过你的那些提议了,果然是个脑瓜子嘣亮嘣亮的好伢子哦!”
杨少宗挺冷静的笑着,寻思着。
徐保山很快就将杨少宗提交的那份草稿和管理手册都交给宋长明过目,又道:“本来是让你抽出时间指导他一起搞的,可没有想到年轻伢子这么肯干,自己就捣鼓出来了,你帮着把把关吧!”
宋长明倒是没有介意的在旧沙发里坐下来,手里拿着这些文件稿,还和徐保山笑道:“好啊,年轻人干工作就要有这种干劲和魄力,好不好不管,有这样的干劲就是好伢子!”
徐保山急切的说道:“看了再说。”
宋长明似乎感觉到了一些玄机,当即很认真的逐一过目。
他一边看着,一边在心里赞叹,乍看起来确实是一份很普通的管理条例和规章,平平淡淡无奇,所有的规定都很简单,可如果是将整体都联系起来综合考量,那才能发现这份条例的厉害之处。
条理清晰,责权分明,几乎找不到一个会引起扯皮的地方。
简单实用到了一种极致。
宋长明这辈子看过无数份条例规章,但他不得不说,这一份绝对是最经典的。
这哪里能像是一个人可以写出来的,分明是要有几十个人一起讨论,对每一个细节都进行无数次的商议和推敲才能诞生的杰作啊!
第六章 瑛子的可爱
短暂的思索后,宋长明将杨少宗的这份管理条例草稿重新收好,小心谨慎的逐一收回牛皮文件袋。
他这才和徐保山说道:“我看是不用再修改了,写的非常好啊,完全可以直接提交在党委例会上一起讨论商议!”
徐保山深感赞同,道:“那就这么决定了吧,晚上就召开党委例会好好谈一谈。”
宋长明也点头道:“行,那就这么定了。”
他又和徐保山问道:“老徐啊,你看咱们是不是成立一个责管科专门负责责任工分的管理和划分啊?”
徐保山道:“轻了,咱们不领头督促,这么大的制度改革是很难真正推行下去的。旗山已经没有退路,要搞就竭尽全力,竭尽我们所有的能力和威信直接成立一个责任工分管理委员会,主要常委全面上阵。成,我们是中国农村建设的英雄,败,我们撤社建乡。”
“好!”
宋长明一咬牙就同意了徐保山的决定,又道:“小杨同志很不错嘛,我看就将他调过来做责任工分的管理工作吧。”
“咱们说了不算啊!”
徐保山呵呵笑着,和宋长明道:“我倒是想把他的档案要回来,可机械厂那边确实比较缺人,具体是什么情况也不清楚,暂时就先让小杨做其他的工作,我们再等等看!”
“哦!”
宋长明恍然大悟的笑道:“机械厂怎么和咱们公社抢人才啊。老徐,我倒觉得小杨的专业虽然是机械,可他搞一搞政治工作也是很有想法的,留在公社是好事嘛!”
“呵呵,话是这么说啊!”
徐保山有些尴尬的笑着。
杨少宗心里倒是觉得奇怪,淮海机械厂目前肯定不缺技术员,怎么会在乎他的去留呢?再说了,只要公社真想要他,再加上他的个人意愿,怎么可能拼不过淮海机械厂?
他决定暂时不考虑这些问题,乘热打铁的和徐保山、宋长明道:“如果徐书记和宋社长相信我的能力,能不能支持我办厂子,至少先让我参与筹备办厂的工作中。书记,社长,你们不要看我年轻,年轻可以磨砺,我有想法,只是没有机会!”
“办厂?”
徐保山想了想,过了片刻才道:“这个事情不着急,咱们先办好眼前的事情。”
杨少宗只能更为坚定的和徐保山劝说道:“书记,我有一个想法不仅能解决公社未来的农业发展道路,为公社带来财富,也能真正的实现大量农业人口向工商业转移的目标,利于公社推广大机械化种植。如果组织上真的信任我,愿意支持我,就请组织给我这个机会。”
“呵!”
宋长明笑了一声,和杨少宗道:“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啊,那我们为什么不支持。小杨,你先等我们开过关于责任工分制的党委会。我明天晚上在家里请你和老徐吃饭,咱们到时候再谈办厂的事!”
杨少宗也不再多说下去,当即起身道:“那好,如果领导没有别的安排,我就先回财经科了!”
宋长明嗯了嗯,道:“行,我等下和朱宝宜说一声,安排你先熟悉一下我们公社的财务状况,你要真是想办厂,也得先摸摸公社的家底,量力而为!”
杨少宗点着头。
他这就和两位领导告辞,脚步匆匆的走出了书记办公室。
回到那间简陋的或许很快又不再属于他的办公室,杨少宗并没有急着去找科长朱宝宜,他默默的坐在坚硬的椅子上,在心里思索着什么。
……
朱宝宜是一个白白净净的斯文人,思想比较单纯,这辈子除了想当官,别的心思是一点都没有,当初他之所以放弃回城的机会就是看中旗山这个山窝子缺人才,他在这里简直是鹤立鸡群。
自打当上了财经科的科长,他就没日没夜的盼着顶头上司宋长明喝水被呛死,吃饭被噎死,打一个嗝都能被震死。
可在宋长明没死之前,他只能继续做一个不温不火的机关干部,每天按时上下班,不迟到,不早退。
朱宝宜早上刚到管委会就被宋长明喊到办公室,吩咐他帮助杨少宗熟悉公社的经济状况,这让朱宝宜很有点纳闷。
到了资料室,朱宝宜一进门就见到杨少宗在翻账,便笑呵呵的感叹道:“小杨,干工作要讲究劳逸结合,适当也要休息一下嘛!”
说着这话,他拿出一盒茶叶道:“这个可是我亲戚从家乡寄过来的好茶叶,特产哦。”
他一边说一边找了两个茶杯给自己和杨少宗都泡上。
在这个特殊的阶段,计划外和计划内的物资价格已经有了明显的差距,只要会计人员将计划外的合同报称计划内的物资价,上级基本搞不清下级单位的亏盈。
公社现在到底还剩下多少钱,外人是很难查清楚的,
想要搞清楚这个问题的杨少宗就和朱宝宜随意的闲谈着,聊着旗山的事情,也和朱宝宜问了问南方这几年的情况。
谈了一会儿,杨少宗才挺随意的和朱宝宜问道:“朱科长,你说咱们公社这几年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我看这个帐目似乎都有些亏嘛!”
朱宝宜谨慎的稍稍思考片刻,又笑道:“没有办法啊,粮食价格控的很死,工业产品的价格倒是高的离谱,咱们公社当然吃亏。公社每年的粮食产量也就是六千多万斤,上缴了公粮,再一均分口粮,其实也就剩不下多少。这些年,公社真正能够余一点钱的地方就是小煤矿,当初要不是地委看公社实在是太穷,旗山的煤矿量似乎也不大,手一软就将煤矿放给公社自己开采,公社还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杨少宗微微点头。
70年代以前,旗山地区一直没有进行过较为全面的地质勘探工作,77年才意外的发现了一些煤矿资源,当时认为是小煤矿,无力顾及这里的地委和煤矿局也没有安排正规的国营煤矿厂经营,只是让旗山公社自己采煤,每年争取完成7000吨煤的计划。
公社不敢大胆干,地委物资部门规定是7000吨的计划,公社每年就开采7000吨,也就是这几年,公社才不断将产能扩大到了1万多吨。
由于公社的煤厂一直没有发展起来,地方也没有国营大煤矿厂投资进行正规化的开采,再加上90年代中后期煤矿产业集体亏损,地委没有对煤矿产业给予新的投入,从而为旗山后期矿业开发的混乱局面留下了先兆和巨大的隐患。
旗山地区的铁矿石资源发现的更晚,直到97年之后才有小铁矿的出现,由于省委的忽视,一直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勘探和规划,再加上市委和县里的有意放纵,旗山铁矿很快就重蹈了旗山煤矿的覆辙。
旗山公社目前在手里积攒的那点资金几乎都来自煤矿,其他的农业、渔业和林业只能维持在不亏的局面,发完工分和口粮就所剩无几。
杨少宗继续和朱宝宜问道:“朱科长,那你说咱们这么大的一个公社,公账上能攒出多少钱?不会连十几万都没有吧?”
“十几万还是有的,每个月的工分钱都有二十几万呢。”
朱宝宜说到这里稍稍思量了一下,才又和杨少宗悄声道:“小杨,其实公社还可以发展的更好,咱们的煤矿要是卯起来干,一年至少能挖个四五万吨,问题是书记怕地委收回去交给淮海煤炭工业局来主办,一直不敢挖太多。别看咱们书记很凶的样子,胆子特别小的呢!”
杨少宗平淡的答道:“这也正常。”
国内煤炭工业在90年代以前一直是特大型煤区归国家,大型归省,中等归地区,小的归集体,所谓集体一般也就是公社,不排除有很多的特例,但在总体上的基本政策就是这样。
如果能够一年开采四五万吨,淮海地委肯定会给予重视。
朱宝宜又道:“其实现在的南方到处都缺煤,计划内的缺口非常大,好多人都在倒卖,要是我们胆子大点,每年挖几万吨,计划内供应一万吨,其余都拿出去私卖给那些倒爷,一年能挣几百万呢!”
杨少宗只是依然很平淡的笑着,至于他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