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许谁半世流年-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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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先生,申太太,祝你们用餐愉快。”服务生礼貌地退下了。我示意申以乔走到属于我们的位置。“今天,我为你清一次场,我为你用心地准备一次。”
他转身坐下的时候蹦出一句话,半开玩笑半认真:“居心不良。”
我低下头假装看脚下,确实是这样,我只是想给我们一个美好的结局。
在感情上不是,在环境上至少是。我亲自为申以乔上着料理。这家餐厅的老板是申以乔在法国时的老友,他告诉我申以乔的喜好,并在下午时手把手地教着我,这才做成了这些。
那个外国男人举着红酒颇为羡慕地说,申以乔是世界上最幸运的男人。
幸不幸运,谁知道呢?
他尝了一口,似乎嚼得很费力。埋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在最后一个象征性的咽下去的肢体动作之后,我紧张地等着他的评价,难道是我做得不够好吃?
他过了好久抬起头,与我四目相对:“你什么时候成了这家料理的厨子了?”他的眼角微微泛红。
申以乔,你一尝就知道是我的味道了吗?你为什么让我看到你眼角的泪光,为什么一遇到我,你就频繁地在我面前毫不遮掩你的喜怒哀乐?
我转身走到预先准备好的蛋糕那里,推着它缓缓走了出来。本来想的是我得唱着歌,可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着他。
他颇为绅士地站起来,表情夸张道:“我的夫人什么时候这么全能了,我可真受宠若惊啊!”
弄完这些,我也坐了下来。这些年我已经不在格格不入地用筷子了,也不再避讳着牛排了,我也放下了偏执,习惯了用刀叉,只是手法很拙劣,每次切地满头是汗。
这次刚坐下来,申以乔就把切好的牛排放在我跟前。
“这么完美的晚餐,我可不想看到有个外表很优雅的女士像杀猪一样跟牛排较着劲。”
“杀猪?”我抬眼:“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词了?”
“这些有辱斯文的东西还不是跟着你学的。不过你说得很对,赤裸裸的粗犷就是最直接的形容,听上去不太文雅,但是很贴切啊。”
然后又是沉默,我每吃一口都看着放在一旁的包,想着最后的时候该怎么说。申以乔很敏感,我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可是今晚,我在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他察觉不到破绽。
他今天兴致很高,却滴酒未沾,刚想开口询问就想起从那次醉酒之后他答应过我不再喝酒。我们几乎是同时擦嘴的,为着这种默契,四目相对地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对我说?”他的眼神跟他的表情完全是两种情绪,我低头不语。
“这么费心费力,一定是有好事要宣布吧?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没有吧?你别告诉我你怀孕了?”他夸张地笑起来,看着我急于否认的样子,乐呵地说:“你真傻,这么快就对别人刺激的话做出反应。”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舞池,眼神迷离:“在你的十八岁生日宴会上,我就想跟你跳舞了,你靠着柱子落寞地喝酒的侧影我至今都无法忘怀,犹犹豫豫地想上去邀请,你是第一个让我没有自信的女人,我也无法解释这是为什么。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了,却看到你在一个男人的臂弯里笑的那么凄美,那么幸福,那复杂的表情刺痛了我。后来我知道,那个男人就是宋清越。或许在那一刻就注定我输了。”他认真地看着我,而我仔细地听着。
我想此刻我的笑容也很复杂,脑子里想不到什么词来形容,我很想投入在这场像梦般的回忆里,可是脑子里却时不时地被那份离婚协议书拉回来。
“让女士先开口会不会不太好。”
他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听了这话便走到我旁边邀请着我。我稳了稳心绪,随着他走到舞池中央。
“记得那幅在画廊里的画吗?名字与那部电影重名‘闻香识女人’,你还问我为什么那幅画里都是捉不到形状的模糊形象。那时我不懂,现在我似乎懂了,真正让你留念的是你无法名状的,真正让你记住的只是计算不出来的瞬间。靠着香味辨识女人,留下的也只是幻想里的概念。”他的话似乎预示着什么,我默默地听着,仔细的揣摩着。
他打了个响指,音乐声应声而起。
他环着我的腰,继续小声地在我耳边说道:“有些时候,我们必须在回忆里好聚好散。”说完这话,他严肃起来,直愣愣地看着我,我不敢直视太久,眼神躲闪着。
51。正文夺子之战之好聚好散(四)
“看着我!”他命令道:“好好看着我,用心地看着我。别说话。”我被他的眼神吸进去了,逐渐地投入进去,脑子里全是有关他的点点滴滴,像是细密的针眼,慢慢聚拢成一个大缺口,将我所有的防备击打地溃不成军。
“作为回报,给你的礼物在你的包里。”我猛地回过神来,身子随着最后一段旋律转了起来,稳稳地落到了他的怀里。
他迅速地放开我,走到餐桌旁坐了下来,拿起一支烟嗅了起来,神色逐渐恢复到当初的疏离。一种不好的感觉在我心底蔓延。
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我才慢慢地走到那里,打开包,侥幸般地绕开离婚协议书在里面掏了掏,没有我想象中的那种礼物。
我回头疑惑地看了看他,他不看向这边,只是嗅着烟。
我紧张地想拿开离婚协议书,折起来时,看着末页的那几个字,一种难以言说的麻痹感蔓延全身。
“申以乔”那三个字端正地放在那里,看上去那么地不协调,我难以置信的看了又看,呼吸加重起来。
这时他的声音传入耳里,冷冷的:“那天不小心把包碰掉了,我就顺手签了。就当是练练字吧。是我疏忽了,才让你这么不安心。早在该结婚之前就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你,本来还想着欠你份礼物,现在这份礼物对你来说是最好的吧。我不知道这份东西你什么时候准备好的,我本来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安慰,直到今天你才拿出来。”
听着他像总结陈词一样的描述,我突然想告诉他这不是我的本意,可是却是没有意义的了。“我得承认,我想过用那些无奈与胁迫来束缚你留在我身边,这样我可以用宋清越没有的时间来让你爱上我。但是就像许多年前那样,我晚来一步了。请你跳舞比他晚,向你表白比他晚,就连向你求婚也比他晚。我累了,那样的步伐我是追不上了,我就该静静地在一旁观赏着你们沉醉在自己的爱情里发光发热。你……”他顿了三秒钟,抬起头,像当年告诉我接受宋清越与柳墨禾时那样的笑容宣判着:“自由了!”我无力地垂下手,现在换我沉默了,我得清楚地知道他的想法,这些话他从来都没有说过。
他继续说道:“记得后来你对我说过的话吗?我记得一清二楚,每次我不自觉地想对你迈出那一步,企图打乱你跟宋清越步伐的时候,我就会说给自己听,虽然作用不大。现在我想你再该对我说一遍。”
他重复了一遍我说过的话,脑海中的回忆清晰地附和着,他又换了种口吻:“你感受得到,可是,叶因尘,我知道,我在乎你,我想给你一切特殊的身份。可是,你不能接受,我也不想让你为难。现在我只能把自己禁锢在朋友甚至是亲人的身份里,也只能在这样的身份里而已,别的,就算我说要,你也不能给。”
话毕,他笑意绵绵地望着我:“瞧,多好的台词,你早就给我们编好了结束语了。因尘,我真心地祝福你跟宋清越,其实我挺开心的,最后还是挡在了你们中间。你还记得那年我的生日愿望吗?”
他站起身,又像当年那个帅的不像话的叔叔一样,揉了揉我的头:“叫我哥哥吧!”
不过这次他没笑,眼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刺痛了我的一切感官。
他果断地放下手,背过身去:“你走吧,像当年那样,这些时间本来就应该属于宋清越,你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跟我约好的时间里,你不欠我什么。”
我犹犹豫豫地拿起包与外套,脚步有些踉跄。
“放心,这次被放鸽子的人不会再喝醉酒,你也不会再接到服务生打去的电话,听着一个莫名其妙地大叔说着无聊的话。那晚就该像往常一样,我独自过着生日,不该有你,不该有那个陷进去无法自拔的申以乔。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他像是一口气说完的,语序不乱,我听得很明白。我跟申以乔或许真的像他所说的是个错误,我们不该在得过且过中给对方机会陷入自己的生活。
“因尘?我可以叫你因尘吗?”他呓语着,一如当年,“你可以叫我以乔……”他的烟掉落在了地毯上,无声无息,深深的负罪感使我临近崩溃疯狂地跑了出去,关上车门,不可抑止地大哭起来。
我为什么哭了,申以乔?我使劲地擦着自己的脸,可是却怎么也擦不完。这眼泪是为谁流的?是为你吗?申以乔,不会是你的!我记得每当有个人一出现我就像只全副武装的公鸡,随时准备攻击,比平时的我还要刚强;我记得就算再难过有个人一开口我就会莫名地喜极而泣,像是只要那个人看到了我的难过,我就不会再难过了;我记得生活的磨难来临的时候,亲人一个接一个离我而去的时候,我的表现居然比我想象中的洒脱,好像有个人这么地站在你背后,这股强大的力量容不得你倒下,我不知道是谁,可是转身时好像只有那个人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我;我记得每当沉溺于往事不能自拔时,我以为我走不出来了,我以为我被打败了,可晃神间权当是一场梦般无关痛痒,回神的时候我倚靠在那个人的肩膀上……我记得,我居然都记得,那些我以为的坚强,我以为的独自承受,每个瞬间怎么都有那个人?既然这些有那个人的记忆里,我是那么独立果敢,可现在流泪的痛楚那么真实,我却无法承受了。我失去了什么让我这么难过呢?申以乔,你知道吗?
逐渐止住了哭泣后,脑子里翻江倒海的回忆逐渐褪去,被抽地一干二净。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着窗玻璃,我强睁着肿胀的眼睛看着那人独有的玩味地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
对着他,我从来没这么直接果敢过,不再有躲躲藏藏的顾虑。
也不知傻笑了多久,申以乔突然打了个喷嚏,我打开车门跳下车,他用宽阔的怀抱环住我,声音很是清亮:“作为叶小姐最贴心的朋友,这么晚了是该当个护花使者送她回家,不是吗?”我笑着挣脱他的怀抱,主动坐到副驾驶上。
他接过我扔过去的车钥匙,转动起来。听着车子发动的声音,有种说不清的东西滋生在了我们中间。
用不同的词汇来衡量时,有些越来越远,有些越来越近。
不知昏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看着壁钟,心里一惊,居然十点了,上班迟到了像什么话!刚想出声喊申以乔的名字,这种习惯性让我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愣了好久。
“重新出发!叶因尘!”我鼓励着自己,该改掉那些习惯了。
眼睛肿得很厉害,磨蹭了很久,我这才走了下去。竟意外地看到申以纯坐在客厅里,今天她不是该还在医院里吗?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
“以纯,你怎么回来了?”我走到她身边,刚要坐下,她突然把我拉了下去,力道大得完全不像个病人,我跌坐在沙发上。
“怎么了?”看着她神色严肃,疑惑地问道。
她惨白着脸细细地看着我:“你是不是跟我哥吵架了?”
我笑得漫不经心道:“你听谁的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