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鲜家庭-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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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安知道了吗?”这件事很重要。
出生不久即不见了父母,他也许没法接受父亲突然出现的冲击。
“哎呀,瑛瑛,你今天早上怎么回事,净尽问些没头没脑的话!祖安怎么不知道?他叫寻欢叔叔不是吗?”
“妈……”
叫了一声,池瑛顿然恍悟。
寻欢把祖安一早带走,是要私下单独告诉男孩他父亲回来的消息,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吧?
他竟如此心细如丝。教她如何不爱这样一个处处为他人设想的人?
“光叫妈,怎地没下文了?”池妈妈摇动平底锅里的油,嘀嘀咕咕,“嘴里叫着妈,心里想着男人,哎,女大不中留哦。”
池瑛颊边一阵红。“妈,你说话越来越像爸爸,上句不对下句。”
“嘿,这叫夫妻同心,你学着点,受用无穷的。”
“我学它干嘛?我又不嫁。”
“不嫁老想着人家!光用想的,就能造人了吗?”
“妈!你扯到哪去了?”
池瑛跑出厨房,站在前院,面向大门,希望她父亲和哥哥回来时,她能第一个看见他们。
希望他们父子化解掉十年的结。
看房子做什么?难道池韦回来是回来,但不要住在家里,要搬出去?
忽然,池瑛彷佛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去打开大门,但没见到半个人影。
她听了听声音来处,转身,举手遮眉,抬头望,不禁大吃一惊。
并肩坐在屋顶上的,不正是她爸爸和她哥哥吗?
低低说着话的,是池韦。
池瑛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为什么坐到屋顶上去说话呢?
她回到厨房。
“妈,爸和哥在屋顶上。”
“不然他们应该在哪?”池妈妈的口气,彷佛她大惊小怪。
“你不是说他们去看房子?”
“我有说‘去’吗?真是的。听话也不听周全。该听的都不听,不该听的却牢牢记着。这是‘人’的毛病,知不知道?所以‘人’有争不完的是非,黑黑白白乱搅一气。”
池瑛张开嘴,又闭上。
思考片刻,她说:“妈,你今早非常哲学。”
池妈妈咧咧嘴。“哲学是我的专长。”
“仙也有黑白不分的仙,妈,不是每个仙都有一双水晶球眼睛,将一切看得分分明明。”
“人也好,仙也好,要紧的是,知道自己是什么。与生俱来的本能,只要是善,不必为了迁就,弄得人不人,仙不仙。”
“妈,没有这么简单容易的。”
“再简单不过了。告诉你,一个心思纯正,心念善良,不欺人,不害人的人,就是个仙。
一个借着法力作恶,欺压善良的仙,和那种嘴里念佛,却为了私欲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没什么两样。”
“妈,你这番训词,怎么对着我发作?我没藉法力伤害过谁。”
“可是拥有法力,对你,是个耻辱。你努力使自己像个人,然而你不完全是他们的一份子。这和一个人不好好做人,有何不同?”
池瑛哑口无言口。
“碰上这种人,我真想叫他或她向大众大声公布:‘喂,大家听着,我不是人’。”
“唉,妈,没有‘绝对’这回事。”
“对呀,所以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句话嘛。和‘人’在一起,你说‘人’
话,做‘人’事坏事不算哦。当你和同族在一起,你是你嘛。”
池瑛再度无话可说。
“像祖安吧,压抑了他这么多年,他少了多少乐趣?”
“那时我、你及爸一起商量,同意了的。”
“那时他小,我和爸爸同意你说的,他需要以正常的方式交朋友,以正常的方式成长,不至于仗着有法力投机取巧。”
池妈妈将煎好的玉米饼一张张凌空掷出,让它们一一落在离炉子有段距离盘子里,池瑛看看,没有像平时那般喊叫反对。
“但是,他十岁了,他有半个朋友吗?你像老母鸡似的看着、护着他。”
池瑛抿着嘴。
“我知道你疼他、爱护他。”池妈妈柔和地拍拍她。“可是这么下去,这没有自我生存的能力的。”
“你不曾今天才想到这个问题。哥哥回来了,你才提出来。”池瑛顿住,张着嘴。
“池韦要带他走?是吗?他不会像我们这样小心翼翼不让祖安知道他该知道的事,是吗?”
“重点在你最后一句的最后几个字,从‘不让’开始。”
池瑛皱皱眉。“妈,拜托,就这一次,说话不要留个玄机让我猜好不好?”
“猜测是最要不得的,你不肯运用你的天赋能力,怪别人出谜语给你猜。”
“你没把你的读心术传给我。”池瑛抗议。
“我给了你一颗心。女儿,有时听话不能光用耳朵,是要用心去听的。所谓读心术,不过如此。‘人’也可以有读心术,不过他们经常眼睛蒙尘,双耳藏污纳垢,干净、纯洁的声音和东西,听不到、看不清,怪空气不好。空气不好,也是‘人’造成的。”池瑛不禁笑出来。“池妈妈,你今早特多高论。我长这么大,难得听你说这么多话。”
“所以你耳朵里尘垢厚得生茧,我一次给你来个大扫除。”
厨房门边,传来一个些许犹豫的声音。
“妈……早。”是池韦。
“早早早。”池妈妈眉开眼笑。“屋顶修补好了吗?”
“嘎?”池韦一脸迷惑。
池瑛失笑。“你离开太久啦,妈的仙言仙语都听不懂了。”
“对他来说,是‘鲜言鲜语’。”池妈妈挤挤眼睛。“久没听,新鲜得很,爸爸呢?”问着,她已走了出去。
她妈妈知道她哥哥有话要私下对她说。池瑛才想着,便听池韦问道———
“能不能跟你说几句话?”
第八章
池瑛早上差点迟到。池韦的几句话,结果是一箩筐的问题。
他最疑惑和担心的是,他发现池爸爸似乎听不懂他说的话,总是答非奇#書*網收集整理所问,一个早上,父子简直是在各说各话。
池爸爸这种现象,始自儿子和媳妇相继离家以后。池瑛不想如此告诉哥哥,以免增加他的愧疚和罪恶感。
“这些年,爸改变了他的表达方式。”她如此回答,“你慢慢会习惯和了解他的方式的。
而且他年岁大了,有些弱听。”
池韦问得最多的是祖安。
他昨晚后来睡不着,寻欢正好敲门看他是否安适,两个男人在阁楼聊了一夜,所以其实寻欢已回答了他不少问题。
池瑛也有问题想问他,可惜时间不够,她得赶去学校。
到了学校,她先去祖安上课的课室,看到他已坐在他的座位上,她才稍稍放了心。
稍稍,因为她担心池韦回来的消息会影响祖安的情绪,进而影响他今天的考试。
因此第一节考完,池瑛破例拋开以往的顾虑,去祖安的课室找他,把他叫到走廊外面。
“考得如何,祖安?”
他睁大眼睛奇怪地看着她。“很好啊。你以前都不会来问的。”
“哎,以前是以前嘛。你……呃……”池瑛不知道接下来的问题从何问起,如何问才适当。
虽然祖安看起来毫无异状。
“还有什么事啊,姑?快点啦,我还要看书耶。”
“唔,没有,没事。你没事吗?”
“有啊,要准备下一堂的考试嘛。”
池瑛只好赶快让他回课室。
等到中午,她再去找他,发现一群人包围着他,看到她,他向她挥挥手,又和他的同学们说了一会儿话,才跑出课室。
“啧,不用担心啦,我考得很好,太容易了,一块蛋糕。”不等池瑛开口,他得意地说。
“还要考两天呢,就要奖赏啦?”池瑛拍他一下,见他自信满满,她很高兴。
“啧,是英文啦。APieceOfCake,一块蛋糕,就是很容易,小意思。飞刀叔叔教我的。”
“李叔叔就李叔叔,不要乱叫。”
“哎呀,他都不Care,随和一点嘛。你就是太紧张,小心神经衰弱哦。”
池瑛啼笑皆非。“这也是李叔叔教的?”
“这是在下小生敝人我的小小高见,请笑纳。”他嘻嘻笑。
惹得池瑛也笑了。祖安活泼了许多。不用说,又是寻欢的功劳。
“李叔叔早上带你上山?”
他立刻眼睛闪亮。“对呀,好厉害哦,看他把一个肚子大得像座山的女子,”他夸大地比着,然后弹一下手指,“就这样,一下子医好了。一块蛋糕。厉害得很。”
“是生孩子?”
“啧,不是啦,胀气。有够夸张咄,肚子里装那么多气,不知道是不是用打气筒吹的,比气球还大哦。如果是装了小孩,大概有十个。”
“后来呢?”她问的是,之后寻欢带他去何处,对他说了什么。
“后来,更夸张。她放了一个超级超级超级大的屁,有够夸张的臭,所有的人都逃出了屋子。哈哈哈,好好笑哦。”
“然后李叔叔带你来学校?”
“没有啦。”他摇摇头。“他帮我温习一下今天要考的科目,臭屁大肚子女子的先生又跑来喊救命,因为她一直放一直放,放得他们受不了,要飞刀叔叔快想想办法。他去想办法,我和臭屁大肚子女子的儿子一起来学校。好棒,姑。我以后可不可以每天和他一起来上学?”
池瑛吓一跳。“你要每天走上山,再和他一起上学?”
“不是啦,我和他约在石头溪,从那边一起走来学校。可不可以?飞刀叔叔说要问你。”
他恳求、央求地摇着她的手。
“可以,当然可以。”
“哇,好,好!谢谢姑。”
池瑛微笑。“李叔叔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说什么?”
“唔,除了温习功课,他有没有和你聊别的?”
“有啊,聊了。他告诉我一些事。”祖安的表情变了,眼光闪烁起来。
池瑛屏住呼吸。“什么事?他告诉你哪些事?”
“啧,男人的事,你不要问啦。”
“什么男人的事?为什么我不能问?”
“哎呀,你是姑姑,我不可以骗你呀,可是我不能告诉你嘛,男子汉大丈夫,要信守约定和承诺。你别为难我吧。”
池瑛顿时给他说得无以为继。
他的一个同学趴在窗台上叫他,“池祖安,好了没有?快点啦!”
“好了,好了,马上。”他大声应和,而后些许腼腆地告诉池瑛,“他们要问我数学啦。
你问完了没有?我可以进去了吧?”
池瑛忽觉五味杂陈。
“没事了,祖安,你进课室吧。”
她注视他奔回教室,迅速被同学们簇拥围住,他脸上的笑容和光荣,是她从未见到过的。
他本来多么畏惧、憎恶数学,现在居然可以教他的同学了,俨然成了专家模样。
最难得的是,祖安没有骄傲,反而有些难为情般。
寻欢教导有方。
祖安的爸爸回来了,然而就许多方面,生活上,教育上,甚至娱乐,寻欢几乎取代了池韦应尽的为人父的责任。
不晓得此一现象,细心的寻欢可有想到?
行往办公室途中,池瑛思忖着之间,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他是我爸爸,他为什么没来和我说话?”是祖安在问。
池瑛吓一跳,转头,并未见到祖安。
“他很想,可是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这是寻欢的声音。
但是他也不在她左右或附近。
池瑛呆愕地站在操场中央。那两个声音的谈话继续———
“他不要我,他们都一样。他和我妈妈。”祖安郁郁不乐道。
“不是这样的,祖安。”
“就是这样。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们就不要我了。你看,我都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我没有见过他。”
“你爸爸说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