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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

汉宫秋 落花逐水流-第60部分

小说: 汉宫秋 落花逐水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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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不辛苦,这都是子夫应当做的。”她笑的有些赧然。

那一刻,在卫子夫的脸上,竟瞧见一种少女的气度。很美好,就像三月清早的阳光,淡淡的,微亮的,没有张扬的明艳,却仍生机勃发。教人移不开目光。

这是她的魅力。

难怪陛下喜欢。平阳心想。

卫子夫已走近了皇帝,她并不明白刘彻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丈夫沾露披风夤夜带领大部队从建章宫赶回来,一路劳累,尽该歇了。因向皇帝道:“陛下,风寒露重,早些回宫歇了罢?免得受风,又是一番苦……您天天起早儿上早朝,身子若不养好,受不住的。”

很温柔,仿佛吐气生香。平阳立在一边,也被这软声细气的音调吸引了去,连她一个女人尚会为卫子夫的魅力折服,莫怪男人。

皇帝此刻却仍孤寥地立在行将退去的月色下,背影凄戚,他并不理人。

目光所向,是桂宫一方所在。

卫子夫叹了口气,劝道:“陛下,莫伤神,您与远瑾夫人……来日方长呢。”因有些欲言又止,滞了滞,仍接着说道:“臣妾不是个好妒心窄的人,陛下爱谁,臣妾都宽谅。臣妾这一说,并不是臣妾善妒——陛下可曾想,那女子是何人呢,单凭万寿节席宴上露了个面儿,便将陛下迷的七荤八素?约莫这里面另有说法,臣妾万劝陛下要小心!”

皇帝的眼神回了过来,正转她脸上,倒并不愠怒,更无其他的情愫。她自认是皇帝默认了她的分析,便撑了胆子又说下去:“陛下,万请好生思量!臣妾听说,远瑾夫人受封前,乃长门当差的普通宫女子,名唤‘莺子’,莺子初时承一朝宠爱,原是造化,可那丫头毕竟福祚浅薄,陛下爱过一回,便不再爱她,将她抛了远去……今晚那莺子却意外出现在建章宫,这、这里头……恐有问题。望陛下详查!”

“还有呢?”皇帝抬了抬眉。

卫子夫抽了口气,绢帕揉手里几是要发皱了,她从皇帝的语气里,揣不出一丝味儿……皇帝略微地侧过脸去,却不动,那样子,似在等待她答复。

她声音低的几乎要听不见了:“还、还有……远瑾夫人未免长得也太……”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第77章 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6)


皇帝蹙眉,眸色间掬了一捧清冷的月光,划过卫子夫双颊时,她明显一滞,只听皇帝道:“像什么?”

她慌的很——像什么?这不明摆着么?她要如何答?

“总之——”她吞吞吐吐:“倒像长门的陈娘娘呢……”

皇帝冷哼一声。吓的她慌忙缩回了满肚的话。

——“我知你说她像谁,人人皆这么说,朕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你心里在想些甚么,朕岂会不知?”他目光收回,卫子夫已惕惕然低头:“妾……妾万般猜测,皆是为陛下好。”

皇帝目光凌厉:“你怀疑她接近朕另有目的?你疑她——万寿节宴出现在建章宫,是刻意为接近朕,从而复宠?”

“妾不敢,”卫子夫眼泪涟涟,“妾待陛下一片真心,万般皆是为陛下着想,然……妾深思,只怕陛下此刻情意真切,轻易被圈了进去,左也思不明。因此斗胆——陛下且想,远瑾夫人初回受幸,是何时?近一年过去,陛下将此女子完全抛诸脑后,一年后的今天,却又意外出现在陛下的宴席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复得陛下宠爱,这……妾担心,这女子心机是否稍重?”

眼瞧皇帝已作色,平阳连插了进来:“陛下,子夫向来不是搬弄是非之人,她今朝所进之言,全悖她往日作风,这样的昭明心迹,全为陛下呀!忠言逆耳,还望陛下看在子夫这般为您着想的份儿上,原谅她今儿失言!”

“失言不算甚么,”皇帝语气略重了些,“失德才是紧要!”言罢,眼色只轻轻这么一掠,嘲讽的语气由心而来:“皇后,朕若未记错,朕记得多年前初见你,是在平阳公主府上,朕确然爱慕你,便将你带回了宫——那时你是可爱的,朕惦记过你一时,这未错。后来……朕记得,朕将你撂了后宫,便忘了,不再想念你。不知你是否怪过朕,——朕是皇帝,原是见一个便爱一个,也许朕曾经确被你的舞蹈打动,但这爱散的太快。你入宫一年,朕全不记得有过这么个人。建元三年,朕宣召后宫宫女子,欲放出婚配,你也在其列。那是你自入宫之后,第一次,在明堂丹陛上见到朕,朕尤记得那一年的你,淡妆整仪,立殿下,哭的那样凄凉。你哭着面立向朕,求朕记得往日情分,不将你放出皇宫去……”

卫子夫满目含泪,好似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下午,灼日炎炎,她们一行宫人列于大殿之上,等皇帝一封诏谕,将她们放出宫去。她心里凄凄惶惶,极不情愿等来这个众人皆欢喜的结局,——她不欲出宫。她与同行同命的那些姐妹皆不同,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她听得极入神——

皇帝继续说着:“朕怜惜你,这才想起一年前在平阳公主府发生的那次艳遇,想起了那时歌舞倾城的你……子夫,凭你说,你可失宠一年,在朕面前哭泣而复幸——偏她不可么?子夫,偏她不可么?”

皇帝重了重语气。

最后这一问,当真要将她的心都戳出血来,那样直白赤裸的质问——问她,偏陈阿娇再出长门来,求得帝王宠爱,算是心机,建元三年,她卫子夫于殿上那般哭泣求宠,便不算心机么?

她无话可说。

平阳见状,因道:“陛下,您回宣室殿歇一歇吧,再晚些,群臣都要面圣早朝啦。您这样子,怎撑得住?”

他摇了摇头。平阳再欲说时,他已抬手,极缓地挥了挥……

平阳知其意,因向侍驾众人道:“你们都退罢……留两个内侍侍候陛下就行。”见卫子夫仍不欲动,平阳劝道:“子夫,你也走罢,据儿该找娘了……陛下这边,有我呢。”

卫子夫这才郁郁瞧了皇帝一眼,轻谒了谒。又向平阳道:“这里全托阿姊照看……”

流动的月色下,一行人的影子愈拖愈长、愈行愈散……

平阳知道,皇帝心思全在这儿。未央永巷,极近的距离,他却不敢再踏前一步。皎素的月光映照那端飞檐,皇帝目之所及,尽被穹庐浩宇笼罩。

帝君那般孤单。

他身后跪着群臣,他殿下山呼万岁,平阳却仍觉,她这个弟弟,太孤单。就像那一年在白虎殿上,他与至亲的皇祖母争锋相对、勾心斗角,那时少年天子王气已成,却也从那时便已注定,他这一路行来,注定孤身一人。永享王座的荣耀,他担,这背后的孤苦与寂寞,他必已无法放下。

平阳隐隐心疼。

孤家寡人。可怜生在帝王家。

皇帝忽然摘了额前十二旒,将冕冠狠狠砸地,平阳未反应过来,只惊皇帝这动作太粗俗,皇帝却已解了内扣,生生将冕服扯开,少顷,已将长袍掼在地上!掠起的尘土轻轻阖盖,被风一下便吹散了……

皇帝小跑,已抢了她前面去。

留下侍驾的两个内侍将将反应过来时,已擦着拳紧跟着跑了上前去,皇帝步速太快,他们紧跟后边儿擦汗喘息,稍有吃力。

是桂宫的方向。

他终于耐不住了。

平阳轻叹一声,弯腰将皇帝扔下的冕冠十二旒、盘丝冕服样样小心收好,卷在臂弯里,也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此时天边已初现微光,晨曦清晨,便这么紧赶着来了。

耳边有风啸过,恍如流过的时光擦着耳鬓轻声唱。是他的童年、是他的少年,皇帝抹了抹眼睛,一切好像都呈在眼前,就在昨日,就在今朝,那样近,近的他一抓便要破啦。

自然有她。

她贯穿了他整个的童年与少年。

娇娇。娇娇。

梦竟这样近。这样贴近现实。

他一路小跑,迎在风中,连汗都要蒸干了。只顾不断地、不停地往前跑……再停下时,这一场梦,便如置身其间。那一年薄雪初冬,阿娇便也是这样小跑在雪地里,追他的身影……她着一件红色大氅,映着莹白的雪色,似一朵妖冶张扬的红莲,极好看。

那是皇帝终生不敢忘的记忆。

这一生,能这样掏心待他的人并不多,阿娇算一个,她待他的好,是无计代价的,不若这后宫诸人,皆畏惧他、皆有求于他。

若然要数算这样掏心待他的第二人来,着实要费一番脑筋。

他……那样爱阿娇。

正如……阿娇也曾那样深爱过他。

皇帝忽然停下了脚步。

平阳追了上来,正疑惑,抬头一瞧,原来,他们已到了桂宫。

第一次,这般浩大地迎接桂宫的黎明。

皇帝也在。

桂宫沉寂已久,正如住在宫里的人,从长门迁至桂宫,亦是浮沉已久。

作者有话要说:陈阿娇马上要出场了…这个……略难写…  明儿不更,歇一天,后天奉上6000字更新…


第78章 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7)


天边一际翻起了鱼肚白,曙色撕破昊天穹庐,水似的倾泻下来。天光微亮,长安汉宫迎来鸟鸣啁啾的晨曦。

皇帝俯身,大口地喘着粗气,一仰头,巍巍桂宫笼在晨曦曙色中,如同立着的仁者般与他对视。

他此刻像个孩子般。就像是从那一年薄雪初冬的下午走来,直落进了这一刻的未央,他好似从不曾坐揽皇权,仍是多年前与陈阿娇嬉闹的那个孩童,他的眉眼,只刻着稚嫩与生涩。

“娇娇姐。”他喃喃。在晨雾中,君王呵出了一个模糊的唇形。

暖雾在他唇边逡回。

平阳臂弯里圈着皇帝的冕服,立在皇帝身侧。跑的好急,才追上了他,她也微微喘息着,额前渗出细密的汗,她一撩袖,抹了去。

皇帝突然立直了身,此刻解下一身的累赘,只觉轻松。君王全不顾仪度,仍像轻狂的少年,只怔着瞅了两眼桂宫前青阶玉石,眉色略一收紧,居然便不管不顾地向前跑了去……

直要撞上桂宫守值内差了,他连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唬得那几个内差腿肚子筛糠似的抖,脸色铁青,“扑通”一声腿膝盖一打弯,利利落落全跪了下来。

皇帝忽一怔。

是平阳。

平阳已跪在他身前,使狠抱紧了皇帝的腿肚子:“陛下三思!”

皇帝低头,湖水色的瞳仁里写满讶异:“阿姊?”

平阳只觉鼻子一酸,眼泪利落地滚了出来。很涩的感觉,在两颊拉着,好似有刺儿这么钉着,滚也滚不走。

——“陛下请三思,您是要为娇娇好呢,还是……?建章宫承恩,加封晋位,远瑾夫人已是千万人妒,今儿长乐宫又来这么一出,若不是我赶的及,从母后手边儿上抢了人,远瑾夫人这回还不知要怎样呢!便是这样,她还是加了笞刑,此刻疼的不知怎样翻覆——这些个苦,陛下要她再承一遭儿么?”

皇帝偃下眉色。

平阳说的不无道理。

在这宫里,煌煌真理便是,受宠即遭人妒,外加一个踩低捧高,若要活的好,不抠着心计思量,天天琢磨着怎般害人自保,还能如何办呢?

平阳叹了口气:“来日方长啊,陛下,若急于一时,只怕毁了往后千般的恩爱呀!您御极这许多年,怎样的场面没见识过、怎般的忍耐没承过?偏此刻不能忍么?”她小了声儿,与皇帝也不再客气,只把他当作自己至亲至爱的弟弟,因劝道:“旁的人,自不必怕,既然当初‘磨镜’流言已不攻自破,你这心结怕是也解了,那便好,从此后,再若有人挑拨,彻儿心里有杆秤就行;但母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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