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纤与大叔 by sloth-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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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洁小天使：好～吧，既然你那么多礼，不如以后想说「谢谢」的时候，就打个「Q」，算是「3Q」、「Thank　you」的意思。
纯洁小天使：不然等你打完谢谢，怪物都不知道砍你几下了。
纯洁小天使：幸好……你现在没了感应器，否则被怪物攻击，痛感也会透过感应器传达过去喔。
戴舒正想反驳这种道谢方式显得太没诚意，没想到，连被怪物打都会真的感到疼痛？
真的吗？
戴舒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为了这游戏的精致而惊叹了。
同时，真心佩服起那个成天赖在游戏中与怪物厮杀，却从未哀号过一声的前任情人。
太过认真的戴舒，不知道何时才会发现，这不过是「纯洁小天使」为了让他相信而随口瞎掰的理由罢了。
「纯洁小天使」随即将话题由「感应被怪物攻击的痛」这种不可思议的功能跳开，指示着戴舒加入队伍。然后从最简单不过的HP（生命值）、MP（魔力值），到地图的用法、任务的接收，「纯洁小天使」详细地解释游戏的各项功能，并尽量以联想的方式让戴舒能够记下。
为了怕忘记操作方式，戴舒急忙将之记录在纸上，可手写速度始终不及对方光速般的打字速度。
才想利用走路的短暂片刻写笔记，没料到对方居然能边移动边打字，而无法兼顾的戴舒总是跟着走了一段又停下来，回应也更趋缓慢。
注意到戴舒的走走停停，金发青年停下来询问。
纯洁小天使：你怎么了？还不习惯操作吗？
戴舒吃力地答复。
新潮大叔：不好意思，写字比较慢。
纯洁小天使：等等，你该不会在用手做笔记吧？
金发青年身体一震，倒退了几步，接着低头用手扶住额头，摇了摇头，做了个「惊讶」的动作。
新潮大叔：我怕记不住。
戴舒老实的回答。虽然年纪并未大到记忆衰退的地步，可面对不熟悉的事物，为了能加速适应，只能出此下策。
纯洁小天使：忘记了再问就好啦！与其用手记录，不如实际体验，用身体记住。
戴舒想了想，认为「纯洁小天使」说的有几分道理。
在实际从事工作时，很多事情往往要亲自尝试才能真正记住，纸上谈兵终究不易理解。
新潮大叔：我知道了。
戴舒原本想在后头加上「谢谢」，可是突然想起与「纯洁小天使」的约定，便改发了一句：
新潮大叔：Q。
看到戴舒的发言，「纯洁小天使」立刻回复。
纯洁小天使：哈哈哈，看吧，你学得真快，根本不用抄笔记嘛！
夏光先开心的模样似乎透过电脑，爬上了戴舒的嘴角。
戴舒随手在「纯洁小天使」的记录旁写下「Q」。
然而，心情大好的夏光先，忍不住又发挥天生的劣根性。
于是……当戴舒再次抬头，原本的笑容顿时僵硬，握笔的力道也瞬间加重了几分。
纯洁小天使：其实你也把「谢谢＝Q」记在纸上了吧？
熟悉的淡黄色字体就这么挂在发言栏上，配上金发青年大笑的模样。

游戏里头，谁也不知道谁的真实身分。
取什么样的名字，任凭个人喜好。
自认帅气而将冷僻字眼组合在一起的，语带猥亵的，甚至用知名人物作昵称的，无论什么可笑至极的ID，在夏光先眼中都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因此，看到「新潮大叔」这奇怪ID，夏光先的第一印象，只觉对方是个着花衬衫、脖子挂金项链、将一堆不搭调东西穿在身上，自以为时髦的中年人。
会出手相助，不过是想让上头知道他有在做事，以示自己的辛劳。
「纯洁小天使」这帐号，是公司实在看不过去夏光先的懒散，硬是逼他到游戏里观察玩家反应，当个乐意协助玩家顺利进行游戏的「小天使」，并从中寻找企划灵感。
但一向不正经办事的夏光先，总是依照心情决定是否插手。
就算夏光先开口，那十之八九也是故意捣乱的玩笑话。倘若遇到游戏里传说中没有礼貌、不听劝告、爱惹事生非挑衅别人，俗称「小白」的白目玩家，倒是乐于与他们攀谈。
轻微白目者，夏光先只是开开玩笑，煞有其事地骗他们游戏秘招，言语调戏。
更甚者，夏光先会将一堆高于白目玩家等级的怪物送到身边，隐身欣赏玩家被怪物围剿的慌乱，并「好心」帮忙原地复活，让对方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一次次地原地死亡，再眼睁睁看着经验值猛掉。
有趣归有趣，但终究不能过火。
等到经验值掉到负号开头，夏光先便会现身拯救玩家，营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假象，此举倒让不少白目玩家视他为传说中的英雄人物。
为了避免被追踪，还得勤换ID，例如今天使用的「纯洁小天使」。
虽名为「小天使」，但夏光先可没那种天使心肠。
原本只想敷衍了事，可当看到那个颠颠簸簸、仿佛烂醉一般跑去磨蹭山壁的落腮胡大叔，在看了自己的引导后，突然脚步轻快地四处乱窜，完全将恩人抛诸脑后，连声道谢都没有的愉快模样……
夏光先嘴角画出一个弧度。
在游戏中，将别人的帮忙视为理所当然、毫无礼貌可言的小白目，是夏光先最喜欢玩弄的对象。
新潮大叔：谢谢。
正想开口戏弄，不料对方突然向自己道谢，破坏了他难得勾起的兴趣。
于是随口扯个感应器玩笑，话才出手，夏光先便咂了咂舌，自嘲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言怎么会有人相信？
面对对方的久未回应，更让夏光先猜想，那位自以为新潮的怪大叔，铁定正在嘲笑这种蹩脚的谎话。
夏光先端起早已失温的咖啡，脑中迅速想了几个不让自己吃亏的圆谎方案，尚未决定好选项，眼角便瞥见对方认真尝试感应器后的回应。
新潮大叔：我试了，没有动。
喉咙毫无预警地哽了一下，为了避免污染桌面资料，夏光先努力吞下差点喷出的咖啡，拍拍胸口咳了几声，无法置信地盯着荧幕。
怎么会有人真的相信什么鬼感应器？
那我骗人不就一点成就感都没了？
夏光先往椅背上一靠，俊秀的脸上说不清是懊恼还是无奈，如此苦笑着。
随口回应对方的测试，竟然见到「新潮大叔」详实描述操作感应器的过程，夏光先忍不住一阵大笑：
「噗、噗哈哈哈哈哈，这人、这人是认真过头的笨蛋吗？还是太习惯玩笑的老油条？」
被勾起玩心的夏光先，为了确认对方属于何者，抱着试探的心态，一步步与这个奇怪的玩家接触，煞有其事地替「新潮大叔」解惑。
深知开玩笑也有底限，若人家认真起来直奔店里询问感应器的资讯，又或上官方讨论区提起，必会招致一阵嘲笑。考虑到这点，尚有良心的夏光先用「升级」替自己的玩笑留了余地，一方面保住对方面子，一方面避免公司追究到他身上。
「新潮大叔」的道谢以及直呼自己亲切，让夏光先一扫先前「没礼貌的小白目」的错误认知，忽然有种欺负老实人的罪恶感。
然而坦承说出真相实在不符合夏光先轻佻的个性。
才琢磨着该怎么化解这玩笑，正巧「新潮大叔」问起如何做动作，夏光先灵活的思路马上想了个解决办法。
迅速打出几行字，自认对方肯定会立刻视破谎言：
「开这种充满破绽的玩笑，这大叔总会明白吧？」
总不可能玩游戏还要当健身一样，愚蠢地做出各种动作，让感应器传给人物吧？撇开目前电玩技术不说，他也不相信玩家每次都能准确做出同样姿势，甚至知道拍肩膀的距离。
夏光先已经蓄势待发，随时可以接受挑战，就看「新潮大叔」如何戳破他的谎言，甚至连用来嘲笑对方上当的调侃都准备好了。
新潮大叔：真遗憾。请问感应器什么时候可以升级？
！
始料未及。
一向反应灵敏的夏光先，却如此在荧幕前倏然呆愣了。
面对「新潮大叔」认真又龟速的回应，夏光先终于彻底认清，对方不但是个从未接触过线上游戏的原始人，还是个容易把玩笑当真的单纯家伙。
遇到这出乎意料的情况，尽管「纯洁小天使」五个大字提醒着夏光先应该乐于助人，让玩家因「狂兽世界」的友善而感到贴心，骨子里的恶作剧心态却又抢先一步占据夏光先的手指。
等回过神，已打出让对方学狗叫，这种太过恶质的玩笑。
夏光先素来是个独来独往、充满自我中心的人，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也不愿为了顾及他人眼光而轻易委屈自己。
从不把别人的话完全当真，就如同夏光先不会对人完全坦白一样。犹如试探，他太习惯不断用玩笑装饰语言，像是希望人相信，又仿佛期望被人戳破。
对夏光先而言，「随口胡说」是种下意识的反应，就像槌子敲膝盖时，反射神经会让腿自动抬起那般自然，并无恶意。玩笑话被相信会令人产生趣味和成就感，但他更乐于回味对方迟钝反应过后的诧异和质问。
因此，夏光先也没遇过毫不质疑自己、给予自己完全信赖的人。
初次面对「新潮大叔」的认真，令夏光先忽然有股难以释怀的罪恶感。
尤其发现自己竟脱口而出要对方「汪汪叫」的无理要求，加上「新潮大叔」长久的沉默，让他头一次感觉自己玩过头了。
夏光先将重心往后，靠向椅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游戏画面，若有所思地左右摇动旋转椅。
最后，停止转动，做出道歉的决定。
于是使出浑身解数，半开玩笑地道歉耍赖。
终于，夏光先的道歉，换得了「新潮大叔」的慷慨谅解。
以及夹杂在句子前方的一声……

新潮大叔：汪没关系，你是个好人，道歉也够了。

那个「汪」字很显然是忘了删干净。
沉默了那么久，「新潮大叔」不是气到说不出话。
竟然是在犹豫到底该不该打出那几声「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光先面朝下趴在充满杂物的桌面，想到如此正经的发言，前方居然夹带一个「汪」字，便忍不住放声大笑，身体更止不住颤抖。
仿佛变身的魔咒，那句意外发言，让眼前这个一点都不新潮的「新潮大叔」瞬间变得可爱起来。
「那么认真的人，一定在懊恼这个失误吧？」
带着笑容，夏光先几乎能想像此刻「新潮大叔」的样子会有多么慌张。
会不会在家里来回踱步？
或者成为孟克画笔下的「呐喊」？
夏光先不想放过捉弄这个新鲜对象的机会，但对着人家的弱点穷追猛打，肯定只会把人吓跑。
况且，有趣的东西还是放在身边，才能慢慢品尝。
夏光先断然放弃这次捉弄对方的机会，改用温柔和善的语气，诱导充满警戒的猎物慢慢进入属于自己的领域。
一向正经的「新潮大叔」正如夏光先想像的单纯，甚至对这份亲切毫无怀疑，所以自己顺势提出了以「Q」代替谢谢的要求。
夏光先知道，这代表对方仍旧相信「感应器」这蹩脚的谎言，而他也稍微学会了与「新潮大叔」的相处之道。
普遍而言，昵称叫「大叔」的不一定就是个大叔。
如同操作美女的也大多是个一边抠脚，一边在游戏里头向人撒娇要装备的中年胖男人。
不过，夏光先完全可以肯定，这个生疏地操作着冷门的胡渣大叔、偶尔会朝相反方向乱走、几乎跟不上自己步伐、ID叫「新潮大叔」的玩家，是个完全没接触过电玩游戏的老骨董。
从简短的说话方式到罕见的打字速度，就给人平日鲜少接触电脑的印象。
搞不好唯一玩过的游戏，就是每台电脑必备的老游戏新接龙。
夏光先开始好奇，究竟是什么理由，会让这样的人栽进线上游戏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