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茂侯门 作者:繁朵-第2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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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咬了咬唇,道:“婢子也奇怪呢,因为八娘特别让咱们说会话,就旁敲侧击的问了问,明吉姐姐说,去年年底咱们忙着收拾东西,随娘子回长安的时候,明吉被周嬷嬷的侄孙看中了,但明吉不愿意,求了二夫人,呃,是游家二夫人,二夫人念她伺候过娘子,就与班老夫人说了,班老夫人同样思及娘子,但也不想太拂了周嬷嬷的面子,就把身契还给她,又赏了十两银子,让她出府去了。”
周嬷嬷不但是班氏的陪嫁,更是心腹中的心腹,她的侄孙虽然也是下人,但在班氏跟前的体面,因为周嬷嬷的缘故,根本不是寻常下人可比的,隐隐甚至比一些庶出的孙辈还要得班氏客气些,这姓周的下人想要娶个使女,原本班氏怎么也没有回绝的道理,居然会肯把明吉放出府去,可见对外孙女的看重,这是特别给卓昭节体面了。
卓昭节微蹙了下眉,道:“然后她自己寻了麻郎君?”明吉虽然是伺候她多年的大使女,但怎么也不能和一手抚养她长大的外祖母班氏比的,周嬷嬷又是班氏的第一心腹,她的侄孙,卓昭节隐约有点印象,仿佛是个精明能干的人,不说多么出色,但也不是仗着周嬷嬷胡闹的人,游家的大使女里想嫁给他的人也不少,这门婚事也许明吉不同意,然其实公允来看并不很坏了。
本来卓昭节是抱着帮自己从前使女的心思,但听了这事对明吉到底有些不满,在她受到的教导里,从来签了死契的使女,生死都是主家说话,更别说婚配了,这门婚事又不是不好,再者即使是不好,那也是主家说了算。
而明吉即使不肯,打着自己的旗号倒没什么,可她不去求周嬷嬷,让周嬷嬷改变主意,私下里与班氏一说,自然可以悄悄的抹平了此事,在秣陵的十四年,那老嬷嬷对卓昭节向来也是极好的,凭周嬷嬷在游家的地位,她的侄孙想娶个齐整的使女可不难,不可能非明吉不可,何况明吉还是班氏不怎么喜欢的使女,卓昭节觉得即使周嬷嬷的侄孙看中了明吉,周嬷嬷也未必会喜欢,明吉过去一求,多半周嬷嬷就顺势把事情结了。
这样不动声色之间彼此都好,但明吉偏偏求到了二夫人跟前,这样丢的可就是周嬷嬷的脸了,周嬷嬷偌大年纪的人了,却被个年少的使女扫了面子,料想班氏因此也对周嬷嬷有所愧疚……
假如明吉是个笨到不懂事的,卓昭节虽然生气倒也不怪她,但卓昭节很清楚,这么简单的道理明吉不可能不知道,她这是故意的!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为了出府?但明吉是孤女,没有旁的亲眷可依,她一个少年女郎,即使在游家为仆这些年攒下来一笔家私傍身,离了游府这依靠,一个弱女子在外头能讨得了好?
又或者……她与麻折疏……
“明吉姐姐没有明说,差不多就是这样罢。”初秋查到她的不喜,小声道。
卓昭节听了这话,越发猜疑明吉是在众人不知道的时候就与麻折疏有了私情,所以故意想法子离了府去投奔情郎,毕竟她人在府里,与外头的郎君有染,这样败坏门风的使女,班氏可不会饶了她!遂淡淡的问:“她不喜欢周嬷嬷提的婚事,倒是宁可去给人做妾?”
初秋抿了抿嘴道:“婢子得留意着赫家的小娘子、小郎君,再者八娘虽然体贴,婢子也不能当真在那里长谈上,是以就寥寥说了几句……不过……”
她和立秋对望一眼,彼此露出沉吟之色,想了一想才道,“明合姐姐仿佛是……去了。”
卓昭节暗吃了一惊:“什么?”
“明吉姐姐说,明合姐姐在两个月前得了急病去的。”初秋道。
卓昭节皱着眉:“好好儿的怎么会得了急病?”在她记忆里明字打头的这四个使女身子都健壮得很,这也不奇怪,卓昭节本身就是因为襁褓里时体弱多病,才被送到外祖家寄养,班氏对这个唯一的外孙女谨慎到了连飞霞庭——同样体弱多病的庶女游姿住的院子都不叫她经常过去的,游姿虽然是庶出,但怎么说也是卓昭节的小姨母,尚且被班氏忌讳,更别说贴身伺候的人了。
明吉四个身体都不错,这才有资格伺候卓昭节,使女是伺候人的,身体不好还做什么事,再者也怕给卓昭节过了病气。
这样的人怎么会好好儿的就染上急病?
若是才到长安的时候,卓昭节虽然惊讶,但未必会多想,只当是意外——然而现在她管家的事情也上手学了起来,又被游氏耳提面命的说了许多后院阴私,这会不免就疑心上了,蹙眉想:“明合好好儿的却暴死,实在叫人不能不多想,但她一个使女,是谁要下这个手?”
游若珩和班氏都重视门风,所以治下从严,然却严而不苛,更不要说随意打死下人了,游家上上下下,脾气最不好的如三夫人也不过是拿身边人打几下出气罢了,不可能闹出人命的,何况明合料想不会被调去伺候三夫人的。
而且,两个月到现在,这中间外祖母班氏也有过几回信笺来往,却是提都没提——寻常使女的死当然不值得班氏挂心,但班氏对自己这外孙女无比的上心,伺候过自己的人出事,又是猝死,班氏也没说……难道是因为自己反正已经回到长安,事情和自己无关吗?
卓昭节觉得应该是这样,但班氏爱屋及乌,为了明吉伺候过自己,连心腹周嬷嬷的面子都拂了,明合按理来说也会因此得到班氏的照拂的,是什么事情让她落到了这么无声无息死去的地步?
卓昭节沉吟了片刻,问初秋和立秋:“明吉被放出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明吉本来要到满香园给自己请安,本来在他乡遇见了旧主,这么一提也是常事,但现在听到了初秋和立秋转达的明合猝死之事,卓昭节不免就要多想一想,是不是明吉有什么话要告诉自己?
关于明合的死吗?
难道明吉被放出府也和这个有关系?那她选择舍弃周嬷嬷的侄孙、给麻折疏做妾,是不是为了北上来找自己?
想起从前主仆相处的时光,卓昭节心下一叹,明吉和明合虽然因为以病避责被班氏不喜,夺了贴身大使女的差使,但在卓昭节身边的时候伺候也是很尽心的,中间还有好几次因为卓昭节惹了是非或做错了事情,班氏舍不得怪卓昭节,就打使女出气,说起来这两个使女跟着卓昭节时是受过许多委屈的。
如今想来,要不是这样,后来明吉和明合也不至于被吓得把自己弄病倒来求乞从轻发落了。卓昭节知道班氏是极精明厉害的老夫人,又对自己怜爱万分,明吉与明合乃是自己身边出去的人,总有自己的一份体面在,不是万不得已的事情,班氏不会不给她们生路走,明合……到底是真的福薄,还是人为?
初秋小声道:“是去年年底的时候,秋闱才结束,只是咱们不知道。”
那时候卓昭节还在秣陵——她蹙着眉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当时班氏和周嬷嬷有什么异常,这两位都是年老成精的人物,要蒙自己一个小娘子很是容易。
如果是这样,那明吉却也未必知道明合的死因了……
卓昭节沉吟片刻,又问:“那么明吉是什么时候跟了麻郎君的?”
“这个婢子没来得及问。”初秋垂着眼睛,低声道。
“罢了。”这时候透过半卷的车帘已经可以看见靖善坊的坊门了,卓昭节便道,“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母亲,待我寻个机会见了明吉问清楚了再说。”
这句话却是说给一直屏息凝神不作声的阿杏、阿梨听的,两人忙答应下来。
卓昭节见马车即将进坊,两边人也增多,就示意阿杏把车帘完全放下,阿杏才伸出手,忽然车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有人扬声叫道:“卓七娘子!且等一等,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卓昭节一惊,道:“是谢家阿姐的声音?”
今日赫氏生辰,卓昭节跟着把自己到长安来认识的小娘子们都请了一圈,当然不会漏下在秣陵时就认识的谢盈脉,何况谢盈脉与阮云舒之间的婚约已经被阮致与卓芳华默认——这种场合她也应该开始接触了。
只是因着头次主持宴饮,卓昭节忙碌之极,宴中都没顾上与她说几句话,还是散了送客的时候告了几声罪。
这会听到谢盈脉的声音,卓昭节忙叫车夫停下。
因着下雨,街上人不多,谢盈脉骑着马,远比马车要迅速和灵巧,她控制着坐骑灵巧的穿过几处障碍,到得车边勒住缰绳,利落的跳下马——今日谢盈脉为着骑马方便,穿了一身绛色胡服,勾勒出窈窕有致的身材,如此策马而来,本就极引人注意,这一下下马尤其的潇洒,引得不远处几名闲汉不禁叫了声好。
只是谢盈脉根本不理会,握着马鞭几步走到卓昭节的马车边,对挑帘望出来的卓昭节肃然道:“七娘,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这么说时,她目光如电,凌厉的扫向四周,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第一百八十九章 故敌
“阿姐?”卓昭节本是一头雾水,然而看到谢盈脉之状,没来由的一阵心惊,不期然就想起了从前在博雅斋的遭遇,也微微变了脸色,道,“怎么了?”
谢盈脉低声道:“咱们上车说……让你的使女先回避下。”
卓昭节立刻打发了阿杏等人暂且下车,两人进了车,让下人退开几步,谢盈脉方俯耳道,“我方才,从曲江出来,本想到东市去给表姐买那里一家铺子里的胡饼,不想骑马到升道坊那里时,忽然看到一个出坊的人十分之眼熟!”
“是谁?”卓昭节忽然觉得心下有些不妙。
果然谢盈脉脸色诡异而难看,道:“陈珞珈!”
“不可能!”卓昭节低呼了一声,“她不是已经被阿姐你杀死了吗?”
“当时我对敌经验太少,所谓我将她追杀不过是雍城侯世子为了七娘你的名誉,把这名头送给我罢了。”谢盈脉摇了摇头道,“实际上真正重创她的,是世子身边的苏史那将军,但当时她在湖边,苏史那将军不会水,让她带伤坠湖逃走,后来苏史那将军调集人手,沿湖追查,数日后,才从湖里捞到一具被泡得发烂的尸体,面目早已模糊不清。”
顿了顿,谢盈脉慎重道,“当时是我认得尸,那具尸体,因为在湖水中浸泡太久,身形已然开始改变,但仵作解了尸后看到骨骼与陈珞珈的身形大致是一样的,而且手足关节处,也能够辨认出来有习武之人的茧子……陈珞珈与我自幼不和睦,她又是师姐,所以我并不知道她身上有什么可供辨认的地方,这两处既然对上,那附近又没有报有人落水,就这么认定了。”
卓昭节倒抽一口冷气:“你是说?”
“就是这样,刚才那个人虽然衣着打扮极不起眼,甚至还戴了一顶帷帽……但那背影决计不会错的。”谢盈脉低声道,“也是凑巧,她从升道坊的西坊门出了来,看方向也是往东市那边去,恰好一阵风吹来,把帷帽上的垂纱吹了起来,我看到了她大半个脸……”
她说前面一句背影,卓昭节还抱着万一的希望,毕竟这世上背影相似的人也不少,但既然看到了面容,便是凑巧长得像,难道真的就这么巧吗?
卓昭节不禁毛骨悚然,抓住了谢盈脉手足无措道:“当真是她?!那怎么办!”
谢盈脉忙道:“你别怕,她不曾发现我……我却是奇怪,假如当真是她,她在秣陵就知道雍城侯世子和你的身份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与她相似的尸体李代桃僵,好容易逃得一命,怎么还敢往长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