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西川-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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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这西川姑娘走不了,辽国都知将军收了个舞妓叫西川,你让西川姑娘一人回了去,旁人会如何看她?定是无法安生。”
南涧与左将相互着递了眼色。
风十里锁眉,瞪他。
南涧赔着笑脸:“这安排也不是一下子能弄好的,左将,是不是啊?”
“是,是,是,南副将所言甚是。”
左将大松了口气,可算是有人挡下这烫手山芋了。
南涧在西川后头连扯了树下她的衣裳,她才缓缓开口道:“西川愿意领罚,不过十将军后背的伤多少也是因为西川的缘故,待十将军伤好了,西川会自行离去。”
南涧和左将皆是难以理解的望向她。
她却是抬了眼,瞧着风十里,神态温和,眼光坚定。
“不用。”
想也不想,风十里断然拒绝。
西川恍若未闻,稍稍俯身施礼:“西川告退。”
言罢,便施施然地出了去,一路只往军医的营帐走去,不吵不闹之中,坚韧执拗得厉害。
南涧和左将也告了退,临走不忘絮叨上几句。
“唉,也不知西川姑娘真走要去上哪里?这一个舞妓不知要挨多少白眼,千夫指万夫骂的…可怜的哟…”
“有啥的,不是明国的少主还惦记着么,兴许一出门就给抓了去,没了之后的事,轻松着呢。”
“也对,许会遇上她爹娘,再给卖一次…”
如此这般,那般的猜测,有意无意的说说出来,大声的生怕旁边站个聋子,会听不见。风十里只取了军事地图研究,全然不为所动。
傍晚。
落日在荒漠中华丽地落下帷幕。
西川端了汤药,捧着一堆的伤药和绷带进了风十里的营帐,张罗着要帮风十里换药。
风十里抬头,眼光疏离,淡淡道:“放下吧,叫军医来。”
“军医要帮其他伤兵伤药换药。”
“那叫南涧来。”
“南副将说不得空。”
风十里欲要唤门口的守卫。
隔着桌案,西川蹲□子,手按在桌案上的绷带上,熟练的在自己手上试了次,抬眼定定的瞧着他,她说:“西川手不笨。”
这才不再言语,顺从地脱了衣衫。露出好看的背来,目光稍侧,之前缠上的绷带已经是血迹斑斑,怕是骑马不注意造成的。
西川想轻轻地解下黏在上头的绷带,但沾着血粘着肉的,扯的时候能还是弄出了些些的血来,只看着便觉得生疼,风十里却是一声未吱。
迅速上好药,绑好绷带,看着他喝了药。
西川也不走,只去了旁侧的一张稍小些的桌案前坐下,之间设了屏风,倒像是故意将营帐隔成两边的。
风十里视线落在了屏风上。
“军医说,你身上的伤药,每两个时辰就要换,此地白日热的厉害,晚上冷得厉害,药效要注意,否则会误伤口长好,若有个万一,还会感染。将军若倒下,辽国定更有恃无恐。”
西川解释。
那意思自己就在这哪儿也不去,就等着给他换药。
收回视线,继续研究桌案上的军事地图,已经差不多清楚,只少了些暗道或者小路之类的,那些路线做容易叫敌军钻了空子。思及此处,风十里便坐不住,快步出了去,要寻那王副将好生研究。
夜半。
营帐内只一簇烛光。
风十里掀帘进门,侧头,桌案上几叠凌乱的书散在那里,旁边的人儿已睡去,不甚安稳,俏脸上眉头深锁着。
许是帘帐被掀起,冰凉的夜风蹿了进来。西川缩了缩身子,双手却还在桌案上,压着本摊开的书。
走近了些才瞧真切。
什么药治伤最快、什么药可入食、如何使药食好吃…尽是些奇怪的书名和字眼,也不知是从哪里淘来的。
西川的手旁放着几张纸,上头整齐的摘录了些,还有用蝇头小楷注释的,比如尚无据可查,需亲身验证等等。
风十里定了定心神,往自己那边走。
夜风实在凉,西川又是缩了缩,快蜷成一团,本就不是什么高大的女子,如此越发的娇小,像极了只可怜兮兮的猫。
“唉,这昼夜温差可大着,好死不死,王副将还少准备了营帐,要是被赶出去就可怜了,许等不到伤好,先冻死也不一定。”
“不会吧,不是在营帐里设了屏风?”
“屏风能取暖?我们赌上一赌,要多久才能冻死人…”
“军中不能赌博。”
“说说还不成了?”
不知怎么地,风十里的耳边来来回回就蹿着南涧和左将刻意叫他听着的话,瞧着他们两个还能当他们胡扯,如此见着了真缩成一团的人儿反倒硬不下心。
风十里缓缓躺到床上,闭了眼。
南涧“阴魂不散”地在耳边继续絮叨着。
“将军能容下十万大军,能容下齐国千万子民,竟容不下一个小小的西川姑娘不成?”
“他们怎么可相提并论?”
如此寂静,风十里越发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声音,淡淡的不着痕迹地回答。
“有何不可的?西川姑娘难不成还不是齐国子民了?”南涧难得的有些咄咄逼人。
风十里睁开眼睛,轻叹了声,脸上终是动容,无奈的扶额,起身,绕过屏风,走过去抱起西川,比预想的还要轻,定是没过上过好日子的缘故。放她到自己床的内侧,自己躺在外侧,中间隔出一大片。
想了想,侧身,替她掖了掖被角,动作笨拙,面色发窘,还真不曾替谁做过这样的事,很不自在。
转回身子之际,指尖划过她的脸,竟比他一贯冰凉的手还凉上几分。风十里皱眉,抬手掀起她身上的被子,伸过去碰她的手,一样的凉。
“罢了,罢了,谁让外头都传遍你是我风十里的舞妓,也没什么好忌讳,真要出个什么事,白白让南涧那厮落个口实。”
叹息着,风十里往床内挪了挪,揽了西川在怀。
西川只顿了几分,直觉着扬手攀上风十里身子,靠得太近,能闻到她身上似有似乎的香气,一呼一吸的气息轻柔地落在他的胸前,温热着。
风十里抬抬被子,收紧双臂,揽着怀里的人儿,闭上眼睡觉。
嘴上低语。
“莫要后悔才好,这战场兵荒马乱的,我又保得了几人的周全。”
西川睁开眼,柔声道:“我不要将军保我周全,西川自己可以。西川迷信,认定十将军是乐师妈妈说的会骑着高头大马来接西川之人…”
彼时,存了必死的心,想着是个应她的请求赶来吃肉干的人,不想下一瞬,跌进个温暖的怀。
西川不曾被如此温柔对待过。
十八年的岁月里,如此温柔,也只十将军一人罢了。
天凉了,会抱了她,拥她在怀,相拥而眠的,也只十将军一人罢了。
如此这般,于西川,便值得许下一生。
“好。”
风十里沉声道,“如此,你便留下,与这里的将士一般,生死有命,我不会偏袒半分。”
西川笑得温润如玉,低声应道:“好。”
风十里说。
“我在这片战场上征战二十年,自问纵横间,无人能够相抗。但是打仗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身后站着十万大军…”
“只是被斩于马下的时候,定还是希望能看看他们拿命搏来的江山,看看自己深爱的人,是否安好。”
“无论何时,都不可以拿那些个亲眷冒险,叫他们献上命来保家卫国,那么定要保他们家眷周全。”
西川点头:“是。”
风十里揉乱了她的头发,低声道:“睡吧。”
☆、第十章
辽国获悉镇远大将军被生擒的事,定下地方,特请齐国风十里十将军前去议事,道是能何谈也不一定。
风十里下令,加紧各处的守卫,给囚禁之地放个迷雾弹。安顿好,才率了人马前去“赴宴”,说是议事,其实剑拔弩张的架势更甚。
去了半日,前方无分毫消息传来。
西川又去寻了军医,想要在请教些关于刀伤之类的问题,从营帐之后绕过去,途径一色调稍暗些的营帐时,忽听见悠扬的古琴声传出来,高雅清远。
端了好奇,凑近。
内里传来清越带着傲人的调调的声音:“世人皆是愚昧,你若看不透,那你定不可能胜辽国,丢城池在所难免。”
西川微愣。
“抱歉,打扰到你了。”
营帐被掀起,出现个戴着鬼面的男子,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张嘴和一双漆黑的眼睛。
“女的?”
西川惊退了好几步,定定心神:“抱歉,我…我叫西川…”
“西川?”那人抿着嘴角,挑起个笑意,“是十将军身边的那个舞妓?呵,这军中倒也算是来了个风雅之人。”
“哼,一个风尘女子罢了,还非要安上风雅之名,别让人笑掉大牙。”
营帐之内出来熟悉的声音,老气横秋的,自持甚高,细听之下分明就是那个被生擒的辽国镇远大将军,不曾想是被关在一般的营帐之内。
鬼面男子放下掀起的帐帘,对西川道:“不过是个老东西,不用理。”
“哦…哦…”
西川点着头,脑中一片混沌。
鬼面男子似笑非笑,站在营帐门口,也不说话,视线飘忽,没一个定处。
有军医路过瞧见,赶紧着来叫走西川。
西川回头看那人,他也在回看,荒漠之中总是沙尘多,弥漫在眼前,堪堪能见到他勾着的嘴角。
军医营帐内。
西川有一下没一下地帮着捣药。
拉她回来的军医犹豫再三,才偷偷摸摸的过去,低声道:“你是跟十将军来的,所以不知道,他…是王副将的禁忌…”
“为什么?”
西川不解,也学着他压低声音说话。
军医却是不再说话,任西川怎么问他兀自做事,就是不肯再多说。
后来,辗转了好些人,西川才终于知道,不过也是个悲切的故事。世上能乱人一生的,除了权、名、利之外,也只剩情之一字。
说是一个本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遇上个性子外秀容颜端庄的女子,许下功名前程,当状元及第,游街之时,定是要经过她的家门口,挟了她私奔的。
可惜,有些事,明明都算好了,却也是枉然。
女子被家中送进了宫,再也难相见。
彼时。
鬼面男子抚一把古琴,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面上看不见神情,轻叹声,道是:“若能过好好日子,也便罢,就算是有缘无分。可她的性子,太外秀,后宫之中争斗厉害,她拼命置身事外,还是赔上了性命。”
西川就坐在他身旁,唏嘘不已。
他却是勾了嘴角笑:“谁说只女人爱嚼舌根的,这军营之中,男子嚼起舌根来,也丝毫不逊色。”
西川顿时白了一张脸,踟蹰着:“抱歉,我…我…”
“骗你的。”他淡淡道,手下换了首曲子,“也怪不得你身世凄惨,这般好骗,不骗你都不落忍。”
西川侧头瞧着他。
那个告诉西川那个故事的人还说,后来文状元就弃文从武,硬是从殿前要了个军师的位置去。
自他来军营之日,便带着鬼面,再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
鬼面男子按下琴弦:“那群嚼舌根的有告诉你为什么我呆在这营帐之内,现在的王副将还一提我便急眼么?”
西川点头。
朝廷派下来的军师是有才干,计谋亦是过人,更是与地形研究上有独到的见解,很快就得到了彼时还是将军的王副将的重用。
年少定是轻狂的,也颇有点不要命的意思,目空一切,彼时的王副将不止一次被他在众将士面前骂得拉不下脸来。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多了,也就被关了这里来。才干什么的,不能为自己所用,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王副将下了令,只说说,叫他想清楚,想清楚了就可以出去,继续为齐国效力,建功立业。
“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