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儿-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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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点啦!有话好好说,众目睽睽之下不要表现得太友爱,我会害羞啦!”她故意装出娇不胜羞的模样,莲指轻勾。
若以女子装扮来说,瓶儿的纤巧丽姿确有几分撒娇的媚态,可她此时是一名十五、六岁大的少年,那含羞带怯的娇样就显得不伦不类了,像是戏台上逗人发噱的丑角。
“你会害羞?!”雷厨子颈项的青筋浮动得厉害,似有爆裂之虞。
“大哥,你手轻点,我细皮嫩肉不堪折腾,虽然你对我有爱慕之心,可我们同是男儿之身,你别求欢不成就恼羞,人家不晓得你有龙阳之癖,不爱女子只喜男色……”她蓦地睁大眼,显得好惊慌。“哎呀!我怎么把你难以告人的秘密说出来了。
“各位乡亲,瓶儿只是随口胡说,信口开河,你们千万别当真,我家兄长是昂藏六尺的男子汉,他不是不娶妻,而是人家看不上他,你们就多帮衬点,娶不到老婆的老头子是非常可怜……”
一阵闷笑声此起彼落,但没人敢当着雷厨子的面笑出声,他那张布满胡子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想死的人就露出两排白牙,他乐于成全。
其实大家也都习惯这对义兄弟的吵吵闹闹方式,对于瓶儿的玩笑话是一笑置之,不会当一回事,他们都明白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异于常人,哪天不闹上一、两回才无趣呢!
“甄瓶儿,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让你再也开不了口。”他绝不会再心软,被那双琉璃色双眸所骗。
“不要呀!大哥,杀人是有罪的,乡亲们,快阻止我家大哥的一时丧心病狂,他不是真的想杀我而是病了,药石罔效。”
“你……”
雷厨子不姓雷,因为个性像雷才被人称为雷厨子。
“小喜、小喜,快来救主呀!你家天仙般主子快被蛮子打死了。”好强的杀气,他八成快气炸了。
一声半戏谵半惊慌的轻唤,一只看来有些散漫的小鹊鸟鼓动着双翅飞了进来,它呢,也不急着救主,圆滚滚的鸟目瞅着两人瞧了老半天,接着很平和地停在雷厨子肩上,啄着鸟羽蹭蹭喙,丝毫不把人放在眼中。
鸟比人还悠哉,鸟颈一扭往雷厨子的胡子蹭去,似乎非常喜欢这个……巢。
顿时,哄堂大笑,捧着腹的客人们再也忍不住这逗趣的情景,冲喉而出的狂笑声几乎要震破屋顶,直透云霄而去。
而雷厨子的睑更黑了。
“甄瓶儿,你、死、定、了——”
吼声如雷,等死的瓶儿翻了翻白眼,为该死千次没死成的自己感到悲伤,为什么死会那么困难呢?她做得还不够吗?
骤地,黑玉般双瞳进出异彩,眼一眯的雷厨子察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黠色,他蓦地一惊想丢开她,可是……
透着珍珠般光泽的粉唇往前一啄,在他还来不及防备的情况被偷了一记吻,顿时目瞪口呆的化为一尊石人,表情空白地失去思考能力。
瓶儿俏皮的朝众人眨眨眼,神清气爽地拉开拎住自己的大掌,毫无赧色向大家挥手致意,在一片鸦雀无声下,一个箭步冲向厨房,趁着雷厨子尚未回神追杀她之前赶快大快朵颐,吃光他拿手的家常菜。
梅上枝头三两朵,雨打霜雪寒夜冷,抖落冬云撩春去,归来桃红又沾枫。
落雪纷纷,风在雪中狂乱地横扫,一株花开枝哑的红梅傲立皑皑白雪之中,那一抹红显得清艳冷傲,为银白的大地增添一点颜色。
窗棂内,一道清丽的身影背着窗,光影透不进的地面是一片微红,装满炭火的火盆子发散出光和热,逐走一室的寒意。
天一冷人就懒得动,偎着暖被窝半步也不肯离开,若能再抱个大暖炉暖身,那就更好了,不怕手脚冻得僵硬,寸步难行。
四季替换是常规,春去、夏来、秋分、冬至运转不休,不因某人的畏寒而有所停滞,一年又一年地向前进,生生不息。
鼻头红通通的瓶儿挂着两行鼻水,鼻翼抽呀抽地捧着热茶狂饮,一脸委靡的神情,完全提不起劲的缩着腿,等着冬天快快过去。
对她而言凡间样样好,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看不完的珍奇宝物,她愿意终其一生都当个平凡的人,也不愿返回毫无人气的天庭。
唯独气候变换的冷最叫她受不了,常年如春的紫竹林不曾有银白覆地的雪景,也不会冷得令仙牙直打颤,暖和的气温百花盛放,蝶舞成群,她就算躺在花丛里睡着了也不怕受凉。
可是就算下凡来已过了十几个严冬,她还是无法忍受飘雪的季节,天寒地冻地像永远没有放晴的一天,杂草不生只剩树叶落尽的枯木,满目萧条好不瑟然。
“瓶儿、瓶儿,出去玩、出去玩,下雪了耶!外面的雪花飘飘好诗情画意喔!”美不胜收。
“别……别吵了,我鼻塞。”雪有什么好玩的,冷得要命。
头一年见到雪,她兴奋的玩了一整夜,隔天发了烧还继续玩,乐此不疲地玩得双手都僵了仍不肯罢休,硬是搓起雪球打雪仗。
第二年大雪纷飞,她依然兴致勃勃地在雪中玩乐,穿起厚重棉袄和亮皮毛靴堆起人一般高的雪,鱼头当眼,鱼骨做嘴,栩栩如生的雪人儿让她开心地直呼明年再来。
可到了第三年、第四年以后的每一年冬天,她的玩兴是一次次减弱,能玩的东西不多,也没人肯陪她一起玩,慢慢地就意兴阑珊了。
现在她是见雪就怕,天一凉就想往被子躲,仙子也会生病,她可不想病得连翻身都困难,镇日咳不停地喉咙发疼。
“瓶儿,你身子骨真差呀!才刚入冬而已你就不济事了。”真没用,中看不中用的破瓶子。
“喂!你敢取笑我,前儿个不晓得是谁病恹恹地起不了身,劳烦我一天喂三次药。”到底谁底子烂,起码她还能撑过整个冬天。
“我是吃坏肚子连拉了三天,不是受寒,你不要拿我跟你比啦!我飞得可比你高。”下颚一仰,神气非凡。
一道灵巧的身影跳上跳下,十分活跃地满屋子盘绕。
“哼!你是鸟当然飞得比我高,这有什么好骄傲的。”飞是所有鸟儿的天性,它要不能才是可耻.
气呼呼的鸟影飞到她跟前,大呼小叫的嚷着,“我不是一般的小鸟,我是喜鹊,天界最受欢迎的仙禽,王母见了我都会轻抚我的羽毛,直夸我好,玉帝也赞我是天庭最乖巧温驯的禽鸟。”
“显然他们不够了解你……”她小声的咕哝着,斜睨一点也不乖巧温驯的小鹊鸟。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听见了喔!我的耳朵最灵敏了。”别想说它一句坏话。
深色羽毛在光线映照下会变换出蓝、绿、紫的光泽,雪白的肩斑衬着末端尖细的长尾。啁啾刺耳的喜鹊生性活泼好奇,大摇大摆的走着时会发出叫声。
这只来自天宫的喜鹊和一般人间的鹊鸟一样飞不快,也不善久飞,但轻盈的动作如同飞跳的流虹,闪避躲藏的速度相当敏捷。
也就是说遇到危险时别指望它会出头,第一个逃走的肯定是它,胆小怕事又贪嘴,叽叽喳喳的鸟嘴能从早说到晚而不停歇。
“嘘,放低声音,你想被捉去当烤小鸟吗?”瓶儿将纤指往唇上放,意有所指的瞟向一墙之隔的邻房。
“烤……烤小鸟?!”它冷抽了口气,双翅一收直打哆嗦。
“你忘了你只是一只喜鹊,而喜鹊不会说人话。”至少凡间的人无法接受,会把它当妖物看待。
它不平地扯开喉咙低叫,“我是仙鹊耶!不一样、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人家有喙你也有,瞧瞧你的爪子和羽毛,哪只你的同类不是这样,上回你还追着公喜鹊要人家亲你。”也不想想它也是公的,吓得人家连连挥翅而逃,还掉了几根羽毛。
“瓶儿,你欺负鸟,我不理你了。”它使起性子偏过头,一副要和她划地绝交的模样。
“好呀!不理就不理,以后别来找我要吃的,我这有好料的也不分你。”少了一只鸟来抢食,她可以多吃两口。
一听有食物不分它,名叫小喜的喜鹊可就不高兴了,它的贪吃也是被她带坏的,想当初它可是召集同伴为牛郎织女搭成鹊桥的大功臣,她怎么可以瞧不起英姿焕发的它。
一想起日后少了填饱肚子的米粮,炯亮的鸟目散发肃杀之气,羽翼一扬就啄起瓶儿的发丝,让她一头梳理成束的乌木长发凌乱的散放肩后。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管他主不主人,鸟无人性只有鸟性,不让它吃等于要了它的命,不发狂才怪。
“哎呀!小喜,你别乱啄啦!会痛……会痛……”早知道它会凶性大发,她就带仙鹤下凡,不让它跟。
“我要吃、我要吃,要不要给我吃?!不然我啄光你的发。”让她变成秃子。
“好啦!好啦!分你分你,你不要再弄乱我的发。”很难整理耶!她的浓发又长又多,不好束紧。
“哼!算你识相。”呵,有得吃喽!
小喜清清自己乱掉的羽毛,以喙叼出不慎扯断的绒毛, 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с○m状似得意的啁啾两声,拍拍翅膀飞到桌上,啄饮微温的茶水润喉。
恶奴欺主,它是恶禽不认主人,一提到食物就翻脸无情,可怜的瓶儿就成了它暴行下的受虐者,一脸委屈的以指梳理乌发。
因为冷,她懒得让脚落地,走上十步路取出柜子里的木梳,因此她怎么梳都梳不好,索性放着不管,任由细发垂披而下,散落胸前和腰后。
反正这么冷的天气应该没人会来找她玩,越下越大的雪一时半刻是停不了,就算披头散发一整天也没什么关系,不会有人专程来关心她冷不冷、饿不饿,需不需要添点炭火。
但是,她错了。
敲门声刚一起,不等门里人儿应和就自行开启,一阵刺骨的寒风夹带着雪花飘了进来,莲足一缩的瓶儿瑟瑟地打了个喷嚏,两颊冻得发红地猛吐白烟。
“关……关门,好……好冷……”她冷得语不成句,唇色发青。
“关什么门,大男人窝在房里成什么样,才下一点雪还冷不死人。”这小子未免太好命,包着棉被还喊冷。
衣着单薄的雷厨子看不出一丝冷意,债张的臂肌隐约可见,长年劳动使他的双臂比一般人更为精壮,十分有力地透着阳刚味。
复照瓶儿的包得密不透风,他像刚从暖秋走来的汉子,不仅不冷,额上还泛着薄汗,柴火烧红的肤色带着点赤热,顿时消除了些许冷意。
但这天,唉!还是冷呀!抱膝的小人儿仍感到寒意阵阵,死也不肯移动半步,蜷缩着与棉被共存亡。
“冷……冷……好冷……雪深三……三寸,我脚一踩就……就陷下去了……”呼!呼!冷呀!他心肠太恶毒了,故意不关门要冷死她。
“那是你人矮个子小,光吃米粮不抽身子,冻死活该。”光那张嘴皮子灵光,其他毫无用处。
“呜呜……大哥说得好无情,一刀插中人家的伤心处,长不高不是我的错,你伤了我的心……”好悲凉的世情,人心都结冰了。
“废话一堆,少在那边装疯卖傻的假哭,过来把这碗姜汤喝了。”真要无情就直接把他往冰天雪地里一扔,包管他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姜……姜汤?!”她一脸震惊的瞠大眼,有些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雷厨子脸一阴地直咬牙,不甚自在的吐出两句,“不要以为我关心你的死活,是你抽鼻子的声音一直干扰到我。”
他很想不去听,偏偏他越不想在意,抽鼻声就越钻进耳中,像漏水的屋顶滴滴答答,不停地侵扰他极想独处的安宁。
“大哥,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