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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一笑封疆-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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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肚子里转着什么花花肠子。
热着脸,低下头,不敢再看,恨不得地上突然现出一道深沟,好把霍抽风给塞进去,免得出来丢人现眼。
“方才比试之前,我是如何说的?”霍抽风不知容甲员所思所想,讲起话来越发肆无忌惮,“我说——将箭靶移至百步,你我二人依样同射十二箭,鼓声落时,谁射中靶面的箭多,谁便胜出!是也不是?”
众人浑身一凛,暗道:“不错,方才他的确是如此说的。”
“现下我的方靶之上,中着十二支箭。”霍去病眼神闪亮,唇角翘起:“敢问宿卫大人,你的靶上,却中了几支?”
李敢没料到他有此问,不由一楞。
众人下意识地往李敢的方靶上瞄了一眼,那上面自然还是空无一物,十二支黑羽箭跌在靶后,箭头列队列得倒是颇为整齐。
霍去病仰天长笑:“比试的结果是十二比零,你们说,如何不是我胜?!”
笑罢,气势威严地扫一眼众员新兵,被他看到的人都心虚地躲开视线,包括容笑。
低了半天头,她方才醒过来:“我跟姓霍的同处一队,这下我亥队便胜了哇,不用围着期门湖跑圈,我乐还来不及呢,低头作甚?”
瞧她终于明白过来,抬起头满脸鬼笑地看着自己,霍去病总算觉得吐气扬眉、志得意满。
默然沉思一霎,李敢发问:“这么说来,你一早料定我的十二支箭会穿靶而出?”
霍去病淡淡一笑,微微点头,沉声道:“自来长安之后,我常听人传诵李三公子的箭法,你今日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李敢有些哭笑不得,对霍去病的这番褒贬双关,他委实不知该如何应对。
新兵中突然有人跳了出来,大声反驳道:“你这是使诈,故用言语设下陷阱,引人中计!这场比试本来便是正大光明的比箭术,李敢的箭虽未插于靶面,但他箭术远超于你,如何能让你三言两语便赢了去?”
容笑抬眼一看,这位打抱不平的英雄正是
子队队首汲偃。
站在他身侧的夏侯始昌仍是眉目淡淡,看不清表情。
匈奴少年天离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似乎完全不知道众人到底在争辩些什么。
瞧他那一脸呆相,容笑心头升起厌烦,扭过脸去,再不看他。
汲偃这么一说,有几个年轻人也随声附和起来:“正是!”
霍去病剑眉一挑,手点汲偃鼻尖方向,盛气凌人道:“不错,我是使诈!听闻汲黯大人虽是文官,却也熟读兵书,难道他的独生儿子竟然没听说过——”
“兵者,诡道也!”
五字落地,铿锵有力。
容笑只觉脑海原本一片混沌,有些道理似明未明,霍去病这短短五字却像即将刺破浓雾的光线,令人醍醐灌顶。
“兵力优于对手,才能获胜的,那是庸兵俗将!”
“明知自己实力不济,仍向敌人挑战的,乃是匹夫之勇!”
“兵力不敌,却能抓住对手弱点,引敌人落入陷阱,从而克敌制胜的,才能被唤作强兵良将!”
“李宿卫,你的弱点便是你李家箭术的盛名,以及你李敢积攒多年的傲气!众目睽睽,你急于在新兵眼前立威,我料定你必然会使出李府绝学——连珠箭!所幸,你果然中计。李宿卫,今日我霍去病教你一句兵法,那便是——”
“骄兵必败!”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时间预告】
明天有个不得不参加的趴,晚上会回来得比较晚,所以极有可能明晚半夜更文。


、022偏坐金鞍调白羽:军心

第二十二章军心
正午时分,暖阳当空,春光潋滟,暗香细细。
花瓣飘零,湖面无声皱起,转瞬又恢复冷寂。
好似心头被岁月镌刻的过往,深深浅浅,一勾一划,任凭当时天翻地覆,也终有平复的一日。
期门主帐内,张仆射去盔散甲,坐于案后,姿态慵懒。
贴身小厮在案边低头烹煎茶水。须臾后,水滚茶落火息,短茶芳芽直竖而起,清香隐隐缭绕。一闻便知,那是青城来的上好沙坪。小厮手脚麻利,将茶汤舀入墨色陶瓯,不急不缓,滴水不漏。茶汤一汪,碧澄澄如天水倾泻,映着瓯内赤胎,颜色越显晶莹可喜。
张仆射左手接过茶盏,边抿唇轻轻吹散袅袅热气,边用右手展开一卷颜色晦暗的竹简。小厮知趣退下,顺手掩好帐帘。
光线射入一霎,转而又被隔断,只剩篷顶朦朦的天光笼罩,照亮案前跪坐的两个少年。
张仆射怎么看,怎么觉得此情此景,十分眼熟。
唯一不同的是,此番的两少年,一个眼眶青紫,另一个却眉目如画。
貌美的那个低头不语,肿眼的那个脸现愤愤。
等了又等,仍是无人开腔,青鼻肿眼兄急躁道:“大人,您唤我二人前来主帐,莫非只是观您品茶?”
美貌少年听他无理,大惊,忙低声劝止:“队首,怎可对大人无理?”
张仆射却头也不抬,吸溜一声喝了一大口茶汤,状极不雅,骨碌一声咽将下去。
二少年没料到他把烹茶的架势拉得十足,喝茶的仪态竟会如牛饮水,活生生糟蹋如此好茶,不由得齐齐将眉眼一挤,不忍再观。只恨耳朵不能像眼睛一般闭上,彻底隔绝那粗俗的吞咽声。
灌饱了水,老人方开口:“霍去病啊,坐了这许久,你可听到什么响动?”
霍去病面含冷笑,并不搭言。他又不是聋子,自然听得清清楚楚,期门湖那里不停传来声势浩大的呼喝,正是军士们集体奔跑、相互扶持、呐喊助威的声音。
“五圈已毕,弟兄们,还有五圈便跑完啦!”
众人齐声呐喊,声如空谷回音:“五圈已毕!”
老人见他沉默,也不催促,展开竹简细读。
过了半炷香时分,兵士们的嗓音再次
传来:“六圈已毕!只剩下四圈而已,坚持住!”
少年们齐齐大叫,声音于沙哑中透出些许兴奋,仿佛于黑夜独行时终于见到一线曙光:“六圈已毕!”
在充满活力的喊声中,已断断续续吃了三巡茶的张仆射微微一笑,终于合拢竹简,抬起头来。
先把目光投向美貌少年,询问道:“李广利,你说说看,老夫为何留你二人在此?”
李广利膝盖酸麻,头上冷汗涔涔而落,一张俏脸失去血色,嗫嚅半晌,方声细如蚊道:“大人,请恕广利愚钝。”
老人放下墨盏,目光如电,仿佛要看穿亥队乙员的五脏六腑。李广利敌不过他犀利的眼神,忙跪伏于地,不敢再抬头。
张仆射将探究的视线挪向另一个少年,对方表情固执,冷冷对视回来,不予丝毫退让。
点点头,老人手执简卷,敲敲木案,发出“笃笃”的声音,节奏恰与湖边奔跑的一众少年脚步快慢相合,听来颇似在为众人击鼓伴奏。
霍去病本就气闷,瞧大人如此做派,心中越发不服,遂不再转弯抹角,直言道:“大人,两军相争,无论使出何种手段,能屈人之兵的,便是胜者!使诈又如何?只要能胜过对方,又有何错?”
老人淡然瞥他一眼,手中节拍不断:“霍队首,老夫有说过你错么?”
“那大人……”
“你尚年轻,还不懂得一个道理。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对错不过存乎一心,胜败也只是一念之间。赢得了江山社稷,却未见得能赢人心所向。”
见到年轻人不以为然的神情,老人叹口气:“我手中竹简虽轻,其中血腥杀气却浓。远的不说,便说亡秦。秦国铁蹄踏遍六国,一统天下,能人所不能。嘿嘿,转头来,又是如何?以为君临天下,便是千秋万代,自称始皇,却未料想竟亡于二世。万世之梦,也不过短短十五载罢了。嬴秦之功绩,比你今日如何?孟子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今日靶场之上,李敢中计,的确输了比试。然而,在他认罚前往营湖之时,你可见到千名儿郎坚持与他同行同止的决心?”
霍去病眼睫低垂,状似平静,心中却波涛翻涌。
他实难忘却当时心中的惊诧与沮丧。
帐中沉寂,帐外再次传来令人热血沸腾的喊声:“九圈已毕
!”
众人齐叫,声如惊雷,情绪饱满,不若受罚,倒像领赏,好似特特喊给某人听。
热气散尽,罐中所余茶汤已然变凉。
这瓯茶终是过了最好的时辰。
老人闭上双目,脸上难掩的沧桑却不得舒展。
叹口气,他似是说与两个少年,又似说给自己听:“当年高祖向西楚霸王项羽拱手相让咸阳,失去一个都城,却得民心,拥天下。这亡秦败楚兴汉之事,难道便只是说书的谈资、巷弄的玩语么?今日之李敢输了一场小小的比试,却赢了期门军众将士的甘苦与共。你明明赢了比试,却为何偏偏失尽人心?老夫若是你,今夜便会好好思量一番。以你身份,却进我小小期门做一名郎员,若只能做到如此,还不如早日离去。”
霍去病撑在膝上的双手倏然握紧,一双幽深的黑眸似有火烧。
沉思片刻,他终于恭恭敬敬拜伏于地:“多谢大人赐教,去病明白了!”
张仆射摆摆手,蓦然想起一事,嘴角勾出一抹笑:“对了,今日与众将士共同领罚的,不是还有你们亥队的那位甲员?他那人,我瞧着甚是有趣。你被人讥讽,他神情忿然,好似要与人拼命。可李敢自愿受罚,他又神情郁郁,不开心至极。这倒让老夫有些猜不出了,他到底希望你们二人谁输谁赢啊?他叫、叫什么来着?”
张仆射拍拍头,做出沉思状,脸挤得好似一大朵菊花。
一直匍匐于地装死的李广利忙将功赎罪,适时抬头提醒:“禀告大人,他名唤容笑。”
霍去病默然不做声,铁青着脸,在牙缝里咀嚼着什么,好似是个名字,又好似是个人。
“对、对,你看老夫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广利啊,今日所见,你对霍队首当真忠心可嘉!期门军近千名兵士,便只有你一人跟在霍队首身侧,不离不弃,当真感人肺腑!老夫琢磨着,是不是该将你今日之表现上告朝廷呢?也许陛下圣心一悦,让你进宫服侍左右,那也难说得很哪!”仆射大人的声音听起来委实和蔼可亲。
李广利大惊失色,浑身颤抖不止。
一个男人入宫服侍皇帝左右,必先一刀咔嚓、两世为人。就算做人娈童,都比做个身缺二两肉的宦官来得好!
听明白话外之音,李乙员忙跪在地上叩头又叩头,只是牙关抖得厉害,实在说不出话来。

张大人眯眯眼睛,淡淡道:“李乙员,本仆射是希望你日后也能像今日这般,对本队队首忠诚不二!老夫是在夸你,又没罚你,你跪着不累么?”
美貌少年抖若筛糠,死也不肯直起身。
仆射大人转转眼珠,小声自言自语:“听说总是把脸伏在下面,血脉倒涌,脸会被憋大的。长此以往,必会毁损容貌啊!可惜,可惜!”
李广利“唰”地坐起,脸果然已经憋红。大,却不见得。
老人暗自叹口气,心道,原来此人胆小如鼠,却又重视皮囊远胜其他,如何能堪大任?比起那个行事鲁莽却一片质朴的容甲员来,可真是差得远了。霍去病虽然年幼,性子顽劣骄纵,却难得聪慧过人,此时见了这人形状,心内自然有数,以后也就不必再多加提醒。
拍拍头,掩饰道:“哎呦,方才说到哪里了?”
李广利心有余悸,不敢开口。
霍去病嘴角抽搐,凉凉接道:“您方才说到,我亥队某队员背叛本队,加入李敢等兵士的队伍,陪人领罚跑圈去矣。”
说完,暗自磨牙诅咒某小人、某混蛋,诚心遥祝容甲员崴脚摔跤。
期门湖边,容笑被众男落下整整半圈,人家都陆陆续续跑到了终点。
还在路上苦苦挣扎的,除了她,真没剩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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