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持政-第2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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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住膝盖的毯子上放着初见雏型的半片毛衣,一个很大的毛线球滚落在她的脚下,上面插着两根织针,一边的小圆桌上摆着她的老花眼睛和今天的报纸,还有已经冷却的半杯红茶。
“妈妈……”煦德如同往常那样轻声。呼唤道——如果一切都还能按照往常那样进行的话,卡梅应该缓慢地醒过来,转过头,向她的儿子微笑。
煦德没有得到回应,他走过去,在卡梅的身边跪下,。握住她的手,手指的温度很低,但还是柔软的,西撒丁暴徒们的首领拉起那只手,把它按在自己的额头上。
亚历克斯走过去,按住了兄长的肩膀,维尔德格安。静地站在原地,而奥尔加小声地啜泣起来。
***
卡梅。萨利埃里的死亡毫无预兆,非常安详而快。速,在老萨利埃里死去之后她就坚持让神父为自己作了圣油仪式(一般在教徒年迈或病危时,由神甫用经过主教祝圣过的橄榄油,抹在病人的耳、目、口、鼻、手、足,并念一段祈祷经文,认为这样可帮助受敷者缓解病痛,赦免一生的罪过),而且煦德也并不愿意太多人来打搅母亲最后的宁静,所以相对于老萨利埃里,卡梅。萨利埃里的葬礼办的非常朴素而简单,围绕着她最后归宿的只有家人和萨利埃里家族的几位重要成员而已。
“索尼娅。”
亚历克斯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在老萨利埃里的房间里,被干净坚固的防弹玻璃保护着的露台上,索尼娅坐在最早由老何塞占据着,后来是卡梅,现在是她亲自统治的摇椅上,她一边让那把椅子慢吞吞地摇晃着,一边向亚历克斯招了招手。
“过来,亚历克斯,到这儿来。”
不死者走了过去,在索尼亚的暗示前他犹豫了一下——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个动作——他在索尼亚的身边几近于笨拙的单膝跪下,将身体贴近椅子的扶手,索尼娅又纠正了一下他的姿势,直到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可以在她的半强迫下僵硬地将脑袋搁在她的膝盖上为止——她现在能够很顺利地抚摸到他的头发了,她的抚摸非常沉稳,规律,就好像一个母亲在驾轻就熟地抚摸她的婴儿那样。
索尼娅仔细地研究着亚历克斯的后脑勺,亚历克斯的头发和萨利埃里家族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怎么相像,每一根头发都是纤细,笔直,乌黑的,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那样顺服老实地贴在那颗聪明的脑袋上,不会像维尔德格那样胡乱伸展,翻翘成一只无比愤怒的肉食禽类的形状,也不会像煦德那样在黑色的头发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银色头发——事实上,亚历克斯与萨利埃里家族的其他人不够相像的地方还很多,他没有遗传至卡梅的黑眼睛,还有对于西撒丁人来说过于白皙的皮肤,令人惋惜的判断能力与优柔寡断的性格——在三角海域的事情发生之前是这样的,但从三角海域回来之后,他就开始改变了,变得像一个西撒丁人,某种东西慢慢地,不容拒绝地从他的骨子里渗透出来,就好像皮肤中的火药与枪油味儿,怎么样也无法掩饰——他本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萨利埃里。
“你现在的样儿让我想起第一件见到你的时候。”索尼娅低声说道:“那时候我就在想……一个愿意迁就人的好孩子。”
索尼娅第一次见到亚历克斯的时候,他应该还是一个小婴儿,一个几乎可以说只是凭借着本能生存的婴儿,无论如何也不会懂得去迁就别人的——不死者大半个脑袋放在索尼娅的膝盖上,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女性人类散发着热量的皮肤与有绵长平稳的呼吸,还有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声音——她说的不是亚历克斯,她说的是隐藏在亚历克斯躯壳内的巫妖。
来自于异位面的不死者从不认为萨利埃里家族会无视或者漠视亚历克斯的异变,尤其是他得以逐步深入萨利埃里后——这个家族对黑暗与血腥的了解不单单是来自于人类,他们对毒品贩子,军火商,走私者,娼ji,杀手,小偷了如指掌,同样也了解吸血鬼,黑巫师,狼人和幽灵。
“维尔德格向我们报告了你的情况——一个危险而又单纯,嗯,某一方面单纯得有点傻呼呼的小家伙,你救了他。”索尼娅安抚地抓抓他的耳根:“而……耶尔确定你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了。”她说出耶尔的名字之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试图抑制某种突如其来 的疼痛。
他们在无法弄明白从三角海域“回来”的亚历克斯是个什么玩意儿之前,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让他远离了萨利埃里,甚至是撒丁——几乎整整一年,他醉心于观察那颗“女神之心”,而他们热衷于观察他。
然后是衣留申群岛之行,煦德应该是在那里确定了自己仍然是亚历山大。萨利埃里——因为那些残存的记忆碎片,他认可了这个亚历克斯,并且愿意保护他。
“在知道你是个亡灵巫师之后……耶尔曾经委婉地转述过安纳多族长的意思——他们希望控制你,用他们的方法,何塞拒绝了。”也许从那时起,他们与安纳多家族之间的同盟就不再是那么牢靠了,索尼娅想:“你救了维尔德格,救了煦德,救了你的老爸爸,我们喜欢你,爱你,你是萨利埃里家族里最小的孩子……你是我们的亚历克斯宝宝。”她揉了揉他的头发,:“我们不会放弃你。”
“……是的,”巫妖说:“我知道。”
“所以,不要再回萨利埃里庄园。”
亚历克斯的肩膀微微一耸,但施加在他头颅上的手温柔地将他蠢动的脑袋按了下去——索尼娅用的力量并不大,实际上就算她用足力气起到的作用对于巫妖来说也不会高于一片羽毛,但里面所蕴含着的意味让不死者瞬间安静了下来:“你长大了,亚历克斯……”索尼娅停顿了一会,似乎在寻找措词:“在我们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和维尔德格形容的一样,也许你强悍,敏捷,充满智慧,有着人类无法企及的奇异力量,但你在感情与人性方面完全就是个婴儿——不,我不是说你不了解这些东西,你也许可以将弗洛伊德的著作倒背如流,但你从未真正地接触过,感受过……我和卡梅,何塞,维尔德格,甚至是在这方面迟钝的就像是一条霸王龙的煦德也能感觉的到……不过你显然在很认真地学习,也许和你经常在一起的人感觉不到,但是,亚历克斯……我能够很清晰地看到你的变化。”
她拍了拍亚历克斯的脑袋:“你正在向一个可怕的方向发展……亚历克斯,你现在不仅仅是学习,而且已经懂得运用这些东西了,你原先的最大缺点已经得到了弥补……噢,这没关系,我们乐见其成。”
“但我们不希望这些东西会成为桎梏甚至控制,伤害你的东西。”索尼娅迅速地说道:“这也是何塞,卡梅的意思——我们知道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奥尔加的力量与你的力量是敌对的,在这里,生者可以有所裨益,但对于你来说……”她松开手,让亚历克斯抬起头,黑色与灰色的眼睛对视:“所以,不要再回到萨利埃里庄园了……也不要和萨利埃里的后裔接触,因为死去的我们无法保证这些萨利埃里是否能够继续这样爱你——我们不想让珍贵的感情和回忆成为在将来的某个时刻谋杀你的工具。”
“如果想你的话,我和煦德会去看你的,我想这机会并不难得,而你在皇冠城堡的塔楼里总会给我们预留房间的,对不对?”索尼娅抓住亚历克斯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
“唔……是的。”
……
房间里突然寂静下来,但这种寂静并不让人感到压抑,它给人的感觉安宁而又舒适。
索尼娅姑姑卷起嘴唇,:“……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我觉得所有的话都已经被你说完了,亚历克斯在心里默默地说道,他握住索尼娅温暖的双手,看着她微微一笑,他也清晰地记得第一次看到索尼娅时的情形,记忆中风姿绰约,性情爽朗的女性人类女性除了眼角与唇边多除了几条细微的笑纹,还有萨利埃里家族遗传的灰黑卷发中日益显眼的银色之外,一如往昔。
“我想,”他平静而认真地说道:“我是幸运的。”
第七小节 愚者(五)
玛丽亚女王陛下站在石质中框的窗户前,它和这个行宫里所有的窗户一样几乎高达天花板,充足的光线落在窗下沉甸甸的长椅上,长椅上深红的锦缎与金线绣出的王室徽章闪闪发亮。
从这里可以看到皇冠城堡——现在由王储亚历山大。萨利埃里。费迪南德居住的地方,高耸入云的观测哨、尖塔和钟棱在明朗干净的天空衬托下呈现出一个完美的皇冠剪影,它的主人现在并不在里面。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朗巴尔夫人?”撒丁最为尊贵的女性问道,一边轻轻地将原本握在手掌中的便笺纸折成一支小船,让它漂浮在为了增加湿度而摆设在窗台上的水晶浅口盘里——里面是清水,不多,但足够将那张单薄的便笺纸上的字迹以及它本身全部湮灭。
“差五分钟下午四点,陛下。”朗巴尔夫人谦恭地回答:“四点三十分海军上将托马。路易。昂布鲁瓦爵士将会入宫晋谒。”
“那个老家伙……”女王陛下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微笑起来,她注意到自己的女官长正在关切地打量她 ——如果女王陛下略微表示出一点疲惫或者厌倦的意思,她一定会立刻转身去取消今天所有的约见。
“不,一切如常。”玛丽亚女王陛。下说道,她从窗户面前离开,:“准备红茶,还有咖啡,很多的奶油和香草粉,方糖。”
卡梅。萨利埃里的死讯对于女王。陛下来说并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消息——如果说何塞。萨利埃里的死亡还能让她感到快慰的话,那么卡梅的死亡则完全不在她的期望之外——这当然不是说女王陛下会在意她的生死,毕竟是她的丈夫杀死了朗巴尔亲王,并且逼迫她不得不与自己出生不过一年的孩子生离,但女王陛下并不希望她在这个时候死去——在亚历克斯依然保留着对于萨利埃里家族的感情时,相同或者相近的痛苦与悲伤甚至可以让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瞬间拉近彼此的距离,何况他和萨利埃里家族的两个兄弟之间原本就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
“陛下……是否需要费力去一次西。撒丁,也许殿下会需要一点帮助。”朗巴尔夫人将女王陛下需要的东西吩咐了在门口守候的年轻女官,然后关上门,走回女王的身边悄声建议。
说是帮助,实质上是提醒与催促,朗巴尔夫人能够。理解女王陛下的矛盾——她憎恨萨利埃里家族,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早日摆脱往日情感的羁绊;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亚历克斯的坚持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终究是萨利埃里家族抚教了他近三十年,如果短短几年的分离,或是奢侈的生活,荣耀的身份就让他轻易抛弃了萨利埃里的话,那份薄情与冷酷绝对会令人不由自主地心寒与鄙夷。
“不……我想不需要,费力有着自己的事情要做。”女王安。慰地拍拍女伴的肩膀表示了解与感谢:“我想亚历克斯能够掌握好应有的分寸。”
朗巴尔夫人相信这一点,不得不说,亚历山大。萨。利埃里。费迪南德是一个真正的好孩子,或许有点内向与太过压抑,保守,但对于一个王储来说,他的严谨与冷静足以弥补这些不够完美的地方——老派贵族们甚至十分欣赏前者;而那些曾经为王储的教育问题而深感担忧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