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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锦此一言-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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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长公主的张扬比起来,驸马和任昆的表现就平淡多了。
在任怀元眼里,锦言有才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是卫三的女儿嘛。
若没有,也实属正常——这孩子在道观里长大,没进过学。
永安侯无甚在意。
之前有过书信接触,知道锦言的字写得不错,实际上的她并不象表面上那么无能,只是没想到一贯低眉顺目的她竟然会在赏花会上高调,心里有那么一丝不悦。
锦言无所谓。
只要向长公主交代了事情的经过,拿回来的诗画也一并上交,这个项目就算结束了。
自己的工作到此为止,老板想怎么玩儿是长公主的事。
至于那上交的诗画,无非是两张纸而已,或留或弃随长公主。
在锦言看来无关紧要的东西,却让长公主吃了只苍蝇。
初时锦言与她讲述事情时,她只顾着高兴,没仔细想,晚上一琢磨:
不对呀,她怎么不知道京里有什么姓水的人家?
安亲王府的赏花会,小门小户的根本进不去,可京城压根就没有姓水的望族!
……
“水公子人很好,君子谦谦,温和有礼,有才而不骄……”
耳边回响起锦言对水公子的评价,长公主的脸就一黑,不会吧?这么巧?!
若是那个姓水的,还显摆什么?
不够丢人现眼的!
取了画要撕掉,驸马正好闻迅赶来,劝她:“殿下这是何必?锦言不知水公子,其他人能不知道吗?就是撕了,难道还能堵住悠悠众口?倒不如坦然相对,毕竟是难得的佳作。”
“难得的佳作?呸!”
长公主气急败坏:“要不是你纵着,万事不管,昆哥儿能那样!有你这样的父亲嘛!”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是有怨有恨,但这话,也忒剜人心了,孩子那幅心性,做父亲的又怎么能不在意?
心有悔意,面上却不肯服软,继续冷着脸。
任怀元半晌没吭声儿,看着怒哼哼的长公主,意外地发现她竟有些色厉内荏,他想起与锦言的一次闲谈。
那时他怜惜她身世凄苦,却还能苦中作乐,整天乐呵呵的。
当时锦言怎么回答的?
她说:“……才没有苦中作乐,我是真快乐好不好?虽然没有父母在身边,但我有师父,有师叔师姐,一样有人关爱。”
那时他爱怜地笑笑,那怎么能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驸马爹爹,拥有快乐的能力,什么样的环境都能过得幸福。何况还有那么多真心对我的人?没有这种能力,再好的日子也过得一团悲苦。”
那日之后他常会自思量,自己半辈子一团糟,究其起点,就是源于这桩尚主的赐婚。
可那么多尚主的,也人没象他这般失败……会不会是自己也有问题?
难道他缺乏象锦言所说的那种快乐的能力?
因此,长公主一言不和又言辞如刀时,他没有象往常那样一声不吭不回答不解释,冷淡地施礼告退。
何况他真心以为长公主说得有道理,这些年,他冷眼旁观自己的生活,几乎是放任不管。
他决定试试。
锦言说良好的沟通是一切的开始,她能在短短这些时日得到长公主的青睐,固然是她乖巧温顺,但与她事事报与长公主相知,凡事都要请教长公主不无关系。
锦言是怎么说的?
噢,她说,一般情况下,没有安全感的人都有控制欲,有控制欲的人就特别强势,什么事都要说了算,什么事都要掌控,所以多请示多汇报,以怀柔安抚。
……
“是,子不教,父之过……”
任怀元没有向往常那样冷淡告退,长公主的怨恨泄愤,说到底不过是焦心儿子罢了。
长公主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任怀元,反常!太反常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昆哥儿的心性由来已久,一时半会儿很难扭转过来,公主不必太心焦,”
任怀元温言劝慰:“如今他长进了不少,娶亲成家,也知道给妻子体面,锦言是个心思聪慧的,假以时日,必会好的。”
“你!”
长公主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呆呆地有些不知所措,“我……”
“这幅画先放我那里,若有人问起,就说我觉得这诗画极好,收起来了,若有风言风语……”
任怀元唇角翘起,略带笑意:“嗯,怕是不会有人敢把话说在当面。”
长公主整个人都凌乱了!
这,这还是任怀元吧?
他居然也有和言悦色的时候?!

☆、第四十四章 水公子名无痕(下)

驸马任怀元受锦言影响,决定尝试着换一种方式与长公主沟通,结果长公主却为这反常举动惊吓过度。
任怀元凝神端详着手中的字,正是那幅江雪,他爱不释手,不由感叹:“好字!好字,不知锦言是怎么练得,竟能自成一家!”
正处当机状态的长公主下意识地喃喃道:“她说是练画符歪打正招。”
什么!
任怀元微惊后顿觉好笑,这明显是锦言的玩笑之词,长公主竟照搬过来!
忍不住唇角上扬,笑了起来。
长公主忘了掩饰,痴痴地不错眼地盯着他: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尤记初相识,他亦是这般长眉微挑,黑眸中碎星点点,与身边人谈笑着。
这俊朗的笑颜就这般在他不自知时撞进她的眸,她苦求父皇,终偿心愿,他却再无一丝笑意,数十年沉默冰冷……
长公主以为自己的心早就死了,不料仍有要跳出胸膛的时候……
原来,他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
……
画符练出来的!
任怀元失笑摇摇头,这个小丫头!
小心地顺痕折好:“天色已晚,殿下……”
正准备说“天色已晚殿下早些歇息”后就告退,忽然觉得长公主太过安静,不经意抬眼望去,不觉一怔!
那人似乎有些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素来霸道跋扈的眼神竟透着些期盼和失落!
在他看过去时,那些期盼与失落一闪而逝,又换上贯有的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嗯?
任怀元的心一动,将手里的字画放回案上,回转身来,原先要告退的话就临时改了:“……殿下累了一天,我们早些就寝吧。”
长公主整个儿都木了,呆怔怔地跟着他进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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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绵绵,湿润的空气中透着花草的清香,微不可查的雨丝象调皮的小精灵,偷偷地在发髻上凝出小小的米粒的水晶珠儿。
长公主进宫见太后去了。
锦言看着插在白瓷瓶中粉嫩嫩的桃花儿,不由动了泛舟的念头,往年间这个季节,她和清微没少干这种事——
二龙山处处有水,准备些吃食,拿顶斗笠或者干脆不带雨具,放一只小舟水中游荡,临了狠狠拖上几网,偷偷找后山的守林大嫂借炊具,熬一锅奶白的鱼汤或是烤几尾焦焦的,那叫个香!
洗干净鱼味毁尸灭迹后再若无其事溜回观里,锦言后来知道其实师父早就清楚她们的小把戏,却装作不知。
后来还明着允许她们桃花汛时晒小银鱼干,师父说她们师门不是太介意口腹之欲,并不忌荤,只是大家习惯了,她不是修道之人,自然不必为了讲究这些而忍着……
心动不如行动。
府里园子够大,水道逶迤,与月湖相连。
锦言与任嬷嬷打过招呼,点了水苏、水秀。
走,游湖喽。
至水榭,选了舟,将吃食茶水一应物品搬到小船上,锦言玉手一挥,没等水苏说什么,轻桨划过水面,小船飞快的离了岸。
惹得船娘在岸上连连跺脚,这,这侯夫人怎么就自己划着走了?她还什么也没交待呢?
有什么好交待的?
锦言嗤笑,这是在府里啊,大到了天能大到哪里?
大江大河姐姐都弄过扁舟,这点人工建得小河道还不是小儿科?
水苏真是老成惯了。
“可是,这些不是夫人要拿来慢用的吗?”
水秀守着眼前大大小小的食篮,有些紧张的问。
“是啊,我跟你们说,这种天气这个季节,泛舟与湖上……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再有桃花酥玫瑰果子露……呵呵,若有壶小酒,神仙都不换!”
锦言兴致颇高,一边将船划得飞快:“哎,你们俩别坐着呀,一块玩玩呗。”
玩?怎么玩?两个丫头面面相觑。
“咦?不会吧?合着你们不会划船?”
锦言有些意外,东阳长大的姑娘不会弄桨?
哟,想当然了。
这两丫头都是卫府的家生子,自幼就没出过府,跟她没法比。
有心找船娘上来,这一会的功夫柳暗花明已经拐了好几道弯了。
“不会学呀,来,象我这样拿桨,试着玩玩。”
反正是在府里,河道也浅,等到了湖上就任舟自流好了。
三人说说笑笑,轻舟时而穿过小桥,时而绕过假山,忽尔杨柳拂堤,忽尔绿竹荫荫,更有那花树忽远忽近,春风扬洒花瓣点点于舟上。
河道弯弯曲曲,不知此处到了哪里。
到哪里都无所谓,这河是围花园而绕,划够了随便找个泊船的地方上岸就成,一直划下去,就会回到起点的那座水榭。
花树间隐约可见前方水面变阔,临水有短栈道通小亭。
嗯,很不错的野餐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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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无痕的心有点不平静,一想到赏花会上侯夫人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他就有点患得患失。
长公主一定会为难她吧?
当时,拒绝就好了……
她不认识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才会提出题字的要求,她只是要为父亲争口气而已,不是非得写在他的画作上的,为何不拒绝呢?
拒绝了,就不会因他的身份而使她也成笑柄,长公主那般易怒的脾气……
她一定花了很多心思才能讨到公主的欢心,如今却因为自己受牵连。
拒绝就好了,她自写她的诗,就算是题的是他的画……
自已的名声如何,就算没人说在当面,他又怎会没有自知?
早知有此事,就不该去赏花会的!
象他这种身份的人,去那种场合做什么?
他真是一时糊涂了,怎么就昏了头答应侯爷了呢?
又怎么就去做那幅画呢?
如今,自己的任性妄为,可是会让她为难?
若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会不会痛恨不耻?
想起那双纯净的眸子,象孩子一样的专注神情,水无痕不禁又是一阵心神不宁……
罢了,还是出去走走吧,到水上吹吹风,或许能想出补救的办法,或许可以提前与侯爷打个招呼,在长公主那里帮衬些?
可,这话,他怎么出得了口?
心烦意乱,出了井梧轩,也没带人,沿着水边杨柳岸无目的闲逛,有些疲惫了,就随意寻了处亭子歇脚。
有桨过水的声音传来,水无痕倚靠在亭柱上没动——
估计是园丁或护理河道的下人。
府里好大一片水景,但府上的几位主子都不喜欢坐船赏景。
长公主好似不喜欢玩乐,也轻易不下帖子邀人过府,驸马和侯爷是尚武的男人,向往的是大江大浪,瞧不上这种小河沟。
桨声近了,系缆绳的声响,他正心烦是不是要离开此处,然后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小心点啊,慢点下,来,食篮给你。”
水无痕一愣,惊转身,朝栈道处望去。
只见一小舟停靠在栈道尽头,一道火红的身影如飞燕正轻巧地从小舟上跳下来。
“这个地方真不错!姑娘们,上好吃的!”
划了一上午的船,还真是有些饿了呢!
锦言轻轻甩了甩胳膊,抬腿就要上亭子。
咦!
亭间一素衫男子正怔怔地立在那儿……
嗯?
锦言眨了眨眼睛,不可能啊!认错人了?!
水无痕看她愣了,疑惑地眨了眨大眼睛,知道她认出了自己,心下慌乱,不知应该掉头走开还是上前见礼,就那样定住了。
“水公子?”
锦言试探地唤了声,就见那人玉白的脸顿时铺了一层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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