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罗女神探-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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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抽落。不晓得为什么,他每每看到乔苏肥大的屁股,左右手各缺一根拇指的褐色缺口,以及她曾经倾国倾城的面孔逐渐收缩变形,心便不由自主地痛。她宛若一只愈捏愈扁的烟纸,曾经的花红柳绿还看得出来。那件仿佛盘古开天以来便穿到烟街柳巷闯荡的狐皮袄散发出淡淡的腐臭;曾经雪白的围领上沾了诸多蹊跷的污斑,将原本松软的毛发结成尖锐的痂,好像费理伯上个月在床单上洒下的体液被体温烘干后留下的痕迹,像一个羞愧而兴奋的结悄悄打在他的心田上。
酝酿到这一层,他便将手拢进棉袍上两只偌大的口袋里,手能秘密而自由地游走在小腹下方,刚刚触及那一点,脑海里全是乔苏脱掉狐皮后的样子,乳房大得惊人,猪腰一般的形状,古怪但很好看,垂至微凸带桔纹的肚皮……
“小哥儿,你昨天对我笑了!”
杜春晓自后头拍了一下费理伯的肩,狐皮上的腐臭瞬间被那女人嘴里冷却了的烟味取代。他条件反射一般的痉挛之后,只得讪笑回身,对住她姜黄的面孔画了一个十字。
“你倒是说说,昨儿有什么高兴的事儿,非得冲人家笑啊?神父可知道?知道了又是一顿打吧!”
“没……没有高兴的事……愿主让一切灵魂都归于宁静。”
费理伯有些动气,于是努力用抹布擦拭忏悔室上的网眼窗格,似要将它们抹到断裂。
“如此说来,有不平静的灵魂在这里游荡吧?”杜春晓眯了一下眼睛,把塔罗牌中的“恋人”贴到那面红耳赤的少年额头上,“其实你不讲,我也能算出来。”
她说完,遂将恋人牌放回一叠塔罗牌中,交于费理伯,示意他洗牌。费理伯一脸惊恐地摇摇头,将牌撒了一地,回身欲逃,却被杜春晓一把拉住,道:“你跑什么?躲我?”
“我躲……躲魔鬼!”费理伯满头是汗,呼出的白雾越团越大。
杜春晓听了反而大笑起来:“未曾想你这孩子年纪不大,倒也见过些世面。是在哪里玩过这东西,还是看人家玩过?”
费理伯用夸张的吞咽来平抚心神,随后哭丧着脸道:“我看见玛弟亚玩过。”
“玛弟亚是谁?”
“死了,昨……昨天下葬了。”费理伯垂下头,忽见那恶魔牌不偏不倚恰盖在他鞋面子上,于是触电般跳起来,嘴里“天主”叫个不停。
“也是你的兄弟?”
“是。”
“怎么死的?”
“不知道……”费理伯眼神变得很奇特,仿佛无法确定玛弟亚最后的归宿,“我们看见他的时候,他被绑在礼拜堂的十字架上,两只眼睛被挖走了,还绑了枯藤蔓,从嘴里穿过去的,我们……”
话未讲完,他已“哇”地吐了,所幸胃里没有食物,只在杜春晓视若性命的塔罗牌上洒了酸水。她心疼得不得了,只得拼命抑住要掌掴费理伯的念头,用帕子裹了右手,蹲下将牌一一拾起,擦干。无奈其中一两张塔罗牌的边角因泡在温液里而稀软胀形,那难闻的气味一时之间亦消除不掉。
“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昨天为了哀悼,神父大人没有开晚饭,所以我们都在等早餐。”费理伯的十根手指都被冻成了满布冻疮的胡萝卜。
杜春晓方想起昨晚他们吃干粮的时候,几个孩子都两眼充血地站在门口不肯离开,随即有些心软,便命夏冰去街市买了三十个菜包子回来,除若望之外,其余十人都趁十二点之后庄士顿午睡的间隙到他们房内填肚子。他们这才晓得,这些正值成长期的门徒们午饭只有一个暗黄的玉米窝头和一小碗三勺便能挖空的杂菜粥。
其中包子吃得最猛的有两个人——安德肋与阿巴。两人虽性别不同年纪亦有差距,却是一样人高马大,包子一口一个吞得异常轻松,亦看得人食欲大增。那个不会讲话的阿巴如今也不再视杜春晓与夏冰为敌,怕生的毛病没有了,暴力也便收起来了。她生了俄国人典型的红皮肤与大毛孔,五官倒也端正,灰蓝色的眼眸与高耸如山的胸脯透露了她正值妙龄的秘密。
理所当然的,关于玛弟亚的死亡,杜春晓也用包子贿赂出了许多的小道消息来。譬如粗壮有力的安德肋说玛弟亚应该是半夜死的,因为他负责每天清晨五点起床敲钟,那时已发现尸首挂在上头;最小的门徒西满奶声奶气地诉说玛弟亚死前那一晚在房内发出的呜咽,他当时误以为是传达撒旦诅咒的渡鸦来袭,吓得险些尿裤子;犹达的倾诉伴以胸口的“呼噜”声,他说玛弟亚私下玩弄邪恶的塔罗牌,必要遭到严惩,所以得到这样的下场并不奇怪;闷闷不响的是多默,他吃包子的动静很轻,吃得也慢,是几个人里头唯一在尝味道的。
在七嘴八舌的讨好声里,杜春晓只插过一句嘴:“若望为什么不来吃包子?”
这一句却把所有人都问哑了,倒是阿巴心满意足地抬起头,咕哝了一声“阿巴”。那些用食物温暖了身心的教徒们沉默如石,空气里只留下沉闷的咀嚼声。
“若望人呢?叫他来吃包子呀。”
“他不会来的。”安德肋的声音在发抖。
※※※
傍晚时分,夏冰突然有些烦躁,将眼镜放在毛衣下摆上反复摩擦。屋外只有脚印凌乱的石板小径,安德肋每隔六个小时便去敲一下钟,钟声在灰蒙蒙的天际变得模糊。阿巴除了不会说话之外,一切都好,她很能干,会和夏冰一道去幽冥街购物,她能识别哪些是好炭,看到奸商便拼命将他拖离对方的视线。然而夏冰还是愁容满面,他的焦虑也永远和钱有关。
杜春晓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拆穿,只说夜里要出去转两圈,夏冰劝她道:“夜里千万不要出去,外头乱得很。”
“怎么个乱法?”
“整个县城都是鱼龙混杂,有中国人和俄国人。那些俄国人多半是从自己国家逃过来的,穷酸不说,还尤其凶狠。听说咱们住的街是最乱的,每天都会死几个人,所以唤作‘幽冥街’。”他讲这话时表情严肃得让她想笑。
“我跟你想的倒不大一样,你都放心把阿巴带出去玩儿,却非要让我这健全人留在这儿受闷,想是这幽冥街上死的人多,倚墙卖笑的更多,可是怕我误你好事?”她边讲边在铺上摆出大阿尔克那阵形。
过去牌:正位的皇后。
现状牌:逆位的倒吊男,逆位的高塔。
未来牌:正位的女祭司。
夏冰被她说得急了,大声回道:“你好心当成驴肝肺,人家是为你安全着想,你反倒污蔑我!”
“你真当我在这里就安全了?别忘了有人可是死在这里,被挖了眼珠子绑在架子上,也莫怪我疑你别有用心。”她笑吟吟拿起女祭司牌道,“你瞧,这牌都讲了,我得会会各路神灵,莫在一个鬼身上吊死。”
夏冰看了一眼倒吊男牌,没再讲话。
第二章 节制的幽冥赌坊
〔若望反击的时候,雪白色眉尖一跳一跳的,煞是动人。
“荒唐!我们为什么要杀人?”夏冰到底忍不得,跳了出来。
“为什么?算一卦不就知道了?”若望笑了,露出几颗米黄色的牙。
他手中,有一副塔罗牌,鲜艳整洁。〕
【1】
幽冥街足有五百余米长,纵贯县城东西,仿佛刀刃一般,将这里分隔成两半,哪一半都是冰霜雨雪,哪一半又都有短暂的暖春光顾。东街头便是用水渠隔开的圣玛丽教堂,沿路愈往西走却是愈显繁华,中俄双方的边境交易多半在这里完成。俄国人常用动物皮毛、钟表、金银器具换取日用品;饭馆少而喧热,脏而兴荣,从外向里望去,每张桌子都是泛油光的,木制啤酒桶上的龙头开开关关,滴下的汁液飘散出呛人的麦香;蹲在妓馆里接客的系中国女子,路边拉生意的流莺则以俄罗斯女子为主,她们环肥燕瘦潜伏在每个阴暗的巷道里,披着破洞的厚披肩,皮肤被风刮得雪白,腮边和耳垂生有零星冻疮,眼圈红红的,香烟在她们指尖发出锐利的红光。
杜春晓与夏冰一路走得颇为崎岖,因总有迎面撞上的行人一脸坏笑地向他们推销秘制春药或猎枪,甚至是自家的孩子。阿巴跟在两人后头,没有东张西望,而是安静地盯着他们的背影,仿佛在守护两个价值连城的钱包。
终于走到西街头,抬眼便瞧见一人高的大牌子竖在一间灰头土脸的平房门口,上头只简简单单书了一个“赌”字。自门口看萧条得很,只有几个乞丐缩在墙根处讨饭,从蓬面污发间的缝隙瞧人。杜春晓一见那赌坊的品相便乐开了,对夏冰笑道:“果然是生财的好地方!”
“都不见什么赌客进出,哪里像是能生财的?”夏冰皱着眉回应,心里一百个不希望未婚妻去这样的地方试手气。
“你知道什么?”她已欢喜得嗓子都尖了,“咱们一路望过去,吃喝嫖的地盘都见识到了,唯独不见有赌的。这赌坊是街上独一家,赌客们不在这里解瘾,可要去哪里呢?想必这家的老板也是有洁癖的,所以不是什么稀里糊涂的赌棍都能进,是要选过的。要不然这里早已人满为患了,只能赌几把鸡仔钱,真正有钱的才看不上。”
夏冰呵了一下手心,也笑了:“看不出来,你倒像是常年出来玩两把的,早知如此,当初也不该开旧书辅,可是开赌坊来钱快一些?”
“呸!”杜春晓当下啐了他一口,骂道,“看不出你一介书生,原来早钻钱眼里去了!”
骂毕,便走到墙根下一正在打瞌睡的叫花子跟前,道:“可让我们进去玩两把?”
那叫花子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冲他们三人来回扫了两下,又将眼闭上了。
杜春晓只得弯下身子,在那叫花子耳边轻轻念叨了几句,他这才猛睁开眼,诚惶诚恐地站起身,急急替他们开了门。杜春晓对他双手抱拳谢过,便大摇大摆往里走进,夏冰与阿巴急忙跟上。
“刚刚你用了什么法子,让那老叫花子放我们进来的?”进屋的当口,夏冰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只是小屁孩子吃包子的时候漏过一句嘴,说是来教堂做礼拜的妓女乔苏好赌,她这样的身份要进去,不给看门的一点儿特别的好处可怎么成?我便报了她的名号,讲是放我们进去,她便给他白玩三天。”
“你可是坏到家了!”他咬牙惊道。
孰料杜春晓一脸无辜地回头,道:“咱们反正也只唱一回《空城计》,捞了钱便走,你还担心这些个狗屁倒灶的事干吗?”
※※※
这赌坊的大门里头较房子外貌又是另一番天地。三人进去便脚下一软,低头看了才晓得是踩在能没过大半只脚的猩红羊毛地毯上了。里边灯火通明,贴金棕色芙蓉纹壁纸,每个廊柱下都摆着烧得红艳艳的青铜暖龛,五张圆形赌桌铺了鲜绿色天鹅绒。每个荷官均是高鼻深目,体型修长,穿熨烫得笔挺的紧身背心,用长条木片发牌的姿势很优雅,脸上呈现一种超越年纪的沧桑气息。相反的,端着托盘穿梭在赌桌间的女服务生均是清凉打扮,水红色月牙袖开叉旗袍,头发松松地垂在脑后,用几粒粉色蔷薇花蕾束起,口红搽得恰到好处,避开了浓艳无章的俗气,却又不是完全撇开勾引的用意。整个赌场非常安静,空间很大,流光溢彩的意大利式枝形吊灯下弥漫着振奋人心的鸦草香,它们负责吊起赌客的神经,让他们可以通宵都在赌桌前精神饱满。
杜春晓拿过服务生盘中的一杯香槟,啜了一口,笑道:“这里果真专业得很!”
“怎么说?”夏冰只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