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吃才会赢(完结)作者:灵犀阁主-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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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工整整的“扇”字此刻显得那般卑微渺小,就如她们这些身份低贱的下人在主子们眼中有如尘埃般微不足道的喜怒哀乐一样。
罗扇微微直了直一直恭谨地弯着的背,抬起眼来看向白二少爷,而后微笑着问:“爷吃得可好?还要再添一些么?”
白二少爷也抬起眼来看她,两对眸子就这么极自然地望在了一起,罗扇没有回避,仍只是平静温和地微笑着,此刻也只有微笑才能让她感觉自己在白二少爷这样一位因绝世的容姿而显得高不可攀的人面前还不至于卑微到一丁点儿的尊严都不剩。
白二少爷没有波澜的瞳子审视了罗扇片刻,而后才道了声:“不必添了,打水洗手。”
罗扇从靠墙的脸盆架子上取了盆子出门去打水,外面的风已经很大了,甫一开门就吹了她个透心儿凉,刚才有些许发热的脑子也就因此而冷了下来,不由翘翘唇角暗笑自己的幼稚,跟一个古人较什么劲?尊严,留着自娱自乐吧,这个世界除了皇帝老子,谁不是在用尊严换利益求生存?梅花有傲骨,可在白茫茫的冰雪世界里一枝独秀又有什么意思?终究不过是孤独一生徒博个虚名儿罢了。罗扇想自己还是就做自己的狗尾巴花儿的好,不能随心所欲地痛快活,至少在姹紫嫣红的光彩掩护下能够徒个安稳平淡,这就足矣。
收拾了心情,罗扇步履轻松地从外面打了水回得东次间房中,伺候着白二少爷把手洗了,正准备把桌子上的残羹收拾了,见白二少爷慢慢踱到窗前几案旁的老藤椅上坐了下来,回过身看着她,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泡的花草茶是跟谁学的?”
罗扇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一时间愣住,不知该如何作答,脑子里念头疾转,垂手恭立地答道:“回爷的话,是小婢自学的。”
“如何自学?”白二少望着罗扇,语气平静,听不出怀疑也听不出惊讶。
“小婢在进府之前有一日在外面玩耍,无意中捡到了一本没了封皮的旧书,看上面画了许多的花花草草觉得很是稀奇,就自己私留下了。后来入了府,跟人学认了几个字,这才发现那本书原是教人怎样用花草药物来泡茶养生的,正好小婢又立志做个厨娘,便自己将那书反复看了,因而学会了泡花草茶。”罗扇不紧不慢地扯着谎,反正白二少不信也没处去查证。
“那本书现在何处?”白二少继续淡淡地问着。
“小婢如厕时拿了它看,不小心掉到茅厕里了……”罗扇成心恶心他,以报复他把自己的小手绢儿给弄脏的事儿。
白二少爷也不知是不是被当真恶心到了,半晌没有说话,罗扇掀了掀眼皮儿偷瞟了他一眼,见他偏着头,目光投在桌面的账本上,却不是在看账,一只手放在膝头,指尖轻轻地敲着,这只手修长而富有美感,如果放在现代那就是一双钢琴艺术家的手,指甲干净平整,让罗扇禁不住想到“十指不沾阳春水”这句话,其实这个男人本身就像是一泓早春三月尚幽寒的潭水呢,只这么看着他也似能感觉到沁入肺腑的春凉。
罗扇觉得自己想多了,眨巴眨巴眼,将注意力转移开,打量起白二少爷住的这间房,见四壁雪白,明显是在他来庄子上之前已经由下人们提前重新粉刷过了,东墙上挂着春山听瀑图,靠墙的是紫檀木裹腿罗锅枨画桌,桌上设着紫檀座龙爪枣笔挂、青花缠枝的笔洗、白玉雕石榴砚滴、紫檀嵌珐琅云头纹的墨床,以及各色的笔舐、笔船、水丞、水盂、镇尺、臂搁、墨盒、印章、印泥、印泥盒等物,有认得出的有从来没见过的,罗扇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只一张画桌的摆设就已如此讲究了,这就是真正的豪富之家的做派了吧?!难得的是摆设虽多却并不乍眼,颜色搭配得当,高矮交错摆放相宜,看上去只会觉得房间的主人很有品味而不会有丝毫杂乱闹眼之感。
画桌的旁边是一只根雕花架,褚红的颜色,姿态虬劲,上面放着一盆素心兰。
“心如枯井,波澜不生,富贵亦不睹,饥寒亦不知,利害亦不计,此为素心者也。”罗扇记起清代大儒纪晓岚给“素心”二字下的定义,这盆素心兰倒是蛮符合白二少爷的气质。
白二少爷的床是朴实无华的红榉木嵌骨拔步床,吊着青瓷色的纱帐,铺着千草色的衾枕,这种色调和他的人一样清冷,会不会影响性趣什么的?罗扇一阵坏笑。
拔步床的旁边是同质地的竹纹衣架,衣架上挂着白二少爷的几件衣服,再往旁边就是面盆架、宝座式镜台、填漆戗金云龙纹的立柜,西墙是一套黑漆嵌螺钿花蝶纹的架格,架格上罗列了各色的书和摆设,罗扇溜了几眼未发现有什么不良书刊,顿觉美中不足。
架格旁边的三足梅花香几上燃着一炉降香,降香有止腹痛的功效,罗扇想起自己做的番茄黄瓜汤把人家白老二喝得闹肚子的事来,不由吐了吐舌头,若非此原因,她觉得降香是不大适合白老二这种玉冷冰清的气质的,金缕梅科的苏合香淡淡清清似乎更好些,因而又摇了摇头。
庄子上的房间布置装潢自然比不得府里,然而白家二少爷的这间屋子虽然陈设相对简单却也是极富情调的了,比如那架格上摆着的雕有山水飞鸟的玉山子,寿山石雕的金鱼座屏、紫檀木雕瓜瓞绵绵摆件、望云款竹雕荷叶式杯、牙雕草虫图竹节式花插、猿戏古松图竹洗、碧玉镶白玉山水人物香筒……罗扇一对大眼珠子都快要活活瞪飞出来:这白家二少爷搁现代就是一豪华版的文艺青年啊!很小资有木?很闷骚有木?很让某些标签为“剩、宅、腐、处”的大龄女狼恨嫁有木?!
罗扇爱恨交织的目光从那盏描金嵌玉宫绘四季花鸟图的琉璃桌灯上收回来,却突地发现白二少爷不知什么时候偏回脸来正淡淡地看着她,不由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和自个儿脚面对视,急急回想着刚才和领导说话说到哪儿了。
领导不等她想起来,已经先行开了口:“花草茶的配方你记得几道?”
咦?领导为毛总扯着花草茶的话题不放呢?罗扇警醒起来,略一转念,算了算自己至今为止泡过的花草茶的种类,恭声答道:“回爷的话,小婢愚钝,只记得其中二十来种。”
“明儿你去找李管事,把记得的方子口述给他誊在纸上。”白二少爷清清凉凉的一句话把罗扇一个抛物线丢进了油锅里。
罗扇的心火登时蹿了上来——喵了个汪的!这是强抢民女——的独家配方想用来自个儿谋利生财啊!还有没有天理王法国际公约了?!罗扇今儿白天才将念头转到花草茶的发展潜力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白老二敏锐的商业目光瞄了个准,而且霸占得这么的理直气壮!
幸好多留了个心眼儿只说记得二十来种,罗扇皱皱眉,然而这也是失了先机了,什么事儿贵在第一个出现、第一个尝试,白家若是先把花草茶的牌子和知名度打出去,后面少不了跟风的,然而这都比不上“原装”品牌,讲究人只认这个。
看着罗扇没有及时应声,白二少爷站起身,轻轻拂了拂袖子,淡淡地道:“明儿你去李管事账上领五两银子,算做我买配方支付你的钱,下月起工钱翻倍,不必在伙房任职了,青荷出去后空出的位子你来顶。”
罗扇闻言心中一震,不由怔在了当场。
45都是人情
五两银子买配方……工钱翻倍……不在伙房当值……一跃从厨娘成了二等大丫鬟……青荷要出去……罗扇脑中一时交通瘫痪;脑细胞夫司机们嚷声一片。
青荷要出去?青荷要出去?赶出去?配出去?卖出去?杖责了拖出去?还是……还是直接打死抬了尸首出去?罗扇抿了抿唇,扑通一声跪下了。
“少爷,”罗扇轻轻地道,“小婢抖胆敢问少爷;青荷姐因何而出去?”
白二少爷趿着鞋子的脚不紧不慢地往床边走去;声音也是不冷不热毫无波澜:“有功当赏;有错当罚。”
八个字;青荷的后半生一片渺茫。
“少爷;”罗扇结结实实地冲着白二少爷磕了一记响头;“小婢愿用五两银、翻倍的工钱、二等丫头的地位,换青荷姐一次能继续为少爷尽忠效力的机会,请少爷开恩!”
什么东西也比不得生命的价值,何况罗扇根本不想当伺候主子的丫鬟,她只想做厨娘。
白二少爷坐在床边半晌没有动静,罗扇猜他大约是在审视她,房里一时安静非常,只有秋风叩窗的声音显得单调萧索。就在这个时候,东耳室的房门突然打开了,脸上睡意未消的青荷既惊又慌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罗扇怔住了,下意识地脱口问她:“你怎么进房来了?!”这一声儿问完才发觉不对,猛地扭头看见白二少爷坐在床边,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白二少爷抬手将披在肩上的外衣褪了下来,身子一歪倚在枕上:“桌上东西收了罢,明日比平时早一刻叫醒我,准备一套行动便利的秋衫和靴子,叫青山和青峰两个备好马,我要陪客人去远郊看几块地,中午回不来,伙房做些易携带的食物,连同客人的份一起装好。”
这话是对青荷说的,罗扇暗暗握了握拳:他允了她的请求!他原谅了青荷这次的错误!
青荷如逢大赦,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喜悦哽着声音应了是,立即起身去收拾桌上的残羹,还未及动手,听得已经在床上翻了个身面向里的白二少爷又补了一句:“碗里下剩的赏了厨娘,明日早饭让她做好直接端进房来罢。”
碗里……还有剩下的?早就习惯了吃主子剩饭的罗扇十分厚颜地开心起来:有饭吃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哇!可见今日并不是事事倒霉的,起码青荷不会被赶出府去了,起码自己不用饿着肚子去睡觉了,起码……心里头莫名地舒服起来了。
青荷把托盘塞进罗扇的手里,投过来的目光很是复杂,罗扇想她大概是误会了什么,不过她如果不来问自己,自己也不好突兀地向她解释,所以一时内也就懒得多想,总归青荷会抽个时间来问她经过的,到时候原原本本地说清楚也就没事了。
罗扇端着托盘出了上房时才想起自己的手帕还遗落在东次间的桌上,然而已经不能再回去拿了,只好作罢。才要往伙房去,就瞥见东厢廊下暗影处一坨黑乎乎的物事冲她招手:“扇儿,过来。”
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卖弄风骚的表少爷混蛋大流氓卫天阶什么的人家我才没看见呢。罗扇不理会,才走到内院门口就被表少爷大步追过来拦在了头里,硬拉着罗扇避进墙根儿黑漆麻乎的地方,压低了声音笑:“臭丫头,敢不理会爷,想让爷揍你小屁股了是不?”
“爷这么晚了还不睡觉?”罗扇把手里的托盘挡在自己和表少爷之间,免得这混蛋又动手动脚。
表少爷低头看了看托盘上的东西,又伸手揭开了其中一只盅子的盖子嗅了嗅,哼了一声:“明儿爷也要吃这个!”
吃呗,不行姐就忍一晚,明儿直接把这个给你热热上桌,罗扇迈腿准备走人。
“给爷老实在这儿待会儿!”表少爷大手罩上罗扇的脑瓜儿,硬是把她摁在原地,“白老二叫你进的上房?让你干什么了?”
罗扇想着要不要把花草茶方子的事告诉表少爷,毕竟两个人将来还要合伙做生意,她的损失就是他的损失。然而转念又一想,万一因此而影响了他同白二少爷之间的兄弟情分就是她的不厚道了,反正不过是二十来道茶方,吃点小亏换个心安理得算了。
于是把到嘴边儿的话咽了回去,只稀松平常地答道:“二少爷要宵夜吃,我做好了送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