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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部分

心疼你的装纯-第80部分

小说: 心疼你的装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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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我的感觉并没有什么异常,不过凉让我再睁开眼时,声线已经带上了微微的颤抖。
我的目光随着他的视线向自己胸前望去。
垂在这里的发丝,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变成了银白色。
我如坠梦中地捻起一丝头发,来到窗前,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它们。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然而天并没有变得暗沉,洒进屋内的光线,明亮得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白色的发丝,在这样阴冷而闪亮的光线里几乎成了半透明。
我突然想起来问道,“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紫的。”
我的身体开始从下到上一点一点地僵住。
凉走到窗前,面容寂静地将我搂进怀里。
我不由自主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他。
我知道他的身体一向暖和,可是这次,他的温暖似乎是他自己的,任凭我万般索取,也抢不到半分。
“若若,你的母亲是莲姬。”
他的声音与外面的雨声混合在一起,让人听不出他在说出这句话时,到底带着的是怎样的感情。
我只是拼了命地抱着他,直到我们两个人都呼吸困难,也死死不肯收手。
我伏在他的胸前,歇斯底里地抽泣着,干涸的眼睛却流不出半点泪水。
往事终于一件一件地抽去外壳,把一连串早已丧失了水分的丑陋果肉暴露到我的面前。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殷雪随会对遇见我的情形这样含糊其辞,为什么我的体内会有这样危险的毒种子,以及,他为什么会在夭凝的婚宴上因为那个人头大发雷霆。
因为我是莲姬的女儿。红颜祸水的后人。
去年夭凝在与我对饮之后会露出那样惊恐的表情,是因为我的容貌遇酒就现出了原形,她写信让暗善因为我来要挟凉,大概也是仗着持有这个把柄。
凉也早已知道我的身份。
我是他的亲生妹妹,他一开始就告诉我了。
他不仅费尽苦心地隐瞒了我这么长的时间,甚至还为了让我不被发现,撺掇南南去刺杀莲峰十四姬。
南南没能将雾姬杀死,雾姬却自己死去了,于是南南千方百计想为她报仇。
现在我终于不再为自己与南南之间惊人的默契讶异了,因为我和他身上流着的,根本是一模一样的血 。
就是说,我的父亲,同时也是他的父亲,离川。
“你原本叫离若,在家中排名第五,和离南是龙凤胎。”凉靠近我耳旁说。
我笑了起来。
盼了十几年的骨肉至亲,一个在十年前抱着别人的孩子从火海中逃出去,扔下我与母亲在凶恶的杀戮里自生自灭;一个在十年后与我重逢,非但没有认出我,反而因为一场误会与我手足相残。
而一手促使我与他反目成仇的,是曾经将我从茫茫无际的寒冷中解救出来,让我无论怎样也恨不起来的殷雪随。
而殷雪随的父皇,则是让我国破家亡,亲人流离失所的元凶。
为什么是这样。
为什么是这样!
我张开喉咙,觉得自己脖子里的血管都已经被撕成一地的碎片。
零散的声音过了很久才在凉的怀抱里沉闷地被拼凑起来。
“我不要知道身世了,我不要亲人了……”
粗哑的声音,简直让我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发出来的。
“二哥也是你的亲人啊,”凉的语调里有着无尽的悲伤,“你连我也不要了么?”
“如果你不是我的亲人的话,是不是离川他们也跟我没关系了?”我喃喃地自我安慰着。
“可是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凉搂在我身上的手臂越来越紧,“母亲死后,我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你的母亲运气真好,走的时候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
“是啊,她还没来得及被离川抛弃。”
我在他怀里哭出来。“哥,我想杀了他。”
“十年前我回到踏奚城看到那一地灰烬的时候,就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了。”凉用温柔的语调低低地说,“可是若若,你不觉得让一个人活下去才是最大的惩罚方式吗?”
“可是我从未见到他为自己行为忏悔。”
“那如果有一天,他知道自己辅佐了多年,鞍前马后地伺候了多年的皇帝,不是他那伟大主上的后裔,而是我这从来没被他放在心上的孽子呢?”凉低低地笑起来。
“不要留情啊。”我对着他说。
“你也是。”顿了一顿,凉又说道,“对殷雪随。”
我一时之间沉默住。
“殷雪随一定没有告诉过你吧,”凉的声音里依然带着潮湿的笑意,“莲姬夫人并不是死在流民的踩踏下,而是——他的手中。”
我惊骇地抬起头。
凉悲哀地望着我,温柔的眼神里没有半点虚假。
我终于无力地点头。
我们两个人像是两条苍老的藤蔓,麻木疯狂地抱在一起,身体之间再也容不下哪怕一丝缝隙。
雨仍旧在下。
它们打在窗棱上,落在人的衣服上,溅在人的头上,一滴一滴。
却唯独滴不进我的心里。



、所谓起始

再睡了一觉,醒来时我的容貌已经变回了十几年来我一直习惯的样子。
然而有的东西开始变得不习惯。
整整一天,我像木偶人一样在木椅上坐着,一动也不动。
一切食物在我面前都显得多余。我吃不下任何东西,也对喝的提不起半分兴趣。
凉再次在我的面前划破了皮肤。
这次我情不自禁地吸吮了很多,当嘴唇离开他的伤口时,我抬起头,看见他的脸。
白纸一般的面容,在满室的清冷中静默着。
“又是这样。”我不禁喃喃开口。
听到声音,他虚弱地张开眼睛,缓慢地凝视着我,“对不起,又逼你了。”
我鼻子一酸,上前紧紧抱住他,“你也要爱惜自己身体好不好。”
他用刚刚被我吸过血的手臂无力却温柔地搂住我,“你也一样啊。”
“怎么?”
“为了这么件事情就绝食,就不怕我担心吗?”
“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那些人。”
“这么说我给你带来了麻烦。”凉的声音像是幽微的烛火一般在我的头顶飘荡着,“其实从昨天开始,我就在想,告诉你真相,似乎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不。”我摇摇头,“如果不是你,有些东西我直到现在还看不清。”
凉渐渐放开我,在光线充足的房间里细细打量着我的脸,“可是这些真相,让你太不开心。”
“其实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啊,我一下子有了这么多亲人。”我笑了笑。
脑中突然现出了那个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
那一场大火,那些绝望嘶叫的人们,那对姐弟回眸看我时悲恸凄凉的眼神。
那时我腿似乎受了伤,短小的身子坐在地上,滚烫的火舌在身边高高低低地起伏着,似乎随时准备将我淹没。
我被恐惧和疼痛逼迫得连哭声也没有了。
那时虽然对这些清晰得有些出奇的画面有些惊惑,如今想起来,大概这并不是梦境,只是四五岁时在记忆里深深刻下的烙印罢了。
我突然冒出了一句 ,“我是不是还应该有一个姐姐?”
凉的双眉淡淡地皱起来,“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不要骗我。”
迎着我有些急切的视线,他微微侧头,思虑了很久才从喉咙里冒出一个字,“嗯。”
“为什么昨天不告诉我?”我愕然地问。
“因为这对你没有半分好处。”
“你还没跟我说,怎么又知道对我没好处?”
凉静静看着地上被风吹成一团一团的阳光,脸庞在雪白的光线下透明得几乎看得清血管。
“若若,你们已经注定了做不成亲人。”
“为什么?”
“她曾经妒忌过你,曾经被迫抛弃过你,曾经追杀过你,曾经疼爱过你,可是因为你,她的一生都了无生趣。”
虽然内心已经浮出了一个人的影子,但我还是稳住了心绪,强自平定地开口刨根问底,“是谁?“
“矢薇。“
面前的无数光影劈头盖脸地砸过来,我的眼睛在晃荡的光束里费力地睁着,直到瞳孔外面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苍白。
*******
虽然是在北国,但季春的天气已经变得燥热,凉和我快马加鞭赶回西越时,全身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黏在了身上,像是刚刚淋了一场热雨。
刚走近西越县衙,便一眼瞥见在大门口焦急等候的钟时。
看到我们平安归来,钟时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立刻面色紧绷地走到了我们面前。
还没等我们开口,他已经跪了下去,“属下无能。”
“什么事?”凉有些不悦。
“皇贵妃娘娘一大早就出去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怎么不派人跟着她?”
“回陛下,属下派去的人马全都被娘娘的快马在半路上甩掉……”
凉一挥手将他打发了下去。
凉拧开自己身上悬挂着的一个镂空铜瓶,打开盖子,一只颜色华丽的茶蜂便从里面飞了出来。
茶蜂对着我们扇了扇翅膀,便姿态优美地向着一个方向飞去。
凉一提缰绳,马便跟着茶蜂奔跑起来。
我们一直跟着茶蜂来到县郊的一块草地面前。
春天的花基本都已经凋零尽了,然而空气里仍然有一股淡淡的花的香味,在巨大的刚受过潮的草地上,这种味道显得分外清新。
抬头便可以看见矢薇这次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把整个身子都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只是简单地穿了一件湖绿色的半透明薄裙,□在外的皮肤上,一圈一圈铜钱似的红色疤痕拥挤得触目惊心。
她的面前还站着离川。
他的侧面轮廓清晰无比,虽然带着些胡须,但还是丝毫无法遮挡他身上那种让人着迷的光芒。
平心而论,他的确是一个英俊的男子。难怪对美色要求奇高的莲姬,会心甘情愿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
我还是不习惯把离川莲姬和“父母”这样的词语放到一起去,它们在我的生命里销声匿迹太久了,即使再次出现,我也只把它们当做老天的再一次作弄而已,不敢太当真。
矢薇的脸已经面目全非,然而寒冷的眼神无声无息地从紫色眼眸中射出来的时候,依旧美得触目惊心。
相较之下,离川的神情却是平和得出奇,根本和那个杀人如麻的大将军大相径庭。
“我真的没有想过,我离开以后,你的生活会变成这样。”离川沉沉地开口说。
矢薇冷笑,“你觉得我应该像娘亲一样,葬身火海,被烧得死无全尸是吗?”
“你以为,一连失去三个亲人,我的心里不会难受?”
“才三个吗,大哥二哥不也是在那场大火中失去下落,生死不知?就算他们还活着,又会承认你这个所谓父亲?”
离川痛苦地拧着眉头,“都是一家人,何必要把话说得这么绝?”
“一家人?”矢薇嘲讽地拉长语调,同时满不在乎地将目光向我们这边投过来,“不如你问一问那位在杀母仇人身边锦衣玉食这么多年的遗孤,看她愿不愿意和你成为一家人?”
原来她早已发现我们。
离川仓皇地抬起头,略微凌乱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抖动起来,像一团纷乱的雪。
这时我才发现,他的头发上面,竟然浮着一层暗淡的灰白。
他老了。
这个年老的,忠心耿耿的老将军,迅速恭恭敬敬地跪在我和凉面前。
“将军真是好兴致啊。”凉望了他一眼,四两拨千斤地说。
他并没有让这个人平身的意思。
我知道,他是想让我自己应付这个人。可是我一看见离川的憔悴神色,就已经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矢薇置身事外地望着我们,眼角眉梢里全是尸体一般麻木的笑意,“离将军,您怎么不自己起来啊,您跪的可是自己乘龙快婿和亲生女儿啊,这不是有伤风化吗?”
还有您的亲生儿子。我在心里自己加了一句。
可是终于还是面无表情地将离川搀扶起来,“将军,你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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