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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经济史的趣味-第47部分

小说: 经济史的趣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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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种身分的参与者当中,最高的是丞相(车千秋),他在141篇内共发言4次(2%),他在4259篇中缺席,未发言。他的随属丞相史(有数人),在上篇中发言12次(5%),在下篇内未出席。御史大夫桑弘羊在上篇内发言77次(32%),下篇36次(41%);他的随属御史(有数人)在上篇发言11次(4。5%),在下篇8次(9%)。文学在上篇发言79次(37。5%),下篇43次(50%);贤良在上篇内有59次(24%),在下篇应有出席但未发言(0%)。若从上下篇合计的329次发言数来看,最多的是文学122次(37%),其次是御史大夫桑弘羊113次(34%),贤良59次(18%),御史19次(6%),丞相史12次(4%),丞相车千秋4次(1%)。以上的统计,是以每段计算一次。
丞相车千秋的发言次数最少,一方面是他的政治成熟度与个性,二方面因为他是会议的主席,发言的次数少也合乎会议常情。然而,车丞相的角色并非无关紧要,其实他发挥相当重要的功能,只是做得清淡,容易被人忽略,另见文末附录〈车丞相的重要发言〉,内有举例说明。
桑大夫的发言次数不少,159篇内共113次(34%)。在此不易综述他的发言手法,但大致可以说,他对经史与历代掌故相当熟悉,论点精准锐利。桓宽称许桑弘羊的表现:「然巨儒宿学恧然,不能自解,可谓博物通士矣。」(〈60杂论〉)。他单人舌战群儒,在141篇内可以说是不分上下,相互僵持。但是在4252篇内,桑大夫虽然斗志旺盛,但也渐露不耐,时常会把论点扯离主题,熬到〈52论功〉之后,就把话题转到〈53论邹〉、〈54论灾〉、〈55刑德〉这类较意识形态的题材。而他最在意的匈奴问题,也就因而不了了之。在4254篇中,全都是桑大夫一个人和文学双方在争执,到了〈55刑德〉的下半篇时,桑弘羊已因厌倦而放弃对话(「大夫俛仰未应对」),改由他的属下御史接手和文学再战。御史和文学从〈55刑德〉的下半篇,一直论战到〈58诏圣〉的下半篇才结束(「御史默然不对。」)之后桑大夫接着辩下去,但文学仍不肯松手,所以到了〈59大论〉时,「大夫怃然内惭,四据而不言。」双方既然僵持不下,桑弘羊就说:「请与诸生解。」结束了这场会后会的争论。
文学的人数和发言次数相当多(159篇内共122次,37%),内容虽然缤纷,但立场大致相似:反官营、反独占、反奢靡、主宽刑、反对讨伐匈奴、反对社会性的所得不均。贤良的人数较少(8人),发言次数也少(59次,18%)。这59次的发言,有不少集中在〈29散不足〉(计34段),原因是王利器把贤良大论散不足的事,依文句分成了这么多段落。若把贤良在此篇内的发言只算成一次,那么他们在全书中则只发言26次(9%)。桓宽对文学和贤良的评价很高:「舒《六艺》之风,论太平之原。智者赞其虑,仁者明其施,勇者见其断,辩者陈其词。…斌斌然斯可谓弘博君子矣。…推史鱼之节,发愤懑,刺讥公卿,介然直而不挠,可谓不畏强御矣。」(〈60杂论〉)。
丞相史和御史都是随从,他们的发言立场有两种形态:(1)帮上司解危,(2)缓和争论的场面。他们对政策性的议题较少触及,可论性较低。所说的论点,也多在重述桑大夫的旨意(尤以御史为甚)。但也有精采的场合,例如〈23遵道〉到〈26刺议〉之间,丞相史意图为桑大夫解围,但也饱受文学的流弹攻击。另一个例子是在〈26刺议〉内,文学毫不留情地对丞相史说:「子非孔氏执经守道之儒,乃公卿面从之儒,非吾徒也!」然后「丞相史默然不对」。20 桓宽对丞相史和御史的评价很低:「若夫群丞相史、御史,不能正议,以辅宰相,成同类,长同行,阿意苟合,以说其上,斗筲之人,道谀之徒,何足算哉。」(〈60杂论〉)
为何在〈42击之〉到〈59大论〉这下半部内的讨论,显得秩序井然,而且在态度比上半部141篇更和平理性?那是因为在会后会里,桑弘羊希望文学和贤良,能支持他要讨伐匈奴的主张(详见第四节),而文学和贤良对桑大夫却已无所求(当初所诉求的盐铁问题在〈41取下〉已有定论),所以可以从容反驳桑弘羊。在第四节可以看到,桑大夫和文学用11篇(4252)的长度,激烈争辩是否应该讨伐匈奴。但因为文学坚持不让,桑大夫气得把话题转到表面上看来不相干,且无实质政治、经济、社会主题的〈53论邹〉、〈54论菑〉等问题上。简言之,4259篇的题材其实只有一个:是否应讨伐匈奴,这才是桑大夫要召开会后会的主因,可惜碰了一鼻子灰。

3会后会的问题
要辨清有无会后会的问题,首先要解决的,是如何解释〈42击之〉第一段的不合情理:「贤良、文学既拜,咸取列大夫,辞丞相、御史。」以下分几点解说此段所产生的困扰。
(1)从与会者的角度来说,既然御史已辞,他就不应该再出现,但从〈55刑德〉的倒数第二段起,御史竟然出现了,直到〈58诏圣〉的倒数第三段,才停止发言(「御史默然不对。大夫曰:…」)。再说,御史是大夫桑弘羊的属下,既然桑大夫出席,则御史也应出席才对,所以御史其实未辞。况且,御史的地位并不很高,若要退席,也不应该和丞相车千秋用同位格的「辞」,用「退」即可。所以这段话可能是由于其中尚有逸文,或是学者在断句上的不当。
我们认为,这段话应该到「辞丞相」就结束了。「御史」这两个字,应该和下一段起头的「大夫曰:」合在一起,成为「御史大夫曰:」。这样比较讲得通的原因,是因为既然有了会后会,而桑弘羊又是官位最高者,所以由他带头发言是合理的。再说,既然是会后会的首次发言,所以用他的官职全称「御史大夫」来描述,也是合理的。或曰:〈01本议〉的首次发言是文学,但也没称他们为「文学高第」,所以硬要把〈42击之〉的大夫,说成应该是全称「御史大夫」才正确,似乎有点勉强。这或许是有点勉强,但总比「辞丞相、御史」这句话所产生的两项矛盾合理多了:(a)在官方用语上奇怪;(b)御史其实有出席,并未退场。
(2)比较麻烦的是「咸取列大夫」这句话。很有可能在〈42击之〉的开头有逸文,才会造成后世读者的困惑,但也有可能是由于传抄的错误。有一种可能的断句法是:「贤良、文学既拜,咸取(通「聚」)列。」(因为〈60杂论〉里有「咸聚阙庭」这种用法)。21之后的句子是:「大夫辞丞相。御史大夫曰:…」。依照这种断句法,「大夫」这两字就重复了。我们也可以把全段读为:「贤良、文学既拜,咸聚庭,辞丞相。御史大夫曰…」这样读起来就畅顺了。
接下来的问题是:正式的会议是始元六年(81 BC)二月召开的,那么会后会是在同年的几月?会后会的时间,应该是在始元六年二月到七月之间。二月的会议结论是:「请且罢郡国榷沽、关内铁官」(〈41取下〉),此奏已上,而昭帝之诏并未立刻传下。所以可能有一部分贤良和文学还留在京师候讯,桑弘羊就利用这个时机召开会后会。另一个设想是:可能在五、六月。上官桀用假造的燕王旦上书来倾害霍光,这项阴谋在那时已破露,昭帝开始怀疑上官桀那批人。这件事一方面会逼桑弘羊想利用召开会后会讨论伐匈之事,来挽救政治危机的压力;另一方面,朝廷发生这件大事,所以昭帝迟延到七月,才下「罢郡国榷沽、关内铁官」的诏书(「秋七月,罢榷酤官,…」)。

4匈奴的问题
武帝时因与匈奴火并,以致两败俱伤。在武帝、昭帝之际,汉朝经过休养生息,已稍恢复活力。为何在4259篇中,双方有11篇(4252)大论讨伐匈奴之事,而在141篇中,却只有3篇(12、16、36)和匈奴相关?
如果4259篇是会后会的记录,那么既然丞相和丞相史不参与会后会,依官阶而言,应该由桑大夫主导会议。桑弘羊在〈42击之〉的第一段,就把主题带到匈奴问题上,主张采取攻势:「今欲以小举击之,何如?」他的用意大概是:既然在正式的会议内(141篇),对铁税和酒税两项已作出让步,所以希望文学和贤良,能在伐匈政策上投桃报李。
昭帝初年,匈奴对汉朝的威胁已弱,为何桑弘羊对伐匈之事这么积极?主要是他已经意识到,昭帝和霍光想铲除他的政治势力。如果能够把全国的注意力,转移到讨伐匈奴上面,若有小功,说不定还可以借机翻身重导国政。这是藉外乱以平内危的手法,没想到文学完全不给面子:「地广而不德者国危,兵强而凌敌者身亡。…方今县官计,莫若偃兵休士,厚币结和亲,修文德而已。若不恤人之急,不计其难,弊所恃以穷无用之地,亡十获一,非文学之所知也」(〈42击之〉)。
这种厌战的气氛,是自从李广利全军覆没后,已在朝野弥漫,所以文学才会向桑弘羊泼冷水。22然而桑大夫并不轻易放弃这项意图,和文学从〈42击之〉纠缠到〈52论功〉,互不相让。桑大夫的主张和论点一贯,例如:「匈奴无城廓之守、沟池之固,…上无义法,下无文理,君臣嫚易,上下无礼,…夫以智谋愚,以义伐不义,若秋霜而振落叶,…」(〈52论功〉)。文学的反战态度也坚定如一:「匈奴车器无银黄丝漆之饰,素成而务坚,…车省而致用,易成而难弊。…一旦有急,贯弓上马而已。…群臣为县官计,皆言其易,而实难,是以秦欲驱之而反更亡也。故兵者凶器,不可轻用也。…」(〈52论功〉)。虽然桑大夫的姿态和要求都不高(「今欲以小举击之,何如?」),但文学毫不假以辞色。
《盐铁论》下半部的18篇内,就有11篇在激辩是否应该讨伐匈奴。若说下半部是桓宽臆造,他何必让双方拉扯不清,反复地各自表述?以他的反桑立场和反战的见解,如果真要臆造的话,只要丑化和矮化桑弘羊即可,不必要让他有机会大发议论。以下再分三种状况析论。
(1)如果宣帝时期(即桓宽着撰此书时)匈奴的问题严重,国人讨伐匈奴的意愿必高,文学也应无反战心理。桓宽若以臆造手法,用反战的观点撰写下半部,岂不是自绝于国人?桓宽在全书内的立场,都是在支持文学和贤良的论点,可以说是反战派,那么他又何必臆造4252篇,大谈讨伐匈奴的事情?所以,很有可能真的是有会后会,而且桑大夫一开始,就把主题导入伐匈问题,然而文学却坚定地反对,双方相持不下。
 (2)相反地,如果宣帝时的匈奴问题不严重,桓宽以臆造手法,用反战观点来讥评桑大夫的主战思想不当,这样说才比较合理。所以关键就在于桓宽撰写时,匈奴问题是否严重。《汉书?宣帝纪第八》说,本始二年(72BC)夏之后,「匈奴数侵边,又西伐乌孙。…凡五将军,兵十五万骑,校尉常惠持节护乌孙兵,咸击匈奴。」有一种见解认为,汉军此时虽然无法抓住匈奴的主力,但常惠和乌孙兵已足够应付匈奴。此时的匈奴对汉朝已非大患,只是骚扰而已。若匈奴问题真的不严重,那桓宽何必耗费4251篇的精神大论此事?

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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