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第8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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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怔怔地看着这位嫔妃微微鼓起的小腹。虽然外面穿着极厚重地毛皮,可是依然瞧得清清楚楚。他马上知道了,面前这位坐于亭中赏雪地贵人,便是如今正得宠的梅妃,也正是此女,怀上了陛下的龙种。
亭内一片死寂,范闲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梅妃的小腹,看了许久许久,眼眸里的神情很复杂。然而这种**裸地注视着陛下地女人。尤其是看地是这个位置,实在是相当无礼。
“哪里来的混帐东西,那双贼眼睛往哪儿瞄呢?”一位年纪也并不大地宫女盯着范闲尖声训斥,看那模样,准备马上上前扇范闲一个耳光。这名宫女乃是梅妃自宫外带进来的丫头,这些日子主随子贵,仆随主贵,在宫里好生嚣张得意,便是漱芳宫里那位娘娘也多是温言问候,养就了一生的嚣张气馅。哪里在宫里见过像范闲这样的男人。
范闲双眼微眯,看着那个满脸怒容走过来的宫女,没有动作。姚太监心头一凛,他这些天一直跟在陛下身边,也没有怎么管后宫里的事情,着实没有想到梅妃身边的下人,如今竟然跋扈无眼到了这种地步。
啪的一声耳光脆响。姚太监飘身上前,狠狠一巴掌将那名宫女扇倒在地,然后迅疾袖手退回范闲身后,压低声音谦卑说道:“小范大人,陛下还在等您。”
范闲笑着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么紧张做什么?怕我杀了她?”
姚太监憨憨一笑,没有说什么,心想您这步步调息,体内杀意杀机早已至了巅峰,封于体内无一丝外泄。真要碰着了一个引子,这九品上强者的随意愤怒,也不是谁都能受得住的。
那名宫女被直接扇昏在地,嘴角淌出一丝鲜血。亭内空气似要凝结了一般,梅妃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愤怒地甚至有些糊涂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姚太监这位内廷首领太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年轻人究竟是谁,居然胆敢对着自己也不叩头。还敢如此无礼地盯着自己!
只有那几位服侍在旁的太监宫女听清楚了姚公公特意用对话点出的身份,他们终于知道这位单身入宫的年轻士子,原来就是宫里前辈们时刻不忘提醒叮嘱的小范大人,他们顿时紧张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对方。
范闲平静地看着一脸怒容的梅妃。停顿了片刻后说道:“天寒地冻的。还是回宫去吧,打打麻将也好。在这儿冻病了,对肚子里地孩子不好……不要想着陛下看着你在雪亭中,就会觉得你美上三分,更不要指望他会多疼你,在这宫里生活,其实很简单,老实一点儿就好。”
他的目光又落到了梅妃的肚子上,忍不住苦涩一笑摇了摇头,心想这时间还短,怎么就已经显了怀,看来皇帝老子果然在任何方面都很强大,只是不知道这肚子里的,会是自己的又一个弟弟,还是妹妹。
“希望你能给我生个妹妹出来,我还没有妹妹。”范闲很认真很诚恳地对梅妃祝福了一句,然后绕过雪亭下的众人,走上了湖那边的木栈,向着皇宫西北角而去。
梅妃异常艰难地让自己没有哭出来,愤怒与无助的情绪堆积在她的心头,她下意识里回头望了一眼范闲的背影,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终究不过是个十五六岁地姑娘家,在从最后那句话里听出对方身份之后,不自主地有些害怕,自从她怀上陛下的龙种之后,她一方面骄傲,一方面也是害怕,因为她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对于漱芳宫里的那位,对于这位姓范的“外臣”来讲言味着什么。
她并不认为范闲最后那句话是什么祝福,她只把这句话听成一句警告,却没有想到范闲是真心真意希望她能生位公主,毕竟若她生下的是位皇子,只怕此后的一生,都会陷入那黑暗的倾轧之中,再也无法浮起来。
梅妃微感恐惧地看着消失在小雪中的那个背影,眸中的恐惧渐渐变成不甘,变成怨恨。
庆帝不在小楼中,他在皇宫西北角那一大片荒废了地宫殿前面,注视着那座小楼。此地殿宇已稀,冬园寂清。亦有假山,却早已破落,似乎许多年来都没有修整过,较诸另一方的冷宫还要更加冷一些。
便在一片荒芜长草前,姚公公悄无声息地退走。范闲一个人,看着小楼与长草之间的那个明黄身影,安静地走了过去,略落后一个身位,就像当年在澹州地海边一样。陪着他沉默地看着小楼。
这一对君臣父子并没有沉默太多,皇帝负手于后,静观小楼,薄唇微启,淡然问道:“先前见着梅妃了?”
“是。”范闲的双手也是负在身后,听到陛下地问话,沉稳应道。
“你说她腹中地是男是女?”皇帝问道。这时候场间的感觉很奇妙,他们父子二人已经冷战数月,而天底下则因为他们二人地冷战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偏生今日相见。却没有外人所意想中的愤怒与斥责,只是很随意地聊着天。
“应该是位公主。”
“噢?向来知晓你学通天下,却不知道你还会这些婆婆妈妈的一套东西。”皇帝唇角微翘,讥讽说道。
“学通天下谈不上,但对于医术还是有所了解,最关键的是,梅妃腹中那位。只能是位公主。”范闲恭敬应道。
“嗯……”皇帝地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冷冷说道:“在你看来,朕就养不出一个比老三更成气的家伙?”
“不能。”范闲十分干脆应道:“因为梅妃不如宜贵嫔。”
皇帝沉默片刻后说道:“这话倒也有道理,只是天家血脉稀薄,能多一位皇子总是好的。”
“若陛下垂怜,日后大庆能多位皇子自然是好的。”范闲没有明说垂怜是什么,而是微垂眼帘,直接说道:“不然若多出个承乾,承泽来,也没什么意思。”
此言一出。皇帝的脸色迅疾沉了下来,范闲提到了太子二皇子,虽然这两位皇子的惨淡收场都是他一手操纵,然而不得不说,皇帝陛下当初对于儿子们的培养,其实完全走了一条过于冷血而错误的道路,关于这一点,已经渐渐老去的皇帝心中若没有一丝感触,那绝对是假的。
范闲站在皇帝萧索身影地后方,平静地注意着陛下的每一处细微变化。发现了对方心底的那抹隐痛,自己也不由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这世间没有人是真正的神,即便强大如对方,在走下龙椅之后。也渐渐往一个寻常老人的路上走了。
庆帝这些年的变化一直落在范闲的眼中。正是因为他知道了这一点,所以他今天才有勇气来到宫里。与对方说这些话。
这些话就像刀子一样,割着皇帝地心,然后陛下终究不是贺宗纬,只是片刻之后,皇帝的面容便重新变成了千古不变的东山绝壁,外若玉之温润,实则嶙峋锋利qi书…奇书…齐书,不屑暴风暴雨。
“贺宗纬死了?”皇帝缓缓开口问道。
“是,陛下。”
“你在府里苦思了七天七夜,朕本在想,你能想出什么令朕动容的手段,没有料到原来终究还是这般胡闹。”皇帝摇头嘲讽说道:“你实在是令朕很失望。”
范闲羞惭一笑,应道:“陛下有若东山,千年风雨亦无碍,我终究只是个凡夫俗子,再怎样想,也不可能想出个无中生有的手段来。人的想像力终究是有限的,世间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再怎样想也想不出来。”
这句话说的很诚恳,确实是范闲发自肺腑的言语,面对着陛下这种雄才大略,自身又强大无比地人物,要找到一个打败对方的方法,谈何容易?确实也是这世间并不存在的可能吧……
“想了很久,想不出来什么法子,所以最后我想通了,我或许是自幼在监察院里浸淫,惯于把任何事物都要考虑周到,在有把握的情况下才会出击。”
范闲忽然仰起脸来,清秀的面容上带着一丝令人心喜的光泽,说道:“然而这一次不同,我永远无法找到有把握的方法……既然永远想不出来什么好方法,那为什么不用最简单的方法?”
最简单的方法,很简单的六个字,却蕴含了很深地含义。世间最简单的方法是什么?自然就是像野兽一样用牙齿咬,用爪子撕,进行最原始血腥的肉搏。
范闲说的这句话,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挫败之后地突破,一股子生辣辣地狠劲儿,一股子他从来没有展现过的蛮不在乎地混儿劲儿,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皇帝陛下忽然平静了下来,转过身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似乎要从这张熟悉的面容中,找出一些不大一样的东西,片刻之后,皇帝大声笑了起来,笑声里竟然多了几分欣赏。
然而笑声片刻即敛,皇帝陛下的声音格外冷淡:“当众杀戮大臣,视庆律如无物,此乃草莽,非英雄手段。”
“陛下是明君,贺宗纬是奸臣,所以贺宗纬必须死。”范闲忽然笑了笑,平静地说着自己和皇帝都不会相信的话,“今日死的都是贺派官员,但想来若传出京都,对天下的震动想必不小。然而贺宗纬表面上仁义道德,暗底里男盗女娼,陛下英明神武,一朝发现此人劣迹,为大庆万年基业计,施雷霆手段,除奸惩恶,如此英雄手段,又岂是庆律所能限?”
第七卷 天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 布衣单剑朝天子(二)
荒唐之人吐荒唐之言,行荒唐之事。网庆历十一年正月初七这天,范闲指使下属当街阴杀大臣,于皇城脚下明杀门下中书大学士,真真是做了件庆国朝廷百年未遇的荒唐事,然而此刻却是侃侃而谈,大言奉旨行事,清君之侧,像以为这套说辞,真的能够解释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真可谓是荒唐到了极点。
然而即便如此荒唐,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皇帝陛下的唇角只是泛起了几丝颇堪捉摸的讥诮笑容,并未动怒,问道:“朕何时给过你旨意?”
“上体君心,乃是我等臣属应做之事。”范闲平静回应着。
今日趁着年节刚过,京都各处看防松懈的机会,趁着宫里低估了他对监察院旧属的影响力和召唤能力,才能够如此狂飙突进般,杀尽了京都里贺派官员的核心人员。
能够达成这个战略目标,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范闲动手动的太突然,甚至可以说突兀,突兀到不论是宫里还是朝堂上,根本没有人有丝毫预判。
于无声中响惊雷,震的天下所有人都恐惧地捂住双耳,便是范闲的想法,他必须要考虑事败之后的出路,他要抢先一步杀尽那些像猎犬一样死盯着自己这方不放的官员!
杀的够彻底,日后若真的败了,自己想保护的那些官员部属,或许日子会好过许多。
惊雷响起,然而却没有一直响下去的可能,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朝廷马上便会反应过来,庆国强大的国家机器一旦全力运转,强悍的军方势力插入京都,范系的力量只可能会被如摧枯拉朽一般灭亡,尤其是在京都中。
想必这个时候京都守备师已经开始联合十三城门司开始了清剿的行动,禁军严守宫防不会插手。可是仅凭那边便已经足够了。忠于范闲的部属们此时已经开始潜入暗中,可是对于范闲来说,这远远不足够。要在严苛在庆律与陛下的愤怒之下,替那些忠于自己地人们谋求一条缝尽可能大一些的门,才是他此时与陛下说着这些荒唐话语的根源。
“贺大学士府上养着两只凶犬,颇有清廉之名,然而他那两位族兄在贺氏祖郡也颇有凶犬之名。田产美人儿,该霸占地也没有客气过。”
范闲唇角微翘说道:“至于卖官受贿之事虽然没有,但是这三年里,贺大学士那间看似破旧的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