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自家中来-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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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狐被她气得咻咻喘气,“闭嘴!”
桃夭刚刚张开的嘴居然真的乖乖闭上了,她坐在宫灯上,脑袋渐渐垂下来,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半张脸,投下一片阴影。
陈霁一直听着他们俩吵架,这时抬头,恰好看到桃夭微微颤抖的肩膀,她眨眨眼,再去看的时候,桃夭已经重新抬起头,眼里的红慢慢褪下,脸上恢复回先前没心没肺的笑,她说:“你不知道,那个孩子的血刚刚滴在这块草地上时,整个山坡都在颤抖……不过是一滴血,竟然就能引得地底下的怪物们如此激动……我感受得到,臭狐狸是生气的……它一定是生气的。”
陈霁看着她,轻声问道:“让它生气,你很高兴吗?”
桃夭像个得了奖赏的小孩般点头如捣蒜,“当然,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给过我任何回应了,哪怕是生气,也比这样死气沉沉地躺在地底下的好。”
陈霁叹气,“如果高兴,你为什么不笑呢?”
桃夭的笑僵在脸上,“我在笑啊。”
“不是,”陈霁悲悯地看着她,“你在哭。”
“不,我在笑。”桃夭斩钉截铁地看着陈霁,“妖怪的眼泪,你还没有见过。”
桃夭的话音尚未落尽,坡顶上的桃花树顶端缓缓升起一个粉色的花球,花球由无数桃花围拢而起,在缓慢上升的过程中像一朵真正的桃花般缓缓绽放。
“那是……”陈霁眯着眼望过去,待看清花球里昏迷不醒的人后,惊讶道:“叶三十八!”
C也看清了叶三十八的脸,“她好像失去意识了。”
青狐严厉地瞪向桃夭,“你想怎么样?”
“这是第二个问题,”桃夭微微笑,“我只是希望这个孩子能助我一臂之力。”
青狐前半身微俯,满面戒备地瞪着桃夭。
桃夭“呵”地冷笑,围绕着叶三十八的花瓣立即重新收拢,片片花瓣像刀片一样从叶三十八身上毫不留情地割过,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昏迷不醒的叶三十八身上已经伤痕累累血流不止,那些花瓣割过的伤口又细又深,割开的伤口血流如注,在桃花树上细细密密地下起了血雨。
叶三十八的血越流越多,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就在她身体底下,桃花树的粉花树冠渐渐染上了血色,粗壮的树干上血水汩汩而下,迅速渗入桃花树下的草地。
青狐大惊,“桃夭!那是你的真身!你不要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的主要内容就是青狐和桃夭在吵架,换言之,就是前世与今生在辩论,牺牲是前世的命运,桃夭便是结局,今生还要不要继续牺牲,就看青狐到底能不能领悟。
……多么痛的领悟【中国好声音版→ →
、所谓亡者
第六十五章所谓亡者
以桃花树的树冠投下的影子为界,原本该是一片绿荫的草地逐渐变成暗色的黑;陈霁不过稍一呼吸;鼻尖便能嗅到满满的血腥潮气,她惴惴不安地在青狐身边蹲下;又轻又急地问道:“不能阻止她吗?”
“她是树;对液体的吸收本来就比我们动物强,”青狐的双眼片刻不敢稍离山坡上那一株血气森然的树;“更何况这个疯子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当导管,有她的引导;叶三十八的血只会更快地被这片土地所吸收……大坝已经塌了一角;想要挡住洪流……不可能了。”
陈霁还想说些什么;脚底下的草地忽然传来犹如闷雷般的响动;她惊慌地站起身;下一秒,地面竟如波浪般左右摇摆起来,她站立不稳,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青狐……”
青狐回头看她,狐狸眼里写满凝重晦涩,“青青,万妖冢里的妖怪都是和人定过契约的,它们不能直接伤害人类,白狐的幻象一旦彻底崩塌,凭你的直觉也能跑出万妖冢,我知道你跑不快,但是这一次,一定要用尽全力来跑,千万不要停,也不要回头,知道吗?”
陈霁摇头,面色苍白,嘴唇轻颤,“上一次刺蘼让我用力往前跑不要回头的时候,她死了,这一次,我不会再跑了,要么你还像来的时候那样把我驮出去,要么咱们俩一起走出去……反正,我跑不动了。”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有些赌气,声音也微微哽着,一说完话,她就低下头,不想去看青狐的眼,也不想让它看到自己失望的脸。
大地深处传来的咆哮越来越清晰,地面的波动也越来越强烈。
陈霁紧咬着唇,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在这样危机的关头,她脑子里回想起的不是父母的担忧,也不是青狐的无奈,而是桃夭怒骂青狐的话语,那些话像被卡主的音乐播放器般反复回放,来来回回,都是桃夭的血和泪。
“你以为你很伟大吗?你以为你很高尚吗?看看现在的我!你非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你才能明白被爱人抛弃后生不如死的滋味吗?你是英雄!那活下来的我算什么?”
“故事永远不会结束!因为你们谁也看不到生者的绝望和悔恨!”
“我想再见它一面,然后揍它一顿,问它凭什么牺牲自己把我孤零零留在这个世界上!”
一只丑陋不似人手的手朝下牵住陈霁的手,然后,一个温暖的胸怀敞开在她面前,让她不由自主地依偎。
“青青……”不知何时恢复成人形的青狐紧紧抱住陈霁,“我……”
“嘘……”陈霁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暖呼呼地蹭了两下,轻笑道:“放心吧,咒术要不了我的命,这点小灾难,我还没有放在眼里。”
C站到他们两人身后,“现在该怎么办?”
被悬在树顶上的叶三十八早已成了血人,她一动不动地吊着,足尖下汇聚出两股血流,从最开始的汩汩流淌到现在的滴滴答答,看得c眼皮心口一直狂跳。
陈霁从青狐怀里抬起头,看向山坡顶上依然晴朗的天空,唯有那些浮云,像是受到了未知力量的感召,飘动的速度逐渐加快紊乱。
宫灯上的桃夭用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她□在外的脖颈脸颊已经漫上一层暗红的血色,衬着身着的一身粉衣,整个人红得像刚从尸水中捞上来一样。
“救三十八!”C忽然从后腰处掏出一把造型小巧的手枪,就在陈霁愣神的瞬间,她托着手枪高举双臂,枪口对准宫灯上不住颤抖的桃夭。
陈霁惊呼,“不要!”
“砰!”C的枪声在同一时间响起。
子弹飞速射进桃夭红色的眉心,桃夭身体后仰,纤细血红的脖子在空中拉扯出险险绷断的脆弱线条,她应声倒下,每一个下坠的画面都定格且无限放大在陈霁眼里,像锤子般重重击打她的胸口。
“不!”陈霁撕声尖叫,就要扑到桃夭身边,却被青狐一把拦腰抱住。
青狐抱着陈霁,在她耳边安慰道:“那是她的幻象,不要急。”
C没有理会其他人,她几乎在桃夭倾倒的同一时间,转身往山坡上的桃花树冲去。
陈霁也只是一开始时被桃夭击中眉心的景象吓到,一被青狐拦下,闹腾腾的脑子里登时清醒不少,但她依然害怕,害怕桃夭的死。
除去青狐外,刺蘼和桃夭是陈霁最为熟悉的两个妖怪,陈霁刚刚直面过刺蘼的死,心理上,她无论如何也不希望桃夭死掉,这无关于爱恨,她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如果连桃夭都死掉,同样作为妖怪的青狐也会命不久矣。
尽管没有依据,可是她还是紧张。
青狐说得没错,桃夭与他不同,人形的桃夭只是她的一个幻象,不可能被C的一发子弹弄死。
果然,跌回地面的桃夭匍匐在地上,身体一耸一耸地抽搐着,额头上本该出现的子弹孔也消失无踪,看起来那发子弹带给她的除了冲击力外,什么也没有。
整个山坡都在剧烈地颤抖,不断有黑色的液体从枯萎的草地里漫延出来,细细密密地缠到C的身上,C在颠簸的山坡上手脚并用地爬行,很快,就连她□出来的脖颈上都翻涌着爬上那些黑色的恐可怕液体,但C却像浑然未觉般埋头往上跑。
陈霁看看c,又看看桃夭,紧张万分。
C终于气喘吁吁地站在了桃花树下,血腥味扑鼻而来,味道之浓烈呛得C仓惶捂住鼻子,她回头往下望,奋力嚷道:“青狐!帮帮我!”
青狐看看C,又看看身边的陈霁,他咬咬牙,迅速拉出陈霁脖子上的长命锁,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抬头对陈霁叮嘱道:“你呆在这里,和桃夭保持距离!”
陈霁用力点头。
青狐迅速向C跑去。
陈霁站在山坡底下,手心里握着尚留余温的长命锁,忧心忡忡地看着青狐。
地上的桃夭抽搐得越来越厉害,每隔几秒整个人就像被电击般弹跳几下,陈霁看得清楚,在桃夭血红色的皮肤下,是那些疯狂涌动的毒血,它们在桃夭的身体里四处流窜,凶猛刚烈,似嘶吼着要冲破束缚,破茧而出。
痛苦万分的桃夭忽然抬起头,血色的眼瞪得极大,直勾勾瞪向陈霁,她伸出一只手,勾起的五指朝向陈霁,“……青……青……”
陈霁摇摇头,退后一步,喉头哽咽,“桃夭……”
“……青青……我好……好痛啊……”桃夭的眼里怔怔流下血色的眼泪,落在地上,又是两处冒起黑烟的死地,“……呜呜呜……我好痛啊……”
“桃夭……”陈霁跪□,哽咽着开口,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听上去十分温暖,“你想白狐吗?”
桃夭一愣,脸上的血泪落得更加汹涌,“呜呜呜……我好……好想它……好想它……呜……”
“呜!”陈霁抹掉眼角的热泪,用力吸气后笑着点头,“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我有点想不起来我有没有向你好好道过谢。”
桃夭没有回答陈霁的问题,她趴在地上,十指抠进泥土,身体因疼痛而蜷缩痉挛。
“既然这样,那么趁现在还有机会,让我向你好好道谢吧。”陈霁朝前膝行一步,一只手握住桃夭冷冰冰的手,她看着桃夭,眼里的雾气越来越浓,“我们俩共用一个身体的那几天,我想了很多,我看着听着你和白狐的故事,常常不自觉产生一种幻觉,好似陪在白狐身边的你,和呆在青狐身边的我,就是同一个人。”
桃夭埋头痛苦地哭泣。
“有人说我的命是传承自我的外公,注定替亲人受难,注定命运多舛,也注定不能与爱人白头偕老,因为这个命,我们一家一直很辛苦地生活着,甚至为了改我的命,青狐也……”陈霁喉头呜咽了一声,只觉得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苦涩无比,“……原本我以为这确实就是我生不由己的命,可是我发现,我的命不仅仅是在重蹈我外公的覆辙,还是在重复你的命。”
桃夭突然翻转手,用力握住陈霁的手,她的手像冰块,毫无温度可言。
陈霁一愣,眼里有泪水滑落,她身体前倾,另一只手摸上桃夭的头,“……如果不是你让我发现青狐撒的那个谎,说不定现在的你就是若干年后的我,一样的悔恨,一样的不甘,一样的寂寞,一样的生不如死……对不对?”
桃夭的身体急速颤抖,连痛苦的呜咽都是支离破碎的,根本没办法回答陈霁的问题,说不定,她连她说的这些话都没有听清,可陈霁还是要说。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你所做的一切,终究只是为了弥补许多年前你没有阻止白狐的愧疚,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阻止青狐为我而死……”陈霁的脸上湿润一片,已经哽咽地难以自制了,“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青狐,也是为了我,对不对?”
桃夭似乎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陈霁抱着她的身体,将她转过身,让她枕在自己腿上,可以仰视整个天空。
桃夭的眼已经失了焦距,她迷茫地望着头顶上逐渐崩塌的晴天,暗红的脸上湿漉一片,伸手一摸,全是灼热的血,她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望着天空的眼慢慢转向山坡。
这座上坡,千年来只有一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