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封疆-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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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的主人是个满脸络腮胡的莽汉,养了五个身材壮实能生养的老婆,以及数十个正值青春期与叛逆期的手下。
有两个手下是亲兄弟,至今单身,见了同样单身的女子不免就要留心。
瞧见赵媒婆的表情,他们推断这个细皮嫩肉的女奴是对新家不满意,热情好客的兄弟俩一合计,搂着赵女奴进了侧帐,为其宽衣,坦诚相见,誓要在第一时间促进友谊宾主尽欢。
老村长的独生女儿做了一辈子的媒,自己却一直都是个黄花老闺女,脸皮儿薄,一个男人尚且消受不起,何况一下子来俩,少不得推拒客气一番,哪晓得对方竟不懂得何为怜香惜玉,推推搡搡中,做弟弟的错手将弯刀刀锋推上了媒婆生得比白天鹅还要柔嫩婉转的细脖子。
帐篷外月黑风急,门帘子被吹得卷了边。
容笑和宝儿跪在乌
漆麻黑的草地上跪得腿都麻了,一扭脸就瞧见了媒婆瞪大的眼珠子,听她嗓子里格格作响,好像絮叨的是两个字:快逃。
宝儿哭得要抽了,一时错手出了人命的小伙子被哭得不胜其烦,系好裤带走了出来,抡着弯刀,砍向宝儿。
容笑一急,跳起来一脚踹了过去。
那人没想到容笑这么不仗义,没事儿的时候跪着装孙子,出了事儿说踹就踹,连声招呼都不打,呆怔中被狠狠踢中命根子,丢了弯刀,捂着伤处,嗷嗷打滚。
他哥心疼兄弟,抢出帐篷,吹个响哨,人群呼啦啦就围了过来。
营帐附近篝火的光,照得亮容笑的蓬头垢面,照不亮容笑的心急如焚。
抱着五岁的宝儿,容笑哀婉地想,自己还不如死在龙卷风里,如今再死,却是对不住昨夜刚咽气的宝儿的爹。
抚养她长大的姨妈容丽也好,哄得她鬼迷心窍的霍平疆霍大少也罢,都不曾像宝儿的爹那样,把她的安危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
若是护不住宝儿,即便到了九泉,她也实在没脸去见宝儿一家。
容笑忙着胡思乱想,附近的火光却突然亮得诡异,首领的帐篷在熊熊烈火中颓废坍塌,熟悉的焦糊味传了过来。
这一幕像极了昨夜的赵家村。
几个匈奴女人登时花容失色,嘴里叽里呱啦喊个不停。男人们顾不上容笑和宝儿,手持威猛兵器,齐齐冲一个方向奔了过去。
待众人散开,一匹骏马出人意料地从侧面杀出,奔到容笑身边时,马上那黑衣少年俯低身子伸长胳膊,一把将容笑捞上了马。
容笑抱着宝儿坐在少年身前,后背抵着少年质地上佳的汉家衣衫,只觉他心脏跳得铿锵有力不慌不忙。
容笑心想,这招声东击西,玩得真叫漂亮。
匈奴女人们并不好相与,男人们不在,她们也会弯弓搭箭。
容笑被少年用左臂牢牢地禁锢在怀里,翻飞的马蹄声、乱箭齐至的呼啸声,声声入耳。
她急急一回头,正瞧见那黑衣少年也忙着回身,其右臂于瞬息间抽出一把短匕,手势灵巧,动作敏捷,劈哩啪啦便将一干长箭拨得失了准头。
匈奴的女人们沮丧大叫,少年朗声大笑,骏马疾驰依旧。
火光渐远,月色幽淡,东西看不分明。
容笑睁大了眼睛,只瞧出那匕首的外鞘上隐隐约约透出玲珑的浮雕,却瞧不清身后少年的面容。
过了玉门关已是拂晓。
日光一分浓似一分,眼见着便要射透湿湿的浓雾。
少年右手勒住缰绳,搂着容笑纤腰的左臂微紧,困得迷迷糊糊的一大一小,便被他猝不及防地扔到了青石板铺就的官道上。
容笑的屁股一路上被颠得又痛又痒,大腿内侧火辣辣的似乎蹭破了皮,两条腿一时并不拢,一个没站稳便拽着宝儿摔了个大马趴。
想爬起来,胳膊却颤抖着吃不上半分力气。饶是宝儿不沉,一路搂着他,也让饿了一天一夜的容笑吃够了苦头。
容笑比宝儿不知道沉了多少倍,一路上她在马背上左摇右晃摇摇欲坠,也不知那少年的胳膊此时是不是更加酸痛难当。
设身处地一想,容笑心里的火气便就此偃旗息鼓。
这少年虽是傲慢无礼,好歹也算侠肝义胆,救了自己和宝儿的命,大家萍水相逢无亲无故,能做到这步,已是仁至义尽。
她抬头看向恩人的脸,那黑衣少年却稳稳当当坐在高头骏马之上,昂着头,对她睬都不睬。
似乎知道容笑和宝儿在仰视他,那少年随手伸进袖内,掏出一个金灿灿的物什,“啪”地一声掷在石板上,接着双腿便是一夹胯~下骏马。
马儿在清冽的空气中奋力嘶鸣,黝黑的长鬃左右扶摇,两条前足虬然跃起,踏上蓝天。
少年似乎整个人粘在了马上,任凭骏马将他的身体托至半空,黑色袍袖在空中飞舞,如苍鹰盘旋。
容笑呆坐在地上,只听马蹄几个清脆的起落,瞬间连人带马跑得背影恍惚。
晨雾深处,只有那少年用来束发的金冠,映着晨曦,一跃一跃,光耀灼人。
、005偏坐金鞍调白羽:饼金
第五章 饼金
黑衣少年离去时,留下一枚饼金,金灿灿,沉甸甸。
宝儿眼毒,双手拾起来便往嘴里塞,咔嘣一声,本来就有些松动的一颗门牙飞了半截。
瞅瞅官道上的半颗细米小牙,瞧瞧小手上纹丝不动的圆饼子,宝儿瘪嘴又瘪嘴,一个没忍住,张开嘴巴嚎啕大哭,容笑连他喉咙深处的小舌头都看得一清二楚。
宝儿的招牌鼻涕慢慢淌到了上嘴唇,被破雾而出的阳光照得明晃晃。
容笑用右手捶捶左肩,佯作叹息道:“常听人说,赵家村的赵宝儿,是玉门关第一小美男,我没瞧出来。若说,赵家村的赵宝儿,是大汉第一鼻涕男,我琢磨着倒很是贴切。”
宝儿转转乌溜溜的大眼睛,用袖子嗖的一声将两筒鼻涕蹭得干干净净,眼里的泪水霎时云收雨散,只剩湿漉漉的长睫毛还眨啊眨。
容笑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狠狠地亲上他黑葡萄也似的眼睛,笑道:“果然是我瞧错了。我们宝儿不是美男,谁是?”
宝儿顾不得牙痛肚子饿,咯咯一乐,便把两只柔软的小胳膊环上了容笑的脖子。
容笑进了城,寻着一家钱铺,问询后不禁吓了一跳。原来黄金是上币,一两金竟可兑千余铜钱。这区区一饼黄金足有一斤重,若真换了万枚铜钱背在身上,岂非大张旗鼓地诏告天下:“俺是肥羊,快来抢俺”!
元朔年间,流通的尚是文帝五年改铸的四铢钱,因其币面刻字右“半”左“两”,与高帝吕后所铸半两钱钱文一样,轻重却不同,币制属实混乱,容笑了解越多越是挠头。
好在饼金可以切割,容笑想了想,便让钱铺的伙计切下约莫一两重的边角,换成铜钱随身携带,余下黄金仍旧贴身藏好,心道:那陌生少年对自己和宝儿先有救命之恩,后有赐金之谊,若是他日有缘重逢,救命之恩还则罢了,这平白无故得来的钱财,无论如何也是要加倍还回去的,如今省得一文是一文。
为行路方便,她找家成衣铺,买条素布密密地束平了胸,换身颜色黯沉却剪裁合体的男子衣裳,仿着街上行人模样用幅巾束发于顶,擦净面皮,挑帘出门,却引来数人侧目私语。
容笑狐疑,忙低头以手指面,细声问宝儿,自己装扮可是不妥。
宝儿用力抽回残余鼻涕,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容笑脸颊,奶声奶气口齿漏风地答:“
好看得紧。”
答完,脸上却现了两朵红云。
容笑满意点头,牵着宝儿小手就要前行,宝儿突然顿住脚步,用嫩指勾勾容笑手心,忧心忡忡道:“笑笑,你现在变成了男人,宝儿便不再是玉门关第一小美男了吧?”
容笑斜着眼睛睨他一眼,弯弯嘴角:“做男人,第一要紧的,不是面皮,而是气度。胸怀天下的男人,就算没了半颗门牙,也必让人仰视,你可记住了?”
宝儿咧开豁牙的小嘴,挺挺海纳百川的小肚,朗声道:“笑笑,咱们走吧。”
容笑回过味来,皱眉呵斥:“你今日怎么总叫我笑笑,却不叫娘?”
宝儿脸上红晕更盛,努努嘴,声细如蚊:“宝儿一早知道,笑笑根本不是我娘。”
容笑没听清,侧耳追问:“宝儿说话大声些。”
玉门关第一小美男赵宝儿,扭扭捏捏地再不肯开口,只紧紧牵住容笑的手,奋力拖她前行。
、006偏坐金鞍调白羽:奇葩
第六章奇葩
一顿饭的功夫,容笑就在长安城的茫茫人海中,不小心踹翻了一朵奇葩。
这事的始作俑者,是玉门关第一小美男,赵宝儿。
容笑二人自边塞之地一路行来,常在市井巷弄见识幻术百技,听闻酒馆茶肆的小道消息,这皆因当朝天子喜看。
长安城乃是天子脚下,公卿百官中素来有人善逢迎喜媚主,少不得时时留心,在民间找点新鲜事来博君王一笑。又有人因此一夜得厚赐,其他人不免羡红了眼睛,纷纷仿效。此风一起,长安城的市集里,更是挤满了闻讯而来的能人异士。角抵、走索、吐火、斗兽等俗技早不被见识广博的长安人放在眼内,故此杂耍技者虽演得热闹,喝彩声却了了。
宝儿与众不同。
宝儿生在赵家村,长在赵家村,村子狭小,就算宝儿腿短如斯,要不了老村长一袋烟的功夫,他也能跑个来回。村子消息闭塞,就连武帝将年号自“元光”改为“元朔”,村子都要次年方才知晓,宝儿哪曾见过如此好玩的东西。这一路行来,他一路叹来,虽有成为半个“砖家”之势,却从不吝啬赞美声仰慕情。宝儿更有一点好,看戏从不霸王,不管人家表演好坏,他总向容笑要几枚铜板用来打赏。技者见这孩子如此欢喜,心底振奋,往往表演得加倍卖力气。所以跟着宝儿,容笑有幸总能看到杂耍人发挥最好的技艺。
这日正在家小面摊进食,邻近的空地上又响起了熟悉的锣鼓。
宝儿眼睛一亮,来不及咽下口中食物,便掷下饭箸,自席上一跃而起,从容笑的袖子里熟门熟路地摸出几枚铜钱,风急火燎地窜了出去,七转八转,小小的身影就被淹没在人海里。
容笑弯弯嘴角,也不担心。西汉经过文景之治,到了武帝这一代,已是国库充实、百姓安居。这京都之地,更是治安严谨,虽称不上“路不拾遗”,却也无须忧虑孩子会被拐走。
从短几上移过来宝儿的面碗,她慢慢喝下盏中的残汤剩水。
她不想再喝血,尽管鲜血能给她超乎寻常的力量与速度。
那浓浓的血腥味实在让她恶心,她想做回人。
前世的姨妈,容丽,抚养她二十四年,也用憎恶的眼神盯了她二十四年。以前她想不通,穿越的那一日,形单影只地站在玉门关风尘滚滚的沙漠中,她恍然大悟。
她容笑
,并不是纯种的人类。
她一半是人,一半是吸血鬼。
她十分确定自己的母亲,因为难产而早逝的容华,和姨妈容丽一样,是不折不扣的正常人。如此一来,唯一的解释便是,她从未现过身的父亲,那个她心心念念牵挂了二十四年、追寻了二十四年的父亲,是个吸血鬼。
执着了二十四年的信念轰然倒塌,她孤身一人站在烈日骄阳下,裸着的双足上覆着滚烫灼人的黄沙,心中一片迷茫。
霍平疆欺她,姨妈憎她,父亲遗弃她,那一瞬间,她恨意勃发,嗜血的本性在胸臆间涤荡。
散乱的长发骤然飞舞,她双眼茫然地看着龙卷风向她袭来。
没人知道她在狂暴的风眼中挣扎了多久,又绝望了多久。
撕心裂肺的痛袭来。
她只希望那时能有一只手,可以救她离开这无望的漩涡。
她在风中嘶吼,只盼望双眼再睁开,这一切都是梦——
男友霍平疆从不曾拿她当做别人的替身。
她日里夜里思念不停的父亲只是个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