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茂侯门 作者:繁朵-第3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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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任慎之孝期满后,因为长安的局势也基本定了下来,由于敏平侯那次病得及时,这两年又一直住着翠微山不回来,而且闭门谢客,卓家虽然不及从前鼎盛,但究竟也是侯门,又有几家姻亲在,总也要照拂几分,倒也没有因此就失了侯府的体面。
在游若珩看来现在的卓家比起之前倒还放心,就写信给游氏提出让任慎之进京读书——这里也有个缘故,是任慎之之前所拜的师父田先生有意将膝下的独女许给任慎之,那田家娘子就游若珩来看虽然也算贤良淑德,但游若珩觉得以任慎之的身世,还是尽可能的娶个官家之女的好,田先生倒有几个得意弟子如今在朝为官,对田先生也甚是恭敬,但同门师兄弟到底不如姻亲那么联系紧密。
只是田先生乃是任慎之的授业恩师,拒绝起来有些麻烦,又怕拒绝之后田先生不喜,伤及师徒情份,所以游若珩知道卓家这边卓昭粹和沈丹古都是下一科要下场的,而游炽、游焕因为要拜师早就在前年就进了京,敏平侯亲自教养出来的沈丹古更是被所有人都笃定了必定能中,索性让任慎之也过来,毕竟年岁仿佛的少年人到了一起可以彼此督促,共勉共进,而这样也免了任慎之在秣陵过早被迫议亲的尴尬。
任慎之去年入秋时到了长安,恰好赶上了卓家前后两场喜事,一个是卓昭粹娶古盼儿进门,另一个是大房的卓玉娘出阁,两场喜事因为侯府如今的门庭冷落以及敏平侯的远离中枢倒是办得格外热闹,前后又只差了一个月,游氏与大夫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卓昭节虽然不大忙,但如今年长又定了亲,总归要避一避嫌了,上上下下难免就冷落了他,待回过神来时,任慎之与一年多没见的表弟游炽和游焕关系如旧,并没有因为一年多没见格外亲热,倒是与沈丹古一见如故,谈得极为投契。
游氏知道后起初有些诧异,但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任慎之与沈丹古的身世相似,都是因为种种缘故在自己家站立不住,只得寄人篱下,偏偏他们又生来天资过人,才华横溢,而且无论游家对任慎之还是敏平侯对沈丹古,都是尽心尽力的栽培的,他们的才华且也胜过了这两个恩主的子弟——这不仅仅意味着求学之中要受到供给他们衣食需用之物者子弟的嫉妒与欺压,也意味着将来难以偿还的恩情的沉重。
这样的同病相怜,即使任慎之知道四房对沈丹古的避忌,但也忍不住要与沈丹古交往。
这要是在之前,游氏定然是要不喜,要叮嘱任慎之不要和沈丹古过于亲近的,但现在敏平侯已经择了卓芳纯为世子,对几房的打算也已经显露出来,到底这不言不语的老父一辈子都是在为子孙操心,连栽培沈丹古亦不例外,卓芳纯和卓芳礼心酸之下也不忍心再叫为了家族到翠微山别院“静养”连回长安祖宅居住都不可得的老父再伤心,这几年下来,各房之间,尤其是大房、四房与五房的关系倒是融洽了许多。
所以游氏想想也就算了,如今任慎之索性就和沈丹古一起住水荭馆,本来水荭馆虽然是从五房里隔出来的,但地方也不小,足以供两位郎君及近侍居住了。
任慎之从前在游家和现在在卓家,都被当成自家子弟一样发着月例,但算起来也就那么点儿银子,同窗好友之间要应酬,笔墨纸砚虽然长辈偶有赠予,但也要自己买些添补才够,私房自然是不多的,之前游姿虽然给他留了产业,然而一来许多是大件不便移动仍旧还在江南,二来游姿自己也是庶女,私房不多,陪嫁有限,她嫁的任乐又不得宠,那份家业比起侯府来实在是微薄了,然他又一直在寄人篱下,越发不愿意失了礼数和体面,这次卓昭节出阁,一来是他嫡亲表妹,二来其他人添妆的钗环都是一件比一件贵重,任慎之打听了一番后,索性把游姿妆奁里最贵重的一副镯子拿了出来。
亏得这副镯子卓昭节从前听班氏提过,才晓得那是游姿过门后,任乐私下里送她的,乃是任乐的生母、若干年前醉好阁某位行首鼎盛时积累下来的东西,醉好阁是北地都闻名的青楼,内中行首多是公侯座上客,攒下来的好东西,丝毫不比卓家其他人特意预备的差——但这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卓昭节怎么会收他的?游姿把这镯子给任慎之怕是要做传家之物的,她自己不便去和任慎之解释,只有叫冒姑亲自跑一趟,与任慎之说明经过,请他另换一件寻常的。
【注】关于中了进士之后是否可以立刻当官,我之前有预备资料,悲剧的是现在找不到了,今天拼字比赛开始了啊,想想这也不是主要剧情,所以就随便查个写写吧,然后又想,我写的又不是唐朝,我写的是架空啊……所以,就这样吧,嗯,没错,我是懒了……
第三章 花钗翟衣
游氏听了,微微颔首,道:“既是你小姨夫给的,不拘是不是贵重,总该是让慎郎拿着做念想,是不好收下。”
卓昭节笑着道:“我就是这样觉得,又怕旁人拿过去表哥会多想,所以让冒姑姑去,与表哥解释一下,请表哥换上一件。”
冒姑虽然与任慎之也不是特别熟悉,但她是游氏的陪嫁,也算是游家出来的人,比起卓家下仆来和任慎之另有一种亲近,再者她也是侯府上下都知道的游氏与卓昭节跟前左右膀臂,她去解释,也是对任慎之的重视。
游氏欣慰的却是卓昭节说的是换一件而不是只还回去,索性不要任慎之送什么了,毕竟像任慎之这样长年寄人篱下偏又满腹诗书的,即使看着温和沉默,心思却多半是敏感的,这次为了不至于比其他人比了下来,把父母传下来的首饰都拿了出来,可见任慎之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不愿意被侯府笑话他出手寒酸,那副任乐送与游姿定情、游姿必然是费尽心血才藏起来的镯子卓昭节不能要归不能要,什么都不要任慎之的,却等于在任慎之心上捅一刀了。
如今卓昭节说是换,那么冒姑过去自然有话说,镯子是班氏亲口说过乃是任乐送与游姿之物,这样有念想的东西推脱起来理直气壮,让任慎之再换一样,既没拿了任家的传家之物,又顾全了他的体面,在出阁的这一日的惴惴里,卓昭节能想到这些已经不错了。
游氏心想到底把冒姑放到女儿身边两年,这两年卓昭节自己也肯学,着实是长进了不少,换成了两年前,这不知道柴米之愁自诩大方的小女儿怕是会直接把东西一还,自以为慷慨的索性就说什么都不要任慎之送了,没准还会再送任慎之点什么,叫人难堪了还当自己是体贴,又想到卓昭节才回到身边时心无城府的模样,两年时光匆匆,这样快就到了出阁的时候,心中一阵阵的不舍,伸手抚了抚女儿的鬓发,柔声道:“确实该如此,我的七娘果然也长大了。”说着便是怅然一叹,眼眶微红。
卓昭琼目光锐利,早就觑出游氏复杂的神色,她已经出阁又为人母,虽然膝下无女,但也不难体会游氏如今既欣慰女儿终身有托、又舍不得女儿离开跟前的情怀,只是卓昭节左右也不是远嫁,兴宁坊到靖善坊,虽然不能说是一墙之隔那么近,但再远也是同在长安城中,所以卓昭琼笑着打岔道:“辰光差不多了,等冒姑回来就要梳妆了罢?”
“是差不多了。”游氏被长女提醒,也暂且按捺住心酸不舍,四下里看了看,吩咐阿杏等人,“七娘的妆奁都先取出来,今儿个要用的东西再点查一回。”
其实这些东西从今早起来到现在,阿杏等人已经查了好几次了,但现在游氏又吩咐,几人只得重新取了来给游氏过目。
本来按照大凉“第一品,花钗九树,翟九等;二品,花钗八树,翟八等;三品,花钗七树,翟七等;四品,花钗六树,翟六等;五品,花钗五树,翟五等【注1】”的规制,五品以上官员妻女的头等礼服都是花钗翟衣,游氏以妻的身份按照卓芳礼通议大夫的官职,服六等翟、饰六树花钗,卓昭节以嫡女的身份,也该是如此。
但淳于皇后一来念着当年梁氏的情份,二来看纪阳长公主的面子,特许她可以按照侯爵嫡女的规格出阁。
敏平侯的爵位是正二品,也就是说卓昭节这次用的是八树花钗,八等翟,比之游氏这套花钗翟衣更为华贵隆重。
这套二品嫡女出阁的嫁衣,从里到外依次为素纱中单、青衣革带、蔽膝,层层叠叠,做工考究之极,由罗毂裁成的翟衣只放着也极引人瞩目,这套八等翟衣绣褕纹,黼(fu)领朱褾(biao),朱襈(zhuan)緅(zou)缘,上加文绣、重翟为章,大带纰(pi)外,用锦佩绶,上朱下绿,煞是鲜艳夺目,裙下配的乃是青袜青舄(xi)【注2】,古风淳厚,典雅雍容。
与之相配的首饰单独放在铺着织锦缎【注3】的乌木漆盘里,八树花钗【注4】与八支宝钿【注5】,足足用了八个漆盘才装下,花钗皆以赤金为底,形似鹿角,如树,上饰金银箔所制的花叶,以珍珠为花。蕊,金箔银箔都被巧手匠人打造得轻薄无比,犹如蝉翼,微风拂过,似能摇动。花钗虽置于织锦缎之上,那份珠光宝气却将号称“纹路精细、雍华瑰丽”的织锦缎压得黯淡无光。
宝钿均用玉梁,嵌翡翠、玛瑙、鸦忽、珍珠等等,色夺人魂、光迷人眼,说不尽的富贵绵长,这八盘钗环,直将整个楼中都照得一片堂堂皇皇,似白昼里另点了十数盏灯火。
游氏一一看过,见诸物齐备,并无不妥,微微颔首,这时候冒姑也回来了,道是任慎之起初不肯换,后来劝说了好几句,才另换了一对鸳鸯玫瑰佩,用一个小匣子装着,打开来后众人围上来一看,却是极寻常的东西。
但这儿谁都知道任慎之的情况,之前那对名贵的镯子也是卓昭节让冒姑去还回去、游氏也赞成的,卓玉娘等人自不会说任慎之给的礼不好,皆随便赞了几句,然而这对玫瑰佩论款式论质地都没什么好说的,客气的说两句不错,卓玉娘等人面上就露出不感兴趣之色了,游氏遂笑着道:“慎郎如今正要备考,正是日夜刻苦攻读的时候,难得有这份心就成了,都是自家人,送什么都是好的。”就叫阿杏,“好生收起来。”
阿杏甚是伶俐,明白游氏这话真正的含义,以格外郑重爱惜的姿势把东西收了,笑着道:“娘子放紧要东西的箱子在内室,婢子放那里头去。”有她这么一说,将来今儿这情形传了出去任慎之也不至于没面子了。
她才进去内室,初秋就上了楼,含笑道:“时大娘子与谢夫人来了。”
本来卓昭节的闺中好友自是不只这两个的,但淳于家二房的老夫人正月里去世,如今百日未出,淳于家与卓昭节玩得好的三姊妹自不便出门,而苏语嫣、唐千夏等几人关系要比时家、淳于家的小娘子并谢盈脉来远一点,论起来与纪阳长公主更亲近,自然就算了男方的客人,今儿却是不到卓家来了。
这么下来今日冲着新妇过来卓家的同辈要好的女眷倒只有至今未嫁的时未宁并兜兜转转、去年年底才和阮云舒定了亲,如今还没过门的谢盈脉。
时未宁还是那清冷之中带着肃杀的模样,穿着艳艳如火的锦衣,她给卓昭节添的妆也不一般,乃是一长一短的一套鸳鸯宝剑,鲨皮吞口,鞘身刻莲纹,嵌明珠,做得再华贵,卓昭节试着拔出些,寸许剑身就寒光照眼,早已开了刃,端得是杀气隐隐。
这份礼虽然叫人意外,但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