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似故人来(正文+番外完结)-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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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把手把件接过来,对石南道:“锦葵不带着吗?”说完又有些后悔,这是明摆的事,实在不该这个时候再提。
赵石南果然眉头一皱:“带她做什么?她既服侍的好,还是留着陪您吧。”说着方才的温和已退了不少。又同老太太说了一会,退了出去。
老太太看着赵石南离去的背影,心渐渐的凉透,一把将手中的青玉把件扔了出去,杜衡有心?都是包藏祸心。不除了这个祸害,赵家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是非。
赵石南的动作很快,第三天一早,已经带着杜衡双叶,并几个粗使的男丁,由司机开汽车送到了南京,坐上了到北平的火车。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
杜衡靠在赵石南的肩上,虽然身子虚弱,脸却由于兴奋有些绯红,问着:“石南,北平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很大?”还想问下去,却由于气虚喘个不停。
“少奶奶,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一定是北平吃的多不多,有没有桂花糕?”双叶笑道。
“就知道吃。”冬桑嘲笑着双叶,“你以为少奶奶像你一样天天围着锅台流口水?”双叶气的捶过去。
赵石南紧紧握着杜衡的手,眼前开心的场景让他的眼眯了起来,把杜衡往怀里揽的紧了些,细细的说着:“听说现在许多皇家园林,都允许百姓进去了。正德皇帝的豹房,现在是万牲园;慈禧老佛爷的行宫颐和园,也能花几个大洋进去看看,到时咱们一起去”杜衡靠着赵石南,听他说着,闭着眼睛想着,颐和园,万牲园,该是什么样子。
“少爷,您如今,到是话多了。”冬桑摸着头笑道,他看惯了赵石南绷着脸的样子,这么细碎温声的说话,还唠唠叨叨,简直让他吃惊的眼睛都要掉出来。
“笨蛋。”双叶又捶他,“少爷不是在和少奶奶说话嘛,对着你这个木头当然没话。”
“他们说的,真好玩。”杜衡喘息着说,却是含笑,“不知道我还能听多久。”心里灰暗下来,身子依旧是那么沉,没有一丝好转。最近时常梦到去世的爹娘,她好想扑进爹的怀里,那里没有阴谋,没有算计,没有无奈,这些苦,再也不必受了。想着想着,睡了过去。
“衡儿,你一辈子都要听着,我不允许你听不到。”赵石南的语气深沉坚定,把杜衡紧紧揽在怀里,看着她睡,他却一丝不敢合眼,像尊上古名剑一样立在那里。他的女人,他不放手,谁也不能收走,包括上天。
杜衡睡得沉沉,豺羽走了进来,赵石南低声问着:“那封信带好了吧?”
豺羽点头:“贴身收着。”
冬桑有些发愣:“信?”
豺羽看赵石南点了下头,对冬桑说道:“少爷前几天特意找省主席秘书拿了一封省主席的手函,北平有一位姓王的名医,原来是宫里太医院的院判,给老佛爷看过病的,家里几代御医。但是大清亡了以后,这位王太医深居简出,不出山的。除了几个达官显贵,还没人请得动。只省主席和他还有些交情,托了书信,给少奶奶看病。”豺羽跟随赵石南,知道这封信怕是动用了赵石南所有的关系,来之不易,自然不敢怠慢。
双叶激动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下少奶奶有救了。诶,少爷怎么从没提起啊?”
豺羽淡淡的笑了笑:“少爷做事妥当,岂能到处嚷嚷。这回到北平,只怕也是看病为主,生意为辅。”赵石南闭着眼睛,冷哼了一声。
豺羽忙低下头沉声道:“豺羽不该妄猜少爷的心思。”豺羽和冬桑从小一起长大,都是赵石南身边的人,不过后来做的活计分开了,豺羽更像秘书,做些生意往来的应对,而冬桑做些粗使营生。冬桑本就嫉妒豺羽,这下幸灾乐祸笑道:“让你光屁股上锅台,猴精过头了。”几个人都笑起来。
赵石南走后,锦葵来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已经心神俱疲,躺在了床上,锦葵顺着床跪了下来:“老太太可是身子不好?”
老太太叹了口气,拉着锦葵的手长吁短叹:“石南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锦葵听了心里狠狠撕扯着,赵石南的走,最措手不及的就是她。就是提前三天让她知道,她也好有个应对。偏偏等她知道的时候,第二天一大早已经走了,她眼巴巴的看着赵石南抱着杜衡出去,恨得牙根痒痒却毫无办法。但面对老太太,锦葵依然淡然的笑着:“只怕现在,已经出了江苏。老太太不必记挂,少爷常出门的。”
若说人和人,也真的是个缘分,锦葵的几句话,就说的老太太从心里往外的熨帖。
老太太素来强硬的人,眼圈也几分红了:“常出门也罢,这回去的是北平啊。你说,我处处为他好,可最后怎么落了个养儿千里外的结果?竟然要躲出去?”
“不是去做生意吗?”锦葵的声音故作讶异。她也明白赵石南北去的目的。
“唉,当着你我不说外道话。说是去做生意,可赵家,世世代代做丝绸的生意,就没离过江浙,丝绸生意,不是在江浙做是个正经?谁会跑到北平那么远?”老太太声音苍凉,“又是听了不知谁的话,出的这幺蛾子。”
“会是谁的主意呢?北方现在听说哈口气出去,都是冰,还不把耳朵冻掉了啊?”锦葵明知故问着。
慈姑再一旁听着“啊哟”一声惊叫:“真的有那么冷?”
锦葵点头:“可不是嘛。旧时听村子里的老人闲聊,还有人喝醉了回不了家,躺在路上一夜,第二天就冻死了。北方和咱们这边大不同呢。”
老太太也大吃一惊:“这可怎么是好?石南又爱喝酒。可千万别出什么事。这个作千刀的狐媚子,到底是哪一点把石南迷得五迷三道的,就快为了她送命了。家门不幸啊,出了这么个祸害。”老太太一急也顾不得体面,话说的直白粗糙。
锦葵知道老太太素来不喜杜衡,但老太太终归是一家主母,说话做事很带分寸,若不是今天锦葵故意激老太太,还不知道她内心对杜衡已经憎恶到了这步田地。锦葵叹息着:“是啊,家宅不宁,是麻烦。我们村里有户人家,本来过的好好的,自从二儿媳妇过了门,就开始生事,没几年,家就散了。老爷子和老太太气的都归了西。”
锦葵很会逢迎着说,几句下来,赵老太太已经完全不避讳她,倒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直把杜衡扎了赵石南,不顾廉耻去西式医院,杜仲不肯做石南的保人,杜衡摔了把件这些让她不痛快的事,直讲了几天才一一讲完。却还是留了杜衡和赵凌泉赵天雄的事没有说。毕竟关系到石南的脸面。
但锦葵却听出了门道,私下问着慈姑:“老太太怎么说到少奶奶出阁前,想说又不说了?”慈姑看锦葵深得老太太宠爱,这事也不止一个人知道,便把杜衡出阁前和赵天雄私奔,生病了赵凌泉又拉拉扯扯看望的事说了一通。
但锦葵是个脑子清楚的,问题直奔要害:“城南赵庄住的是哪家?天雄少爷还是凌泉少爷家?”
慈姑说着:“凌泉少爷家,本也是住在院子里的,成渊三老爷犯了事就被少爷撵出去了。”
锦葵点头明了,又打听了一番赵家的长短,晚上回去,把这些事反复勾连起来,有了眉目。
赵老太太又向锦葵抱怨杜衡的时候,锦葵低声笑道:“老太太,我倒是有个法子让少爷能快些回来。但是需老太太从中帮忙。”
“什么法子?”赵老太太如今只要能让赵石南尽快回来,出钱出力,都在所不惜。锦葵如此这般的耳语一番,老太太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惜流景:北平
赵石南和杜衡在火车上行了两天,终于到了北平。一下火车,杜衡便冻的一激灵。正月的北平,还是银装素裹冰雪纷飞的季节,杜衡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天气,又干燥又清冷,只觉得头都被冻木了。
好在有同乡李先生早已等候在火车站,看到一行人下车热情的招呼上去。李先生在北平也做着丝绸的生意,还兼着政府里一个闲职,不过是花钱买个名头,倒也小康人家过的富庶。将赵石南等人接到马车上,向着什刹海一带行去。
“石南,这院子的地段,气派,自是不用说,就是价格高了点。也是人家祖上留下来的,如今兄弟几个都离了北平,才要卖的。我先说着租了下来,你要是看着中意,再和他们商量是租还是买。”李先生和赵石南熟识,打点的也周全。
双叶好奇的把马车一侧的帘子掀开,杜衡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看着窗外的景致,不禁“咦”了一声。万木萧条,积雪莹莹,眼前却是一个大湖,冻成了冰,还有人在冰上滑着。杜衡挣扎着抬手指着滑冰的人:“他们在做什么?”
李先生笑道:“夫人一定是久居江南,那是一群孩子在滑冰呢,湖水在冬天冻实了,孩子们拉着冰车在上头滑着玩。”
杜衡只觉得有趣,使劲撑着看的目不转睛。赵石南把帘子放了下来,也不避讳李先生,把杜衡揽进怀里,温声道:“歇歇吧,等身子好些,有的是时间看。”转而问着:“这是什么湖?”
“这叫什刹海,也叫后海。”李先生来了兴致,“这地儿可是风水宝地,和后海对着的前海,可是宫里头的。就这一片儿,”李先生撩开帘子,“那儿,那是康熙朝明珠的府邸。”“那儿,是逊帝溥仪生父摄政王载沣的府邸。”
赵石南听着心里一震:“如今可还有人住着?”
“有啊,载沣的府里现在还有几个旧宫里的老太妃住着呢。所以这地儿是潜龙邸,周围都是皇亲贵胄。院子的价格自然高些。”李先生叹道,“这户人家,先祖还是户部尚书呢。但那府邸的规格和亲王府还是不能比的。”
闲聊着,不多时马车穿过几个胡同,到了一所院子的门口,李先生先下了车:“到了。”
赵石南扶着杜衡下来,一股清冽的风吹过,吹得人整个都通透了。杜衡只觉精神好了一些,随着赵石南进了院子,这是出三进的院落,还带着一个假山灵石的园子,比起扬州的赵家老宅总体上自然是小了不少,但北平的建筑方方正正,院落自带高大气派,倒觉得分外宽敞。
一行人从第一进走到最后一进,这高大宏伟正合了赵石南的意,不觉看向杜衡:“衡儿,你觉得怎样?”
最后一进通常是主人的卧房,比起前面几进,屋檐矮小些,却更有生活气息,杜衡看着屋前东边一株芭蕉,西边掉了叶子,不知是什么树,树旁支着一架秋千,只觉得心都要融化了,墙里秋千墙外道,杜衡爱不释手的摸着秋千,很喜欢,却一路听着李先生介绍,总觉得这里太招摇了:“是很好,会不会太奢靡了?”
赵石南素来张扬,并不管这些:“觉得好就买了吧。要多少钱?”
李先生看向赵石南,犹豫着说道:“说是要两千五百大洋。便宜不了的。”那时一处一进的普通院落也就四百大洋。这个要价高的离谱。
杜衡一听更加不舍,看向赵石南说道:“不如先租着吧。”两千五百就是对赵家,也不是小数目。
赵石南摆摆手:“值得就买。”杜衡喜欢,毫不觉得心疼。此时赵石南才体会到,倾尽天下,只为红颜一笑的滋味。而且这个家,只有他和杜衡,再无旁人,就是多少钱也值得。李先生应声说好。
下人们很快把院子收拾妥当,最后一进屋子是赵石南和杜衡的起居室,垒上炭火盆子,顿时暖意融融。修整了几天,赵石南便带着杜衡去了西华门外王太医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