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封疆-第14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费力地张开十指想要抓牢,却只握到了冰冷的湖水。
黑压压的水流从指缝间溜走,束发的玉冠被冲得不知去向,长长的墨发随波飘舞在脸侧,胸膛里仅存的一口气也渐渐消散。
昏昏沉沉中,他好似听见有人在唤他的名字,茫然地扬起脸向上查看,只见遥远的湖面荡着微光,有个恍惚的身影逆光而来。
那是高不识,他认得。
不识还活着!
一时喜出望外想呼唤对方,却不小心喝了口水,冰寒的水珠激上喉咙,顿感火辣辣的。
高不识划水的速度极快,一旦看清了霍去病的方位,立刻游抵他身侧,拉住他手掌,正要将人拽上去,突然发现他手指痉挛,似乎憋气憋得极为艰难。
意识到情形不对,高不识拉近了霍去病的身子,仔细观察对方的面色一霎,再不迟疑,将嘴巴凑到对方唇边,小心地度过去一口气。
霍去病处境艰难,但意识仍在,深觉这样不妥,转头想避开,却被高不识用两只手掌将他的面颊锁得牢牢的,一动也动不得,只能被动地受助。
一口气顺下去,肺里活泛了些,他朝高不识眨眨眼,示意一起上去,哪知高不识好像突然失了魂,双臂紧紧地环住他脖颈,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本应觉得窘迫,可对方嘴唇的温度烫得他不知所措,对方的舌尖在他的唇齿间不住游走,让人浑身麻酥酥的颤个不停。
他下意识地想逃,可是体内蓬勃而发的欲念好像这湖水一样从四面八方裹住他,不知究竟纠缠到了何时,他居然开始回应,进而开始主动地侵扰对方。
幽深的湖底一片寂静,他拼命地吸吮着怀里的人,好似在争夺着生命的气息。
明明唇舌间都是水,他却偏偏尝到了对方眼中流出的一滴泪,泪水苦涩,惊得他浑身一抖,神智复又清明,忙将身子撤得远些。
》高不识知道他已然从迷乱中清醒,颓然将头低下,失望地在他的肩头重重地砸了两下,而后转身拉着他向上游去。
肩头被撞,这动作如此熟悉,霍去病好像在一片混沌中乍然苏醒,转瞬间,无数记忆的碎片自大脑深处飞卷而出。
他记起来了,期门湖底,水草缠身,他曾这样被人撞过,那个人流着泪问他:“你怎么让我等了这么久?”
是的,他记起来了,自己中毒奄奄一息的时候,有人曾在耳边说:“你做个勇猛无双的大将军,我便做你的小跟班,为你牵马背箭,跟你一生一世,可好?”
可他没有许给对方一生一世,他许给对方的,是当胸一刀!
茫茫大雪中,他手持一把钢刀狠狠地穿透了对方的胸膛,那人绝望地瞅着他,用手掰断了刀锋,摇摇晃晃地倒在了血泊里……
宛如有千支乱箭加诸胸膛,身体里传来撕心裂肺的痛。
记起来了,他终于全部都记起来了。
他的妻,他孩子的亲生母亲,被人鸠占鹊巢,又被他自己那样活生生地遗忘了四年!
他想愤怒地嘶喊,但在湖水里再怎样思绪千迥,也只能无奈地煎熬,直到露出水面的一刻。
湖水乍分,二人身影浮现,岸边众人喜极而泣,各个举着火把凑向湖面,想为二人照亮前路:“将军、侯爷,你们平安就好了,快上来!”
高不识漠然松开霍去病的手,慢慢游向岸边。
霍去病挣扎着喘了几口气,悄然自后面跟上,一把擒住高不识的肩膀,不肯让他走。
他的手指不住发颤,抖得连高不识都发觉了:“将军,这里水冷得很,快上岸吧,别让小公子和式鸾太着急了。”
“小公子?”霍去病的声音紧绷,听来很是怪异,“我忘了最不该忘的人,是我不对,可你怎么能……怎么能让我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了四年?怎么能让嬗儿有娘认不得?”
高不识没有转过头来,可他身子僵得一动也不能动。
“玄儿!”
随着一声噬心刻骨的痛叫,霍去病猛然将高不识搂进怀中,两只手臂像铁锁链一样困住对方:“我忘了你,你就该生气地打我,直到我记起来为止,姓容的,你怎么这样傻?竟然若无其事地守了我四年,却不让我知道你是谁!”
一句“姓容的”入耳,“高不识”再也无法作出一副冷静的模样来,反手搂住对方,泪水扑朔朔地砸在对方肩头,哑着嗓子道:“姓霍的,你
忘了我,我是很生气,也真的很想揍你,可是……叫我怎么……舍得?”说着,蜷起手掌,握成拳头,不轻不重地在对方背上捶了两下,好似在发泄数也数不清的怨怼。
霍去病又痛又喜,不住用手在容笑的头上身上摩挲不住,哽咽着道:“我扎你那一刀,你一定疼得要命,对不住,都是我不好!改日,我让你扎回来,好不好?上次在漠北,你替我挡了一刀,现在伤口还痛不痛?来,你掀开衣裳,让我瞧一眼。”
容笑噗嗤一乐,又在他肩头捶了一下,嗔怪道:“这么多人看着,你居然要扒我衣裳。”
霍去病嘿嘿一乐,挠挠头:“是啊,那等一会儿的吧。”
岸上的人群早看得傻了眼,一个两个呆若木鸡,只有赵破奴好像全不惊奇,拧干了衣襟上的水,坐在一块青石上对月沉思。
式鸾终于反应了过来,松开霍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颤巍巍流泪道:“美人,原来您还活着。奴婢有罪,这么多年来,奴婢非但没有寻找您,还……呜呜……还冒认了小公子的母亲,您处置奴婢罢!”说着,梆梆梆磕起头来。
霍嬗大惊,奇道:“娘,你跪高不识作甚么?”
式鸾还没作答,霍光忽然哇哇哭了起来:“笑笑,是你么?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笑笑,你怎么一直不肯认宝儿啊?宝儿好生想你!”
容笑听得百感交集,牵着霍去病的手,缓缓游上岸,浑身滴着水,想说话,却瞟了一眼赵破奴,又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霍去病此时一颗心全在容笑身上,两只眼牢牢地盯住她,生怕她再离开自己的视线,此时见她眼神古怪,不禁眉毛一挑,厉声道:“破奴,看来你是知情人,现下你一五一十给我讲出来!”
赵破奴苦笑一下,噗通一声跪在烂泥里,垂首道:“对不住,将军,我讲不得。”
霍去病大怒,飞起一脚,踹翻了部下,冷声斥骂:“你隐藏真相四年,瞒得我几乎妻离子散,现下还敢欺瞒于我,你当你封了侯,我便不敢杀你么?”
赵破奴在泥地里滚了几滚,状甚狼狈,待身子定住,忙又端端正正地起身跪好,用袖口抹去嘴边的血迹:“陛下封我为从骠侯,就是说我此生此世无论生死,都是要跟从骠骑将军的。将军要我生,我便生;将军要我死,我怎敢不死?但是,将军,唯有此事,我讲不得!”
说罢,将腰间佩戴着的军刀仓啷一抽,双手将刀横着呈了上去,“这刀是将军赏赐的,现在属下将它还给将军,幸好它在斩下末将的
头颅之前,已然饮饱了匈奴人的血,总算没有埋没了这样一把宝刀。将军,您请吧!”
而后,将头一垂,拿出一副任人宰割的姿势来。
霍去病目光泠然地盯住他:“你不用提醒我战场上的功绩,因为这救不了你的性命。跟了我这么多年,你该知道我的脾气,不管他是谁,只要伤了我最关心之人,我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赵破奴浑身一凛,拿着刀的手不由得微颤起来。
容笑见事不好,忙紧紧攥住霍去病的手,轻声道:“别逼他了,他有御命在身,是真的说不得。”
霍去病双眉深蹙,沉吟道:“你在暗示背后之人是陛下?”
容笑点点头,朗声道:“破奴,你也算个见证——我和陛下打的赌,今夜是我赢了吧?”
赵破奴默然不语。
“好,那你明日见了陛下,便将今夜的情形都详细禀告上去,就说容笑感激吾皇的救命之恩,现下将军自己记起了容笑,那么他和我二人之间的赌约已经结束,我终于可以恢复身份,堂堂正正地跟在将军身边了。同时,也请你转告,作为宜冠侯高不识,只要御命一下,我义不容辞还是会奔赴沙场;但作为将军的女人容笑,我从今夜起要好好守在去病身边,寸步不离。还有……唉,破奴兄,这些年来,你对我照拂有加,我容笑亦是感激万分的,今夜一并谢过。”
说完,朝着霍去病莞尔一笑,柔声道:“夜深风凉,我们这就回去更衣吧。”
霍去病的一腔戾气被她的笑容融化,凝视着她,颌首笑道:“是你自己说的,以后要寸步不离。如果再敢因为杂七杂八的人离开我,看我怎样教训你!”
容笑不知想起了谁,脸色一白,强作笑容道:“走吧。”
霍去病懊悔失言,忙岔开话题,招手唤道:“嬗儿,别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叫人。爹告诉你,这才是你亲生的娘,你快过来磕头行礼!”
容笑眼巴巴地瞅着霍嬗,心内激动万分。
四年了,她每天听着自己的儿子管别人叫娘,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这一声“娘”是她企盼了一千四百多个日日夜夜才盼来的,叫人如何平静?
霍嬗的小脸本来绷得紧紧的,听到父亲的吩咐,又看了一眼泫然欲泣的式鸾,见式鸾悲哀地点头,他低头盘算一下,好似下了决心,慢慢走近容笑腿边。
容笑屏气凝神地看着儿子,见儿子慢慢朝自己扬起小脸,又龇牙一乐,顿时心花怒放,喜道:“嬗儿!”
》
霍嬗笑嘻嘻地瞅她一眼,倏然抱住她右腿,狠狠地咬住不放。
霍去病大惊,忙一把拎起霍嬗,一掌拍向孩子的屁股,叱责道:“嬗儿,你做什么?”
霍嬗身手敏捷,反臂抱住父亲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这个丑八怪才不是我娘!爹,你怎么为了这个坏人打嬗儿啊?娘,你快过来跟爹说啊,这个丑八怪是在骗人,你才是我娘,你才是!”
容笑听着孩子的哭声,低下头,直勾勾地看着腿上逐渐渗出的血迹,慢慢咬破了自己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老尉回来啦】
海边假期很愉快,一个亚洲老尉杀过去,一个非洲老尉杀回来。嘎嘎。吃了美味的螃蟹和pipi,老尉的肚子又鼓了一圈~~~~~据说是俺自己吃撑的~~~
【刚才更新,发现自己这周上了榜,所以让我们这周争取日更好了,争取争取哈】
、160陇上横吹霜色刀:团圆
式鸾没有料到霍嬗会这样维护自己;欢喜和惶恐的情绪纠结在一起,叫她除了流泪磕头之外,不知该做何其他的表示。
容笑昂起头,眼望群星,勉强撑着不落泪,心里却是酸楚至极;一下子又想起了自幼失父丧母的悲恸来,暗道自己这辈子终归是没有和亲人团圆的福分了。转念想起霍去病还站在身旁;怕他忧心,只好朝他甜甜一笑:“夜深了;孩子肯定累了,叫式鸾带他回去安歇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霍去病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情?
再瞧一眼怀中满脸倔强的霍嬗;思忖一刹,有了决定:“式鸾,你照夫人的吩咐,带嬗儿回房,其他人也都回去安歇。”
这一声“夫人”道出,便是向人宣告了容笑的身份,府内众人各个听得清楚明白,恭恭敬敬地向霍容二人行礼,应喏而归。
霍光依依不舍地瞧着容笑,眼眶有些发红,容笑自他身上又感到几分亲人的温暖,笑嘻嘻地冲他摆摆手,少年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赵破奴插回宝刀,深深地看了他二人一眼,默然出府。
花影沉重,淡月蒙云,寂寥的庭院中只剩了霍容二人相视而立。
耳畔传来夜鸟的呢哝,霍去病用手撩起容笑脸侧散落的两缕乱发,为她绕在耳后:“别难过了,嬗儿还小,性子又有点顽劣,加上他和式鸾朝夕相处了四年,一时之间的确令他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