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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锦绣双城-第7部分

小说: 锦绣双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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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塘其实很浅。小孩子尖叫是因为好像看到了一条小水蛇,大旭则是被惊得一屁股歪到水里去了。

郑陆顾不上脱衣服扑扑腾腾地也跟着下了水,河底淤泥太厚,湿滑难走,郑陆甩起胳膊腿以最快的速度摸到了严啸的腰,拔萝卜一样把严啸从塘底捞了起来,就着脏水把他一头一脸的烂泥先涮了一把。严啸当即惊天动地地大咳起来。

岸边只有杂草能借一点力,郑陆托着严啸,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弄到了岸上。大旭早把桶里的虾全倒到了地上,险伶伶地斜着身子伏在塘岸上提了一桶水来给严啸洗眼睛,鼻子里的淤泥。

严啸用小孩子准备撒泼甩赖一样的姿势坐在地上,闭着眼大咳,后来仿佛是咳出了满脸的泪来,以致于已经洗干净了,他还是闭着眼,仿佛因此而不好意思再张开了眼似的。两个小的蹲着围在边上,不时为他摘一摘头发里的浮萍草,其实眼睛里都有点笑嘻嘻的,只是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

几人一齐肚皮朝天地躺到了大路上。郑陆这时才觉出了满头满脸的热汗。烈日照在眼皮上,闭上眼也是一片微红的明亮,热得皮肤上有一种细小的刺痛感。

忽然间手被盖住了,郑陆睁开眼睛侧过脸,严啸还带着脏泥的手掌盖在自己的手上,泥已经干了是种灰白的颜色,掌心软绵,皮肤表面上脏兮兮的,底子却是异常白皙,泛着一种健康的光泽。顺着严啸的细细的手臂一直向上看,锁骨斜飞到肩膀上方,是一种少年未长成的瘦削。眼角还是红红的一片,那双眼睛里此时尽数散放着善意的想与自己亲近的目光:“谢谢你,小陆哥。”严啸说着握了握郑陆的手,声音里多少夹着一些尴尬。救人不成,反倒差点被泥呛死。

郑陆不置可否,只是此刻再仔细回想刚才的情景,却觉得是无比想笑,越想越觉得搞笑,可又怕严啸着恼。最后终于忍不住扭过头去,咧开嘴无声地笑起来,笑得杏仁眼眯成了一条缝,后槽牙都露出来了。大旭和另两个小崽子这时候抬起脑袋看他,不失时机地齐声大叫:大河马!

严啸的脚大概是被水底的玻璃划到了,流了一点血,很疼,所以最后是被郑陆背回去的。严啸有一点不好意思,想找点话聊,又怕郑陆因为说话会更累,因此一路上都是个犹犹豫豫的状态。不远的一段路,把郑陆累了个半死不活。不长不戳的头发还在不停地往下滴汗,正好滴在眼角边上,又热又痒。郑陆气喘吁吁地想,要是陶承柏在就好了。

第二天严啸脚就好了,自动要陪着郑陆到村里的那间理发店剪头发。理发店很小,卫生环境堪称恶劣。理发师身量修长,年轻而明亮——一头大爆炸式的黄发。事实证明郑陆的这个决定是个极其严重的错误。在不满意修,修了还不满意再修的情况下,最后郑陆被剃成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寸头,最寸的那种寸头。

郑陆跟理发师一个坐一个站,在镜子里天长地久地大眼对小眼,郑陆用眼神表达他此刻很想立马将对方按在椅子上推成一个大秃瓢的愤怒。最后年轻的理发师羞愧地低下了沉重的头颅。

郑陆没有给钱。

郑陆在心里骂陶承柏。本来明天就要回去了,大可以回家再把头发理一理,但是想到回去就要见陶承柏,他不知怎么的就犯了别扭,就想把一头乱发给剪了,结果,就是现在这么个结果。

“其实吧,这样也挺好的。”严啸跟在郑陆后面,一面出声安慰,一面在心里大笑。

“滚蛋。”郑陆头也不抬,气得话都懒得说一样。

严啸快跑两步,把头伸到郑陆面前:“真挺好的的,哥,头发短人精神。”昨天还是小陆哥哥,今天就简单剩下一个哥了。

郑陆一掌罩到他脸上,用力推开。严啸顺手攥住了他的胳膊,脸上笑嘻嘻的。

回到舅姥爷家,小舅妈已经开始做午饭了。今天村长家里老爷子出殡大摆流水席,家里人去帮忙的帮忙,吃酒席的吃酒席,只一个小舅妈留在家里给几个孩子做饭。

吃完饭,郑陆回楼上想睡午觉。靠在床头把自己的作业检查了一遍,都写完了。百无聊赖地把陶承柏专门给他写的解题笔记本子拿过来翻看,陶承柏的字如其人,工整,遒劲有力。解题步骤详细,条理清晰。

陶承柏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自己这一条不大好。可是如果陶承柏不喜欢自己而改去喜欢别人的话比如刘亚楠或者甘小雅,自己应该会更不高兴。混蛋,亲就亲么,以前也不是没亲过,有仇一样,非把人舌头咬掉,把人嘴巴嚼烂。还用老二乱顶,跟驴一样。

刚来的两天陶承柏还整天打电话来,现在什么音信都没了。可恶。自己不理他是一回事,他打不打电话是另外一回事。郑陆被陶承柏宠惯了,心里不舒服就想发作,一鼓作气在舅姥爷家住了这么多天。陶承柏始终没有动静。郑陆想,陶承柏真的是和小时候不一样了,真的变了,变态了。

郑陆躺着又发起呆来,发呆完毕发现自己脸热得烫人。便又把陶承柏四面八方地骂了一通。

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开了门爬到床上来,郑陆眼睛睁开一条缝见是严啸,便头一歪继续大睡。严啸挨挨蹭蹭地面对着郑陆躺倒。过了一会,翘头马一样抻着脖子贴近了郑陆,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郑陆的眼睫毛。哥的睫毛真长,扑扑撒撒的,严啸心想,像小刷子一样。

睡到三四点钟,郑陆被吵醒了。楼顶咕咕咕的一片叫唤。肯定是舅姥爷回来喂鸽子了。转头看严啸还在睡,只不过用枕巾堵着耳朵,看来已经被吵醒过了。现在出去很容易被鸽子粪空投袭击,郑陆扯过严啸脸上的枕巾一角将耳朵眼一堵,又闭上了眼。两个人蒙着头,贴着脸呼吸,睡得同仇敌忾。

最后两人是被舅姥爷一手一个从床上媷起来的,舅姥爷已经七十多岁了,不但身体健朗,精神矍铄,而且声如洪钟:“一对儿懒蛋,不准再睡了,吃完饭都他妈的给我听戏去。”

哭河头这边的风俗,人走了也是时兴请戏班子唱戏的,唱得都是锦绣的传统地方戏。现在电影电视都是极普遍的东西了,锦绣的地方戏反而是等闲看不到了,几乎成了个稀罕物。村长家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连墙头上都没有地方站了。郑陆和严啸好不容易在院子外头的一棵大石榴树上找到一个位置。树上地方有限,郑陆靠在树杈上坐着,严啸本是扶着树枝半蹲在郑陆后面的,看着看着就变成搂着郑陆的脖子,伏在郑陆肩膀上了。

院子里吊着几盏白炽灯,演员个个描眉画目,穿红戴绿,演的是一出有名的骑驴看唱本。一个演员穿着纸扎的黑毛驴摇头摆尾地上了场,学起驴叫也是惟妙惟肖,一下就把严啸给逗乐了,发出了一串哈哈哈的大笑,把附近树上的人全笑得莫名其妙。如果不是在树上蹲着,估计他能笑得在地上打滚。郑陆就觉得脖子上手臂一紧,差点被严啸勒死。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郑陆回首就给了他脑袋一巴掌。

晚上严啸缠着郑陆要一起睡。

“哥,你明天就走了啊?”严啸很舍不得。跟郑陆在一起处了两三天就像处了两三年那样的有感情,看来人跟人得讲缘分。

“嗯。”郑陆懒得理他。

过了一会。

“哥,你明年考去北京好不好?到时候……”

郑陆闭着眼翻个身,心里却是想起了陶承柏。不知道陶承柏要考去哪里。那家伙成绩那么好想考哪里应该都不成问题。

“哥?”严啸说了半天,郑陆也没动静。最后严啸只能撅着嘴睡了。

陶承柏跟郑妈问清了郑陆回城的时间,早早地把车开到车站,找个树荫把车停好。自己拿着一瓶矿泉水坐在入站口的破木椅子上,这样车来了他一眼就能叼住。

百无聊赖,陶承柏用舌尖反复去顶腮帮子里的破皮,是微微的刺疼。陶承柏这几天上火上的利害,表面上无事,心里却油煎一样。他把事情前后想了无数遍也理不出什么头绪。对于郑陆的他总是没有任何办法。

等了一个多小时,客车终于来了。驾驶室的挡风玻璃上横着一个白色的板子,上书几个红色大字:锦绣——哭河头。

远远地看着好像有些不对劲,车里好像有人打架。客车拐进了大门,车窗上都拉着蓝色的帘子,陶承柏看不清里面,只慢慢地跟着车往里走。

客车停下来了,车门刚打开,便有人从里面一步掉了出来,右脚在地上拐了一下,仿佛很疼,人一下就跪到地上去了,明显是被人大力推出来的。

陶承柏第一眼看到了那人的寸头,并不动容,然而只眨了一下眼的功夫便急如闪电一般飞奔过去。不是郑陆又是哪个。

 9第九章

跟郑陆动手的就是严啸口中说的客运车上路匪恶霸一样的人。

锦绣县下面辖着一百多个大小不等的乡镇,往返之间的客运表面上隶属于锦绣县长途运输有限公司,其实都已经包给了个人。

哭河头的这一条线当然也不会例外,承运人是哭河头乡党委书记的连襟的小舅子,姓阮,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会来事会赚钱,兼之有点背景靠山在哭河头混得也算风生水起,拜把子里头排老二,人称阮小二,外号都是现成的:立地太岁。

阮小二不凶,戴着眼镜看起来倒是斯斯文文的,他是蔫坏在里头,凶的是他下面的人。

严啸送郑陆回城,送了个缠绵悱恻,罗里吧嗦。郑陆上车的当口他又把老话重弹了一遍:“哥,要想着给我打电话啊。”说完,看准了郑陆坐下的位置,跑到窗户边上对着玻璃敲敲打打的似乎还有话说。郑陆被严啸啰嗦得有点头疼,不知不觉就抿紧了嘴,手上用劲扯开了窗玻璃,很想对着他吐出一句刻薄话来让他赶紧滚蛋。

严啸正翘了脚尖,窗户猛一打开,倒有点出乎他意料似的,接着就笑模笑样地把手搭上了去。郑陆捏了一把严啸扒在车窗边上的手,手掌绵软细长,握在手里软中有硬,是一只细嫩的好手,俯视着严啸的眼睛,从里面看出了点留恋的意思,郑陆不自觉就要叹了气,脸上带出了笑模样:“下回假期到锦绣来玩。”

郑陆说完这句,客车就被司机开得像支离弦的箭一样,一眨眼就射出了老远。

“边上那个,把窗户关上,说你呢,妈的聋了?”车上的工作人员粗声大气地呵斥,呵斥的对象就是郑陆。这条路上坐车来回的自然大部分都是哭河头的人,人多的时候,跳票的不服从位置安排的吵的嚷的比比皆是,加上阮小二找的人本身性子也不柔软,日久天长的就形成了跟坐车的人说话毫不客气呼来喝去的习惯,即使在车上动手也几乎成了家常便饭。严啸来的那天正碰上一场全武行,所以他说客运车上的人跟路匪恶霸一个样。

郑陆个子倒是不矮,只是身体不壮,斜着身子靠在敞开一条缝的车窗玻璃上吹风,看着无端就有了一种单薄的感觉。郑陆转过脸来,看到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穿着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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