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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命运的抉择(二)-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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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啊!上次的圈和格子,代表张员外和郑瘌俐。这一次兴许换别的了呢。”张木匠白了那人一眼道。
“木匠你放心。这小子画出来的圈和格子都一副德行。他只记得他婆娘胸口的圈圈了。”轰笑声再一次在响起申明亭。乡民们对于选举的讨论很快就变成了互相间不着边际的调侃。
耳听得那些乡人越说越离谱,韩半瓶是愈发觉得无聊。读私塾时,他就听先生讲起过,训诂上说“民”为“盲”、“瞑”、“懵懵无知”,意思就是为没有文化和愚昧的人。现在看起来还真是有道理。他突然觉得官府根本不需要在告示上写那么多东西,反证方圆百里的村寨中识字的人还不满十个手指头。那些后选人介绍也完全不需要,都是乡里乡亲的,各自的那点儿老底谁不知晓啊。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们画叉或画圈来得痛快呢。至于谁会当选,谁能去省城为民请愿,谁能去京城指点社稷,那就更没人会去关心了。朝堂社稷对于这些乡民来说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他们中的某些人可能这一辈子都不曾瞧见过管辖自己的县太爷,也没踏出过嘉定县半步。内阁、税率、立法都不会引起他们半点儿兴趣。老天啥时候会下雨,东家会不会涨租子之类的事情才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想到这儿,韩半瓶的心中泛起了一股子怀才不遇的怅然来。遥想自己好歹也是读过几年圣贤书的,如今却厮混在了这帮白丁之中,还要被他们取笑。越想越不甘心的他冷冷地扫了一眼这群得意洋洋的“盲”。然后昂起了下巴,摆出一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神态,学着戏文里头书生的架势,转身离开了闹哄哄的申明亭。


第二部 25 韩半瓶携妻投小舅 张村民投票换酒席
虽说在申明亭前受了乡民的奚落,可自视甚高的韩半瓶反倒觉得这是自己与众不同的一种体现。那些乡民取笑他完全是处于对自己的嫉妒。这么一想,韩半瓶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不过与戏文中怀才不遇的书生回家有贤妻嘘寒问暖的场景不同。自我感觉良好的韩半瓶刚一跨进门,迎面而来的却是妻子严氏,劈头盖脑的责问:“你这死鬼,死去哪儿啦!拷瓶酱油拷到现在才回来!东西呢?”
“酱…酱油?”被严氏这么一问,韩半瓶突然想起,自己出门是去买酱油的。可是酱油呢?酱油跑到哪儿去了?翻遍了全身,楞是没翻出半滴酱油的韩半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把酱油连同家里的瓦罐落在申明亭那里。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他冷不丁地就打了个寒颤,刚才从乡民身上得到的那点儿微末的优越感顿时就被吓得烟消云散了。于是,他连忙抢在妻子发作前,连忙转身出门道:“啊,我拉在申明亭了。我这就去取,这就去取。”
“回来!”严氏双手一插腰,猛地大喝道。才刚跨出半个脚的韩半瓶顿时就抖了一抖,老老实实地回到了妻子跟前,紧底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而严氏则毫不客气地用她那纤纤玉指狠狠地戳了一下老公的脑袋,斥责道:“你去申明亭那里干什么?不是叫你找四婶买酱油吗?”
“这,这不是,官府在申明亭贴了告示嘛。我就去那里瞄了,瞄了几眼而已。我,我这就去取回来。”韩半瓶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取回来?取个屁!申明亭那里人来人往的,你回家的这档子里,人家早就拿走了!也不知道又便宜了哪儿个龟孙子,最好吃得他烂嘴烂舌,上吐下泄。还有你啊,你这死鬼什么时候能长个心眼啊。当年媒人对我爹娘说你识文断字,知书达礼。我爹娘便想再不济,你也能混个秀才,当个教书先生吧。你倒好除了会一点半通不通的酸文来,什么生计都不会。不但考不取功名,连份像样的差事都找不着。人家都说三十而立,你三十多岁的人还要寄居在姑父家。别人当家的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可你这个当家的连买瓶酱油都不行。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一个男人!”越说越来气的严氏,眼泪情不自禁地就流了下来。
眼见老婆又哭又骂的模样,韩半瓶心里也不好受。哪个男人不想在外面事业有成,可以回家向老婆炫耀。有道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书生除了读书之外几乎不会其他任何生计。历来学而优则仕是读书人唯一的出路。但真正能科甲出身的读书人毕竟只是凤毛麟角。明朝时各府州县卫所皆建儒学,但凡生员入学必须得先应举,而会试每三年一大比,一次不过录用二三百人,有时更为不济。因此大部分的读书人都长期处于失业状态。加上现在中华朝的科考需加试格物、地理、天文等杂学。像韩半瓶这样不懂杂学的书生就更不可能通过考试了。却见他长叹了一声,上前安抚妻子道:“好了,娘子。你这胭脂泪看得我直心疼。都是我不好,让娘子你受苦了。娘子放心,相公我不会一直这么浑浑噩噩下去的。总有一天,我会让娘子你过上好日子。”
“真的?你发誓?”严氏扬起头问道。
“我发誓。”韩半瓶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抹了抹眼泪的严氏,突然破涕而笑,一把拉起了自己的丈夫的手道:“相公,现在就有一个大好的翻身机会等着你呢。”
面对刚才还又哭又脑,转眼间便笑意融融的严氏,韩半瓶只能在心中苦笑着感叹女人翻脸比翻书要快。不过,妻子口中的“翻身机会”还是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却见他好奇的试探问道:“机会?什么机会?是不是有差事了?”
“哟,你有时候还是长点心眼的嘛。这次还真给你猜对了。我在上海县的兄弟给你谋了份差事。那里可是一个好地方。怪不得看相的、揣骨的都说我今年要交大运,算得可真准呢。”严氏扳着手指盘算道。
“去上海?那是什么差事啊?”一听每个月有五十个大钱的收入,韩半瓶也有点儿心动了。他知道同样隶属松江府的上海县可比嘉定府繁荣多了。据说那里商扈云集,人丁兴亡。自己若是能到那些大户人家家里做私塾先生那可比窝在乡下好太多了。不过,他回头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妻子的那个兄弟是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实人,靠在码头帮人搬货讨生活。这样的一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同大户人家牵上关系。
正当韩半瓶胡思乱想之际,严氏开门见山的回答道:“你也知道的啦。我兄弟一直都在吴淞口的码头做事。他介绍的差事,当然是在码头上的咯。”
“码头上的差事?”韩半瓶的心情即刻就一落了千丈。他实在是想不出码头上会有什么适合他的工作。小舅子该不会要自己同他一起抗包袱吧。这也太异想天开了,自己的竹竿身板怎么能同虎背熊腰的小舅子比呢。
“是啊,是啊。说来还真巧,他的东家正好要招一个能写会算的人帮忙。我兄弟想到你读过书,就把你介绍给了他东家。那东家也信得过我兄弟,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说当家的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我兄弟说了,你在码头上做事,我就给他们当厨子。吃住全包,每个月咱们夫妻两还能支五十个大钱呢。现在一斤白面也不过一文大钱。这可比在乡下种地好赚多了。就算去县城郑家的油庄作短工也不可能赚那么多。你瞧,我连包裹都打好了。咱们明天就走吧。”严氏可不管丈夫怎么想。她一边唠唠叨叨着,一边进屋拿出了两个大包袱,摆在了丈夫的面前。
“啥?去码头做账房先生?你还要做厨子?那样的话这钱也太少了点吧。好歹,是咱们夫妻两个人做工啊。”韩半瓶眉头一皱道。虽然这几年他一直都待在张家村,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对外面的行情,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认识的。一听两个人做工才五十个大钱,他不禁开始怀疑他那个舅老爷是不是在讹他们夫妻俩。
“账房先生哪儿轮得你做啊。我兄弟说了你到了码头,进了账房,一开始只能从打杂的做起。先得跟着账房先生学个几年,才能作真正的账房。到那时候,你的薪水自然也会跟着涨上去的。我兄弟说了,他们的东家是个讲义气的好人。你那么聪明的人混个一年半载的,一定能做到账房先生。”严氏连连给自己的丈夫打气道。虽然她平时总喜欢有事没事的责骂韩半瓶。但她从心底里对自己的丈夫还是给予很大希望的。或许正是这种过高的期望,才让她对现实的生活越发的失望。
“这,这不是去做学徒吗?我不做,我不去。”明白了妻子意思的韩半瓶,连忙像拨浪鼓似的摇起头。这倒不是他抱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死理不放。其实从明朝末年起,言私言利就已成风气。在生活所迫下,不少仕途未明的儒生也开始放下架子投身工商业。但要已经三十多岁的韩半瓶,像十来岁的后生那样去做学徒,这个脸他实在是拉不下来。
一旁的严氏可不管丈夫拉不拉得下脸,她已经受够了现在这种半死不活的生活。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丈夫却傻乎乎地在那里一个劲的摇头。这怎能不让她火大。于是,她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泼辣劲,破口大骂道:“当学徒怎么了?算是委屈你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就识几个字,读过几本书,还真当自己是救国济事的才子了。你会记复帐吗?你懂码头上的事吗?你不想要这差事,老娘还怕你到时候烂泥扶不上墙,丢了我兄弟的脸面呢。”
“可我好歹也三十多岁了。现在回头去做学徒是不是太晚了点啊。你也知道,咱们在这张家村也住了快十年了。多少都有写感情的,你说走就走,是不是太唐突了一些啊。”韩半瓶尴尬地解释道。若是在别人面前,他此刻或许还能打肿脸充胖子一下。假装自己什么都懂,然后再顶上几句。可面对自己的老婆,他那种精神胜利法可就起不了作用了。似乎只要严氏的杏目冷冷一扫,就能把他肚子里的那点货色照得一清二楚,让他显出卑微的原型。
“哼!刚才你还发誓说要让我过上好日子。整日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同外头那些泥腿子斯混在一起,就能出人头地?就能让我过上好日子?再说这张家村的人什么时候把你我当自己人看过。张嘴闭嘴的就是外姓人。有什么好事头一个想到的是他们的本家,有什么坏事头一个怪罪的就是咱们。这样的地方还有什么好留恋的。你到底有没有出息啊!”严氏说到这儿,又拿出了帕子,大声嚎哭起来。
被严氏这么一哭,韩半瓶的心思就更乱了。而先前乡民在申明亭前嘲笑自己的场景也在他的脑中一再的泛出。就像妻子反问的那样,这个地方确实没什么值得留恋的。留在村子里他是没有任何出路的。或许再过几年,自己也得像其他人那样下地干活。然后渐渐地同刚才在申明亭前的乡民一样对外界不再感兴趣,只是麻木地过一天算一天。韩半瓶忽然发现,其实他在心底同妻子一样也向往着外界精彩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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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的一个清晨,张家村的祠堂跟前锣鼓喧阗,爆竹声声。三月正是农忙时分,照例各村各寨得要挑选个黄道吉日,在自家的祠堂里头祭祖,祈求今年雨水丰盛,五谷丰登。祭祖在各地的农村都是一项重要活动。按照传统,祭祖仪式只让族中男丁参加,女性不得参与。因为在多数人看来闺女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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