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茂侯门 作者:繁朵-第3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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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定郡王在旁笑着帮腔:“这倒是真的,皇祖母凤仪天成,青春永在,说要倚老卖老,着实不合实际。”
淳于皇后虽然明知道他们故意奉承,然而究竟听得舒心,道:“好吧,看你们嘴甜的份上,本宫就不追究宁九了。”
这回就换太子妃花容失色了,嗔道:“母后不管臣媳了吗?”
“能伏住了宁九的那个人在你身边呢,你怕什么?”淳于皇后给太子妃出着主意,“九郎不是心心念念着他这个未婚妻吗?这样,若是九郎敢不乖,你啊,就三天两头的叫了这小娘子到东宫里去陪你,却不叫九郎去,没的让九郎着急!看他还敢不听话!”
太子妃闻言露出喜色,越发攥紧了卓昭节的手,笑着道:“母后的这个主意好!臣媳素日常觉得东宫里只得定成一个女孩子未免孤零零的,往后卓小娘子去了也有个伴。”
卓昭节本是作乖巧状侍立在太子妃跟前听着他们说话,此刻闻言心头暗惊,她没有卓芳甸想的那么多,但也看了出来虽然如今皇后、太子妃、真定郡王并宁摇碧都是言笑晏晏,一副和乐轻松的模样,视丹墀下或跪或坐的诸人如无物,可越是这样,越可见今日之事不可能草草收场!
毕竟如今殿中气氛都如此轻松了,淳于皇后也没叫下头的人起来,须知道卓芳甸、时兮墨这两个因为出身就不得皇后喜欢的小娘子也就罢了,慕空蝉乃是太子妃嫡亲侄女,如今太子妃就在殿上,皇后显然对太子妃极好,却也没有特别给面子,任凭邵国公夫人带着女儿陪同跪到现在——这母女两位哪个不是锦绣堆里长大的?什么时候吃过这样久跪的苦头?却还跪着不肯起身……这样的苦肉计,目的是什么,还用说吗?
更别说苏氏了,她不但是苏太师的嫡女,时斓与华容长公主的嫡长媳,还是淳于皇后与咸平帝嫡长女长乐公主的大姑子,论起来与皇后也是转着弯的亲戚,念着长乐公主的份上,即使淳于皇后恼怒时兮墨,也是断然不会如此不给她体面的。
很显然,如今苏氏也好、邵国公夫人母女也罢,这三个人跪在丹墀下,不是为了罚她们,而是为了做给里里外外的人看的,连这三个与皇后、太子妃都有关系的人都这么颜面扫地了,又有谁能说得出来让皇后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邵国公夫人与慕空蝉更是把延昌郡王一派的路彻底堵住——太子若是想迫着太子妃或真定郡王出面求情,太子妃母子自可以轻描淡写的一句:“慕家也在其中,我等实不便多言。”以避嫌的名义推却一切求情,但私下里却可以靠着皇后的偏心左右局势——卓昭节微微一惊,今儿这事情,得利最多的当然是太子妃母子,难道皇后对太子妃或者真定郡王怜爱到了这样的地步?
毕竟圣人公然属意真定郡王才几个月?当时圣人是暗示众臣化干戈为玉帛的,怎么这么点时间,皇后就改变了主意?要说皇后是瞒着圣人也不可能,帝后恩爱是恩爱,但圣人并非怯懦之君,皇后若是欺瞒了圣人,岂非伤了夫妻之情?而且方才真定郡王与宁摇碧求见时,皇后提起圣人,也极为自然,并无担忧和回避之意。
想起上次进宫,亦是先觐见了皇后,咸平帝后至,卓昭节暗想:“难道这次也是这样吗?可怎么圣意变的这么快?这就要剪除延昌郡王一派的势力了,是延昌郡王这边做了什么,还是……还是圣人安康……”
她这里想的出神,就没注意皇后又与真定郡王、宁摇碧说笑了几句,外头终于有人来报:“翰林修撰陈子瑞已至殿外。”
淳于皇后立刻敛了笑,淡淡的吩咐:“传!”
内侍报到殿外,数息后,一身绯色官袍的陈子瑞被宫人引着从容步入。
这位前科状元郎身材魁梧、风仪潇洒,进得殿来,看到殿中情形,尤其是卓芳甸复杂而惊恐的一瞥,面上露出一抹诧异,却转瞬恢复如常,躬身行礼:“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淳于皇后冷声道:“先平身。”
待陈子瑞站直了身子,淳于皇后盯着他看了片刻,见陈子瑞原本恭敬而略带迷惘的神情略有摇动,这才轻哼了一声,道:“陈子瑞,本宫有话问你,须得从实说来,若是胆敢有半句虚言,本宫……定不饶你!”
见淳于皇后凤目含威,向自己喝来,陈子瑞脸色微变,小心翼翼道:“微臣谨遵娘娘懿旨!”
“很好!”淳于皇后眯起眼,盯着他道,“本宫问你,你与敏平侯之幼女卓芳甸,可是有私情?!”
皇后话音方落,殿中为之一寂!
真定郡王与宁摇碧面上仍是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但目光却亦紧紧的盯住了陈子瑞,等待他的回答。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云谲波诡(下)
陈子瑞闻言,露出诧异之色,随即道:“禀皇后娘娘,微臣虽然不敏,然也不敢行有悖圣人之言之事,岂敢做出私通公侯之女的事来?”他迅速扫了眼欧纤娘,“而且微臣父母前不久捎来信笺,道是已为微臣定下亲事,微臣又怎么会不知避嫌?”
这个回答,固然是卓芳甸所期望的,但亲耳听到两情相悦的爱人这样当众撇清与自己的关系,甚至还提到了他名份上的未婚妻,卓芳甸心中既松了口气,又觉得苦涩难言,对之前宁摇碧进得殿来就直言是为了挂心卓昭节,对卓昭节的维护与重视之情溢于言表,卓芳甸心中阵阵的酸涩难过,她禁不住对淳于皇后生出了怨怼之心:“若是能选择,谁不愿意有个元配发妻的出身,皇后自己是圣人元配,就要帮着全天下的元配与元配子女,丝毫不念我等继室所出,在自古以来的礼法上,固然稍弱于元配嫡出,但也是正经的嫡女!”
她满怀妒意的想,“皇后不过是自己命好罢了,圣人念及旧情,忍了她的善妒,她却要全天下的男子与继室子女、庶出子女都要忍受她的偏心!皇后我没有办法,可小七娘凭什么这么好命?她是正经的元配嫡出女,所以皇后虽然要对付卓家,却并不为难她,还有个宁摇碧这样一心一意护着她的有情郎,我固然容貌不如小七娘,但论才华论手段,哪里不比她好,可如今她被太子妃笼络在身边,我却要跪在这里,还不知道今儿这事情怎么收场,她两情相悦的已经是未婚夫,在皇后跟前也敢为她说话,我所爱的人如今自身难保,甚至还不能承认我……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惹人讨厌,若是我这回捱过,将来但有机会,定要他们好看!”
只是卓芳甸虽然在心里发狠,却也悲哀的明白,这次皇后故意把原本不算大的事情闹出来,显然是打算为真定郡王彻底的清洗一下延昌郡王一派了,延昌郡王一派的一公二侯一太傅,此刻二侯都被拖下了水,祈国公乃是圣人的嫡亲外甥,有纪阳长公主这个母亲在,即使长公主不偏心他,圣人总也要容情三分,古太傅这次是没有直接被拖下水,然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管怎么想,她都看不到太大的生路。
凤座上淳于皇后自然对陈子瑞的回答十分不满,脸色更冷,哼了一声,道:“当真没有私情?那为何长安好几家酒肆都曾见过你们出双入对?”
皇后既然如此之快的发作,自然不会毫无准备,何况皇后也不意外陈子瑞的否认——欧纤娘亦在殿上,陈子瑞当着未婚妻的面去承认和其他女子有染,而且两个小娘子都是侯爵之女,有一个还是嫡女,这事传了出去,名誉尚在其次,敦远侯与敏平侯怎么可能饶了他?
此刻听皇后之言,卓芳甸顿时敛了心神,屏息凝神的听着。
陈子瑞温和道:“娘娘,微臣在长安亦有数年,卓家二娘子生长长安,偶尔在酒肆里遇见几回,想来也是常事。”
“真的是偶尔遇见几回吗?”淳于皇后笑了一笑,转头问身旁一名宫人,“贺氏你说,他们偶尔遇见过多少回?”
皇后所问的是一个容貌寻常、约莫三四十岁的宫装妇人,绾着盘桓髻,装束整齐利落,看起来像是皇后跟前体面的姑姑,闻言不假思索,张口就道:“据婢子所知,陈翰林自与卓二娘子两年前相识,到现在一共偶遇了六十五回,其中十七次在西市、二十一次在乐游原,剩下的在曲江或长安各坊不起眼的小酒肆中,俱有人证!”
陈子瑞与卓芳甸齐齐变了脸色!
两人相识至今,私下往来,到底见过几回,连自己都未必清楚,而这贺氏却张口就来,甚至连去了哪些地方都很清楚——卓芳甸整个人都不禁一阵摇晃!
她以手拄地,绝望的看向了上首,因见外臣,淳于皇后不像之前卓芳甸与卓昭节进殿时那么随意,却是仪态端庄的坐着,那凛然不可侵犯又威严外露的神情,映照在卓芳甸的瞳孔里,却不带半点儿怜悯仁慈,像从云端俯瞰下来,那样的视众生如草芥,皇后嘴角微微一勾:“你二人更有何说?”
“乞娘娘饶恕!”殿中死寂数息,陈子瑞身子一晃,跪倒在地,失神呢喃。
真定郡王目露惊奇,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太子妃,轻声道:“皇祖母、母亲,我方才进来就想问了……这是?”
淳于皇后轻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外头恰好又有宫人来报:“娘娘,晋王小郡主已到。”
“着她进来吧。”淳于皇后点了点头。
唐千夏带着两个各提了一个包袱的使女进殿行礼,淳于皇后对这个庶出的孙女和对待定成郡主一样不是很亲热,让她行完了礼才叫了平身,直截了当的吩咐:“将卓芳甸送与你的绣帕都取出来!”
“是!”唐千夏疑惑的看了眼皇后——这一眼差点让卓芳甸认为她是无辜的,跟着她命身后使女取出了七八条绣帕,俱是这几年卓芳甸所赠,徐海年奔下殿来取过,呈递上去,又有宫人取了时兮墨的那条,两下对比,结果不问可知,自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卓芳甸早知无幸,然而听到这个结果,仍旧有一种血液瞬间逆流的冰冷与窒息。
淳于皇后得了理由,名正言顺的勃然大怒,从凤座上将一堆帕子全部扔到了丹墀上,冷笑着道:“卓氏,你可还有话说?!”
卓芳甸有很多话想说,然而她鼓足了勇气抬起头,与皇后冰冷的目光对视片刻后,心中所有的怨怼愤懑却如冰雪遇阳,飞快的消逝——淳于皇后陪着咸平帝风风雨雨一路走来,至今仍旧三千宠爱在一身,积年下来的威严,根本不是一个自以为聪慧的公侯之女就扛得住的,在皇后刻意的威压下,卓芳甸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既如此,事情就顺理成章的被理清了“真相”——
卓芳甸在两年前便与翰林修撰陈子瑞有了私情,两人约好了待卓芳甸年岁略长,再禀告敏平侯议婚,不想陈子瑞又私下与敦远侯之女欧纤娘交换了庚贴,卓芳甸知道后,自是对欧纤娘嫉恨无比!
然而敦远侯与敏平侯私交甚笃,既然欧纤娘已经换了庚贴,敏平侯自不会再为卓芳甸出头,免得伤了两家和气,在这种情况下,卓芳甸恶向胆边生,遂算计上了“单纯无知”的好友时兮墨,唆使时兮墨在卓知润的喜宴上假装不慎将鹅肫掌汤齑打翻在欧纤娘身上,欲毁其容貌!
但因为是晚宴,灯火下,恰好坐在一处的慕空蝉与欧纤娘背影衣着相似,卓芳甸所提醒的辨别欧纤娘的簪子恰好被两人换戴,所以在卓昭节看到的,时兮墨却是把汤翻在了慕空蝉头上,反倒是欧纤娘眼疾手快,救下了慕空蝉!
总而言之,卓家喜宴上发生的这场意外,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