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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春去春又回-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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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锦书突然也陪着邱若蘅一起跪下,恳求不止:“孔大夫,你一定有法子,你再好好想想!我大哥不能死,他是为了我们大家才累成这样的!”
顾沁文也犹犹豫豫地开口:“孔大夫,我哥都跪了,你就再试试嘛,大不了,再加我一个……”她也噗通跪了。
“你们!”孔良苦笑,目光投向站得略远的阮春临,阮春临一直默不作声看着,此刻微微叹气,冲顾齐宣一点头,顾齐宣立刻快步离去,阮春临道:“孔大夫,你尽力而为吧,家中收有一些珍稀药材,我让齐宣去取来给你,你看看能否用得上。”
孔良无奈道:“这、好吧好吧,你们快些起来。”
丫鬟煎好了药,顾锦书扶起顾凌章,捏开他牙关,托着他下巴,邱若蘅一勺一勺喂入,喂多少都漫了出来,看得孔良又一次摇头,众人不免绝望,邱若蘅突然含了口药汁,伏身捧住顾凌章两腮,嘴对嘴地喂送,同时不住抚压他喉咙至胸口这一片。
头几次依然不见起色,一碗药即将见底,邱若蘅锲而不舍地试着,最后一口,只见顾凌章喉头微微动了下。
她大喜过望,连声问顾锦书:“你看见了么?”顾锦书忙不迭点头:“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顾齐宣赶紧回头吩咐:“快去再煎来,多煎些!”
喂下药后,顾凌章依然气息微弱,孔良告辞前道:“孔某已尽了全力,接下来是福是祸,端看大少爷自己的造化了。”
夜深了,众人各自回屋睡去。邱若蘅守在床边,疲劳和担忧使她渐渐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朦胧之际,感觉顾凌章正站在门口。她叫了他一声,他不答应,只深深看她一眼,就转身离去,没走出几步,背影已开始模糊,迎面铺天盖地撒来无数纸钱,其中一张拂过邱若蘅脸颊,被她抓在手里,她惶惶地举目四望,面前突然出现一座坟冢,墓碑上的字赫然入目,正是“顾凌章”,邱若蘅霎时忘了呼吸,一颗心被死死地捏住,天旋地转之后,猛地大口喘着气惊醒过来。
他还躺在床上,面色依然灰白,邱若蘅探过他鼻息,并不比之前强了多少。她呆呆坐着,小心地抬起手来,一根手指轻轻地搓了搓他陷在阴影中的左眉。然后顺着鼻梁,来到嘴角。
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痴迷顾凌章身上一些很小的细节,因为他这个人实在太淡、太模糊,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幽魂,她需要这些不起眼的地方,越多越好,来强化他的存在,慢慢的,他就因为这些细节,变得独一无二,甚至乎,战胜了世上的某种完美。
邱若蘅脱了鞋,躺在顾凌章身侧,抱起他来抵着额头道:“相公,你回来吧,若蘅在等你,你听见了吗?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不会舍得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等你痊愈,我们搬去梅花谷,就我们两个人,你晨起读书,我浆洗衣服,一天过得飞快……”
恍惚中,她看到他穿着喜服,用漠然的目光打量她;又看到他一手执笔、一手拿个胭脂盒盖,专注地画着她,眉眼低垂,随着运笔之势,嘴角不时漾起一抹淡不可察的笑意,邱若蘅看着幻境中的每一个他,不知不觉间已热泪盈眶。
×××
顾凌章昏昏沉沉睁开眼,盯着屋顶看了一会儿,虚弱地问:“这是哪?”
一边问一边要撑起身。
邱若蘅忙按住他:“是惠济斋。”见他一脸茫然,又加一句,“孔大夫的医馆。”
“喔。”顾凌章这才松了手,又睡死过去。
邱若蘅叹口气,之前他们把顾凌章背回顾宅养病,他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家,立刻像粘在蛛网上的蚊子,拼命扑腾要离开,众人没法,只得把他送去暂时安置在孔良的药铺里,他才安静,且每次醒过来都要问一遍自己在哪。
从顾凌章开始有一些散乱的意识以来,就注意到邱若蘅始终陪侍在旁,寸步不离。他陆陆续续病了快一个月,七夕过后,才勉强可以下地行走,邱若蘅收拾着为数不多的东西,一边说着:“终于可以回家了,公子。”
一声“公子”让顾凌章脸色变得十分古怪:“哪儿的家?”
“当然是梅花谷的家,你之前病糊涂了么,公子!”
顾凌章终于忍不住了,沉声问:“那封休书还在吗?”
邱若蘅从袖笼中抽出来,毕恭毕敬递给他,他用力撕了,碎片放回她手上,说:“以后别再那么叫。”
邱若蘅微微笑道:“是,相公。”
他不在这段时间,几间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添置了不少器物,顾凌章疑惑看向邱若蘅,意思不言而喻:“都是你弄的?”
邱若蘅会意,笑道:“芷蕙和小叔也出了不少力。”
说曹操曹操到,邱芷蕙的声音远远传来:“你小心点儿,别磕碰了,这个绣床比你年纪都大,这可是我娘传给我姐的,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看着扛了个木架出现在门口的顾锦书,顾凌章忽然生出奇怪的想法,邱芷蕙——她其实是老天爷专门派来折磨顾锦书的克星吧?
他这想法继续延伸,继而变成一个发现:邱芷蕙的克星是她姐姐邱若蘅,邱若蘅的克星是他,他的克星……勉勉强强算是顾锦书。
难道真是一物降一物?
顾锦书郁闷地看着屋子:“大哥,搬这么多东西上山,你是不打算回家了么?”
“这才是我家。”
“你别再跟太奶奶怄气啦,明明是一家人——”
“我再说一次,这才是我家。”
“那盐会怎么办?”顾锦书眨巴眨巴眼睛,“还有香店、当铺、茶园、银庄、布行怎么办?”
听得邱芷蕙想揍他,这是□裸的炫耀。
顾凌章回他一句:“你看着办。”
他的无情让顾锦书仰天发出一声悲鸣。
跟两人一起上山的还有暖儿,她无论如何不肯留在顾家,说大小姐去哪她去哪。这份忠情深得邱芷蕙赞表,但梅花谷里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屋子给她住,所以只能做完杂活后跟邱芷蕙回邱家去安顿。
厨房里,邱芷蕙苦劝着已经迫不及待洗手做羹汤的邱若蘅:“姐姐,这屋子哪是人住的——”
“你少来了,我们刚到扬州时屋子比这破得多。”
“这——那最起码够大吧,你看你这儿,连间佣人房都没有——”
“刚到扬州时我们不也是自己洗衣服做饭的?再说,我就喜欢和相公单独两个人呆着,没人打扰。”
“这——我看你们俩不如跟我回家,我住的那间独院给你们,门一关谁也打扰不了!”
“那你住哪?”
“我去和爹一个院子……”
邱若蘅差点打翻米桶,她端住碗笑道:“多谢芷蕙,但是我更喜欢这儿。”
邱芷蕙忿忿跺脚:“这儿有什么好!”
她动摇不了姐姐的决心,就去把气往顾凌章身上撒:“这破地方家徒四壁,只有一张床,连榻都没!你该不会要我姐姐每天去提水给你洗衣服,去地里种菜吧?还要做绣活维持生计养你?你当初回门的时候怎么说的,不会让我姐姐吃苦,不会休妻,不会拦着她回家住,现在呢?现在呢?现在呢?”
顾凌章道:“我没做到——那又怎样?”
邱芷蕙哑口无言。
“芷蕙!芷蕙!你这又要去哪儿,不是快吃饭了么——”顾锦书追着摔门而出的邱芷蕙去了,走之前不忘扶正被她推歪的篱笆。
顾凌章坐在书房,听灶间传来切菜和蒸煮的声音,与他各不相干却又遥遥呼应。窗外蓝天白云,秋光落在案头,他拿笔蘸上墨,却又不知道要写什么,顿住,手指把笔尖那根明显脱落了的毛抽出,吹走,擦擦手,再要写,突然转而去抠抠笔杆上的疤,他本人也意识到这个叫做心不在焉,不由又好气又好笑。
邱若蘅进来时,发现顾凌章出神地看着屏风下角,正喃喃念她写的诗句:“青山纵无情,脉脉……葬仃伶。”邱若蘅过去,笑着侧身挡住:“当日看了相公的诗,一时心神激荡,没忍住胡言乱语,让相公见笑了。”
顾凌章淡淡道:“怎么会,你写得很好,这脉脉二字极是精妙,又作山脉,又有含情脉脉之意,我很喜欢。”
他说:“我也没想到,当日在母亲墓前哭诉的那个姑娘就是你。”
去年清明进山扫墓,无意中听见了竹林里的哭声,他很是奇怪,于是到亭子里凝听,寥寥几句明白过来,不过红尘中的又一痴人罢了。
想是这样想,心底却不由得生出些同情,腰带上正好拴有笛子,就站得远远地,吹了一曲。
回忆结束,顾凌章声音平板地道:“早知道你那句‘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是形容顾锦书,我说什么也要纠正你。”
邱若蘅尴尬无比:“连这都叫你听见了……”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在梅花谷安顿下来,转眼已有月余。
田园生活一如邱若蘅所想,非但不苦,反而有趣。
顾锦书每天早上都来,帮他们从井里提水灌满水缸,然后就在篱笆前面的空地练武。
起先几天,邱芷蕙也是天天报到,很快就苦不堪言,尤其摔了个跟头后,终于被迫放弃这种自我折磨。
值得一提的是,她摔跤的地方,跟邱若蘅摔的是同一处,只不过邱若蘅当时有枯叶和厚雪垫底,只是崴脚,邱芷蕙要惨得多,竟摔折了小腿,心疼得邱若蘅眼泪汪汪,赶到床前,刚要嘘寒问暖,背后顾锦书突然“哇”一声大哭,把邱老爷全家吓一跳。
邱芷蕙受了伤,顾锦书差点连家都不回了,还是邱芷蕙大骂:“你整天吃饱了就坐在这儿看着我,和一块豆腐有什么区别?永远也不会变成我要嫁的那种男人!”他才嘤嘤离去。
他一走邱芷蕙又觉得寂寞难耐,岂有此理,明明都是坐在床沿上,凭什么顾锦书手臂一抬就够到碗,她还差了十好几寸!连自家的碗都认顾锦书不认她,真真岂有此理!
“姑奶奶就不信够不着你——喝!”
顾锦书破窗而入,把差点跌出床的邱芷蕙捞了个正着,摆回床上,又端过碗来,吹口气,一丝不苟喂邱芷蕙喝。
邱芷蕙愣着喝了十几口,喂完,顾锦书把碗一放,又爬窗出去……
邱芷蕙呆了半晌,试着喊:“顾锦书?”
外头没有动静,她抓起枕头往地上一丢,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又出现在窗口。
邱芷蕙突然憋不住狂笑起来,她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大概是闷得快要失心疯了……
所以当孔良宣布她可以下地的时候,邱芷蕙宛如重获新生,心情好得连看顾凌章都不那么讨厌了,二小姐决定亲自下厨,做几个拿手好菜款待姐夫姐姐。
邱家请的厨娘姓满,家里人都称她满姑,邱芷蕙让她给自己打下手,这边厢刚兴高采烈地根据食材定下了吃什么,满姑就响亮地唤了声:“二少爷,你又来了!”
“呵呵,是呀,满姑!芷蕙,你能走了!”
邱芷蕙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道:“二少爷,你没听过男子远庖厨么?”
顾锦书一脸困惑:“男子远什么?”
“庖厨!就是男人不要进厨房!”
顾锦书更加困惑:“可是我常去的春意楼,大厨都是男人……”
邱芷蕙无言以对,顾锦书从她手里抢过笋子说:“虽然我没有做过饭,但是我刀工很行的!”
说完不由分说,甩着菜刀就切,雪刃翻飞,看得满姑拍手称赞。
邱芷蕙拿起一根笋丝,细得可以穿过针孔,长短均匀,半晌,她道:“我要做的是玉兰笋片!”
最后只得把食材混在一块儿包包子,顾锦书不光刀法赞,内力更是一绝,他可以令一块猪肉弹指间零落成泥碾作尘。
“你会不会切啊,你不知道肉要切得粗,菜要切得细吗?”
“对不起!那我再切过!”
“哪那么多肉给你切,这块是我昨天就订好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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