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皇帝-第2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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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手中的剑,不由得一阵气恼,使出全身力气扔了出去。
日头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赵佑静静坐在雪地里,泪水已被冷风吹干,如果有可能,他真想就这样坐下去,再不愿看到那个人,那个让他无比痛恨又于心不忍的人。
只是,逃避终究不能解决问题。
而且夜风寒冷,要是真这么一直迎风坐着,明早铁定被冻成一根冰棍!
叹一口气,他站起身来,活动下四肢,又去到一旁把剑捡回来,然后慢慢往回走。
洞里存的青苔已经吃尽,明日一早就该再去觅食,不过,那冰河边上稀稀拉拉也就那么些石头,并不是每块上面都长了青苔,这冰天雪地的,食物无以为继,两人等不到雪化之日就给饿死了,跟一剑刺死他也没什么区别。
死到临头,好歹有他垫背,自己也不算太冤。
究其实,他只是投生在秦家,恰巧成了秦业的弟弟而已,也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冤有头债有主,秦业的滔天罪孽,不该都算在他身上。
如无救兵前来,这便是最后的时光,也不必兵戎相见了,平平静静过完就好。
胡乱想着,说服着自己,心情渐渐平复,踩着积雪慢慢朝山洞的方向走去,远远望见山洞里透出的火光,赵佑加快脚步,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看着前方横卧在地的人影,兀自迟疑。
看样子,他是跟着自己追出来了,怕是体力不支,昏倒在了路上,一念及此,他走上前去,轻轻摇着他的手臂:“秦冲,秦冲,秦冲?”
摇了许久,也不见他醒转,赵佑只好加重力道,拍打着他的面颊:“秦冲,你醒醒,醒醒……”
片刻,秦冲徐徐睁眼,看到他清晰呈现的身影,没有半分怔愣,而是唇角上扬,笑得满足:“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赵佑甩手将他掼在地上,起身要走,衣袖却被他轻轻拉住:“陪我一会,好吗?”
他仰着头,颈项上的血痕已经干凝,从赵佑的角度正好看得真切,就像是一点嫣红的朱砂,闪着刺眼的光。
赵佑咬了咬唇,冷着脸一屁股坐下去,却见他动了动身躯,双手枕在后颈下,保持着仰躺的姿势,静静望着遥远的天际。
九日皇帝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命悬一线
夜色深浓,却有颗颗星子点缀在天幕上,宛如晶莹的宝石,隔得那么远,又似离得那么近,星光辉映,雪峰耸立,一切如幻如真。
“真美啊。”他忽然叹道。
赵佑冷哼一声没说话,却听得他又道:“你知道么,躺在这星空之下,看雪山巍峨,天地宽广,觉得自己实在渺小,这数载隐忍,数载图谋,终又得到了什么?”
“恭喜你,看破红尘,境界高升了。”赵佑冷笑。
秦冲并不在意他的嘲讽,低沉道:“乱世称霸,两国相争,从来就是不乏白骨鲜血,你杀了我多少将士,我灭了你多少百姓,这笔账哪里算得清?冤冤相报何时了,倒不如化干戈为玉帛,我们一起努力,赵氏王国、南越卸下宿怨,重修旧好,如何?”
赵佑答得干脆:“没问题,拿秦业的人头来换!”
秦冲看着他,幽幽叹气:“殿下,你站在我南越的立场想想,我二哥在其位谋其事,不过是手段凶狠了些,何错之有?”
赵佑笑声尖锐:“我不管他有错没错,他杀了我的人,就该抵命!”
秦冲眼神一黯,低道:“难道真的无法调解,这仇恨只能一代代延续下去?”
赵佑冷然一笑:“那是自然,此仇不报,我赵佑誓不为人!”
“殿下……”
“国恨家仇,不是秦四王子想得那么简单——”赵佑扯了扯唇角,对他一扬拳头,“若是不想再挨揍,就给我闭嘴。”
秦冲苦笑,板上才道:“别叫我秦四王子。”
“那叫你什么?”
“叫……秦冲吧。”
赵佑不置可否,只是默默仰望着天边闪烁的星辰。
如果可能,他也想过喜乐安宁的日子,不再有阴谋暗算,不再有腥风血雨,但也只是想想而已,这条复仇之路已经开始往前走,就必须义无反顾走下去,一日没有手刃仇敌,他便一日不得心安,无颜面对那些长眠地下的怨民。
又过几日,雪谷更加冷了,一到晚间,整夜朔风呼啸,更是其寒彻骨。
这一阵都是靠赵佑去冰河边上采集青苔过活,那礁石上的青苔已经被他刮尽,等到最后一块青苔吃完,便是彻底断食了。
枯枝也是愈发难寻,白天不敢再点火,就在洞口晒晒太阳,稍微活动下身子,到了晚上,就点起一个小得可怜的火堆,靠着微弱的火光,驱寒入睡。
这天晚上,赵佑睡得颇不安稳,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里空荡荡的,饿得心慌。
睡到半夜,他忽然被洞口的细微声响惊醒,那好像是秦冲的低吟声。
自从那日两人沟通失败之后,彼此一直没怎么说话,目光偶尔相触,他也立即避开。
他感觉得到他的眼神长时间停留在自己身上,那般柔情如水,那般耕结缠绵,但是那又如何,他姓赵,他姓秦,他们始终是敌对的双方,就算此时共同患难,相依为命,但终究改变不了彼此的立场与身份!
他不能被他蛊惑,只能硬起心肠,不理不问。
赵佑闭上眼,翻过身去,但那低低的声响回荡在空寂的山洞里,带着微微的压抑,一声一声撩拨着他的心。
“半夜鬼叫什么?你还让不让人睡觉呢!”他忍无可忍,低吼。
秦冲恍若未闻,仍是低吟着,听起来甚是痛苦。
赵佑无奈起身,裹紧衣袍走过去,听得他分明在喊:“殿下,别跳!不要跳!求你不要跳!”
那种从胸腔肺腑之中满溢而出的懊悔与悲愤,近乎心碎的哀鸣,却令人神魂剧恸,无不为之同伤。
赵佑有些怔愣,只觉得心头不知被什么刺了下,竟有微微的疼。
他在叫殿下,那么,他叫的可是自己?
“求你,不要跳,不要跳,不要……”他拽着拳,双目紧闭,用力摇头,明明睡得昏沉,却叫得如此大声,显然是在做着噩梦。
赵佑眼尖,在看到他额上冷汗的同时,也看到他眼角滴落的一点晶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究竟是怎样深刻执着的记忆,才有如此无休无止的凄厉低吟?
赵佑揉了揉额头,实在想不到,自己失足掉下悬崖的一幕,会被他记得这样深,明明都平安无事了,还这样呼天抢地,哀嚎不断。
“好了,我不跳,不跳了还不行吗?”赵佑低低保证着,想要制止他,不想却摸到一掌火热!
老天,他在发烧!
手指抚上他的额头,只觉得一片滚烫,不仅是额头,还有脸颊,颈项,胸心……都是烫得吓人!
赵佑呆了呆,想到他腿上的旧疾,想到他在冰河里添的新伤,想到他颈项的血痕,想到他从高处毫无保护的坠下,想到他靠坐洞壁的虚弱,想到他雪地爬行的艰辛,还有最近几日低头垂眸默然无语的沉静……
他,毕竟不是铁打的,宿疾在身,又屡屡受创,早就撑不住了,而自己,竟丝毫不察!
见惯了光鲜亮丽的他,丰神俊朗的他,腹黑内敛的他,却从来没见过卑微至此的他,孤独无助的他,奄奄一息的……
赵佑跪坐在地上,看着眼前微微起伏的男子身躯,他的呼吸声断断续续,不再绵长,而是变得细微而急促,在这寒冷刺骨的夜里,缺医少药之地,他旧伤未愈,高烧不止,若不采取救治措施,必定凶多吉少。
仇人亲弟,命悬一线。
救,还是不救?
“殿下,别跳,不要跳……”他声音沙哑,无意识低吟着,手掌在半空挥舞,忽然抓到他的手,死死握住不放。
赵佑浑身一震,却挣脱不得。
心头那根紧绷的弦被生生扯断,有些压抑已久的东西如同溃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泛滥成灾!
“秦冲……我该拿你……怎么办……”
……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雪地上,泛着五彩斑斓的颜色,微微刺眼。
山洞里,火光愈发微弱,跳了两跳,终于熄灭了,一律灰白的青烟在洞内飘飘荡荡,显得宁静而安详。
衣袍底下,裹着两道紧紧相偎的身影,睡得正想。
忽而半空中传来几声鹰唳,熟睡的少年十分警醒,倏然睁眼,首先便是去摸男子的额头。
还好,已经不烫了。
忙活了大半个晚上,总算辛苦没有白费!
赵佑长舒一口气,挪开他环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慢慢起身,穿上外袍。昨夜他突发高热,生死一线,自己再是痛恨秦业,厌恶秦家人,也没法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就此消逝,别无选择,自己只好出手相救,脱去他的衣裤,抓了积雪在他身躯四肢用力擦着,直到那麦色的肌肤变得微红,如此简陋的环境,半刻药草都没有,赵佑只得将雪水化了,一口一口喂他,一遍一遍拭擦他的掌心足心,最后,又尽数脱去自己的衣衫,仅着一件最里层的内衣,以近乎赤裎的方式拥著他,把自身的温暖传递过去。
足足折腾了半夜,到了后来,终是敌不过倦意来袭,抱着他昏昏睡去。只是死马当做活马医的简单处理,没想到却甚是管用,一夜过去,不仅退了烧,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虽然脸色还有些发白,却逐渐有了自然的光泽,不再是那种青灰色的濒临死亡的颓态,“殿下,别走,不要……”似是感觉到他的远离,秦冲蹙着眉,低低呓语。
“没走,我在的。”赵佑坐正身子,伸手排去他覆在面颊的碎发,露出那张消瘦憔悴却依旧俊逸的脸庞来。
眉长入鬓,睫飞似蝶,挺直如刀削的鼻梁下,是因为缺乏血色而显得苍白的薄唇,不能不说,他实在长了一副好皮囊,俊美得宛若画中之人。尤其这温柔无害的睡颜,五官轩秀,气质清润,还带着那么几分天真纯情的味道,一如
落难中的王子,百看不厌。
只是,嘴唇周围一圈杂乱的胡茬,破坏了那份清纯与唯美。
不知是基于什么心态,他直觉伸出手去,摸向盖在他身上的外袍,记得他应该还剩下一柄柳叶刀,却不知是藏在哪里,是否好用。
在他贴身衣袋里摸索一阵,没找到刀,却摸到一样用布包包裹的细长物事,他有些好奇,随手掏了出来,打开布包一看,竟是一只半成品的木刻人偶,约莫半尺长,玉冠束发,长刻悬腰,面容俊秀中又颇具英气,看起来风姿绰约,栩栩如生,
这木俑的刀痕略显陈旧,想必已经有些岁月,而表面却十分光滑,应是被人经常抚弄摸索。
这个秦四王子,原来竟是如此自恋,雕了他自己的人像随身携带!
九日皇帝 正文 第399章 情根深种
赵佑冷笑了下,正待放回原处,忽而一个念头冒出,不由的轻咦一声,又慢慢收回收来。
不对,这身姿打扮看着眼熟,却跟他并不太像,反而有些……自己。
方才只是晃眼一看,此时细细端详,那眉眼五官,那神情姿态,捕捉的恰到好处,俨然就是他自己!
赵佑一直都知道他有个木刻人俑带在身边,却那里想得到,竟是雕刻的自己的模样!
难道他对自己……早已情根深种!
怎么可能?!
他告诫自己不可多想,除开他南越四皇子的身份,他还是个有妻有子的男人,这自作多情的傻事,自己从来都是不屑去做的。
有妻叶荣荣。
有子泰景辰。
胸口忽然有丝沉闷,匆匆把包裹还原,将那布包塞进他的衣袋,赵佑在他身上又翻找一阵,便是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