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兮予怀-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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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翼妈又一阵风冲过去,左望右望,依旧毫无所获,再灰溜溜回来:“合着你今天那相亲对象是他?”
温渺翻身,面朝沙发:“我睡着了,什么也没听见。”
倪翼妈张了张嘴,艰难地咽下口气:“还真是他!”
另一头,市规划办公室,吊顶灯亮着,凉茶放在办公桌,藤蔓爬上小窗沿,楼下是座小花园,夜风袭来,泥土的芬芳和玫瑰香飘进来。伴着若有似无的蟾蜍叫,季邺南翻了一页书,高度集中于手中的《财产权力与制度变迁》。
很多人都艳羡他的出身背景,却忽略他的认真努力,好在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老钟最欣赏他这一点,年纪不老,气魄却不小,像一杯沉淀的茶,最是解渴,又唇齿留香。
许是看得久了,他抬头喝了口茶,翻开手机发了条短信:睡了?
片刻后,手机震动,滑开一看,上书俩字儿:睡了。
他嘴角带着笑意,像回到很久以前,温渺老发这种没意义的信息,不是问他睡了没就是问他吃了没,有好几次是半夜,他通常不回,心情好时也像今晚这样回她:睡了。
这时温渺总会极快回复:睡了还怎么发短信?
他又回:被你吵醒。
于是那头着着急急再回一条:我不吵你了,赶紧睡吧。
哪有这种人,搅乱一颗平静的心,却又拍拍屁股闪开,还若无其事叫那颗心恢复平静,就像风吹过湖,风再轻微,也会留下涟漪,何况她这样大张旗鼓,就像一股龙卷风。
他撂下手机,看着桌上的地球仪出神,这世上有太多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儿,理智告诉人应该怎么做,感情却最终违背理智。他应该放手,并已成功放掉好几年,却一直放不下心,温渺就像他的劫数,先是躲不掉,到后来变成不舍得躲掉,他想,既然如此,就不必躲,把她放在身边,总好过见不到时成天想念。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在说话,却听不仔细,季邺南还未回过神,门忽然被打开,郝东升见着屋里有人,似吓了一跳,尔后面带笑容:“就猜到您还没走。”
他喝了口茶,云淡风轻道:“你怎么来了?”
郝东升引荐身后的人:“这不白天没时间么,趁这机会我把她带来了。”
抬眼一看,那人正是吴姗姗,他看了一眼郝东升,没说话,这郝东升来之前也不打电话,冒然带人进来,看见他还吓一跳,明显本意不在此,季邺南却不点破,只问:“拿什么证据了,说吧。”
吴姗姗穿白衣窄裙,捧一份文件递过去:“这是西二环工程决议书,季邺岷已把资料备齐,我刚去还没找到证据,不过咱可根据这资料做一份名目,怎么用就看季处您怎么安排了。”
季邺南看着她,眼光带笑,她面上唰一下变红,低头也笑,却不敢看他,下一秒,却听他不咸不淡地说:“你们都安排好了,这意思是我只要照做就能把季邺岷扳倒?”
郝东升说:“不是这意思,多个人多个主意,您要不乐意,我叫姗姗撤了便是。”
他冷笑一声,这回倒知道考虑他乐意不乐意了,先前安排人去季邺岷那怎么就想不到,他随手翻了翻文件,说:“放这儿吧,完了我再看。”
吴姗姗娇笑:“季处真不给面子,我大老远跑来为你卖命,连顿饭也不请我吃。”
季邺南抬头,又喝了口茶,穿上衣服道:“走!”
要的是散座,人姑娘喜欢热闹,菜刚上桌,郝东升便找借口撤了,留下吴姗姗满脸兴奋,说:“季邺南你真好,这回你请我,下回换我请你吧?”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想,这姑娘战斗力不如温渺,认识他好几年,依然毫无长进,换做温渺,她大概会说:“季邺南你真好,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喝茶吧,吃完咱就去喝茶怎么样?”
总之她不会轻易放他走,满足她一个想法,她还有成千上万个想法。
吴姗姗问:“你笑什么?”
他没吭气,点了支烟。玫瑰金的台布,白色座椅,光亮的地板,璀璨的灯,温渺便是这时被万紫千带进来,话说这万紫千被人贿赂后,一直心中不安,要是温渺真被那领导怎么样了,她于心何忍,思索三番,于是邀温渺来吃宵夜,说是赔罪。
小姑娘换了身衣服,长发飘飘,身材苗条,往那璀璨的灯光下一站,整个人都光彩熠熠,说:“大半夜的,来这儿干什么,我家楼下不是有烤串么。”
万紫千掏出一张闪闪的金卡:“我是这的会员,有卡不花,你傻啊。”
就在掏卡的瞬间,她瞄见季邺南坐在屏风下,对面还坐了一妙龄女郎,接着她转了身,将温渺往外带:“这的饭不好吃,姐带你换个地儿。”
温渺抽了胳膊,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不用了,这不挺好的,到处折腾不嫌累?”
将菜单搁手里晃了晃,她喝了口水,再四处瞄一圈,这一下也瞄见了季邺南,好家伙,那脾气,哐当一声撂下水杯,风驰电掣般冲了过去:“有你的啊季邺南。”
遂打量吴姗姗,模样还行,于是更加火大,嚷嚷道:“刚在那儿吃完又在这儿吃,你不嫌撑么?”
季邺南没料到这个点儿她会出现在这,一开始也很惊讶,一句话没说上,由她发脾气,其实心底乐开花,多年不见,这妮子吃起醋来还这么可爱。
吴姗姗莫名,这又是季邺南的花痴吧,咬了咬勺子,问:“她是谁啊?”
你妹,温渺不爽,本姑娘是谁你管得着嘛。话还没说出口,却见季邺南指了指对面的女孩儿,一副艰难回忆的表情,说:“这是……对了,你叫什么?”
吴姗姗的勺子把儿啪嗒一声,落进菜汤里,有没有这么不走心的男人,吃了老半天,认识好几年,到现在竟还记不住她的名字。
她理了理裙子,道:“吴姗姗。”
温渺咬牙,什么姗姗婷婷的,一听就不是好名字,打哪儿冒出来个眼中钉呢,于是拎了把椅子搁过道里,刚准备坐下,却被万紫千一把捞起来:“对不住啊季处,不知道您也在这儿,渺渺今儿喝多了点儿……”
她伸手指了指脑袋,冲他挤眉弄眼,又拎着温渺说:“咱先出去,季处谈公事呢,别不懂事啊。”
温渺一巴掌拍在餐桌,震得刀叉餐盘跳了两跳:“谈什么公事呢,哪门子公事需要大半夜坐这儿谈,您说说清楚,我也学学。”
吴姗姗脾气也上来,扬下巴看着她:“姑娘你谁啊?”
季邺南掩不住的笑意,站起来,扯了小姑娘到怀里:“跟我来。”
温渺抽了胳膊:“你闪开!”
他去拉,又被她躲开,再拉,依旧被躲开,季邺南贴了唇到她耳朵:“再不走我亲你了啊。”
于是立马,这姑娘又风驰电掣般冲出餐厅。季邺南临走前看了一眼万紫千,万紫千以为事情搅黄,正想着是不是该把贿赂退给他,却见他掏出一叠钱,塞进她手里:“办得不错!”
万紫千一口气提到嗓子眼,今儿她是不是该去买张彩票来着。
季邺南追出去,带了人上车,满面春风得意:“生气了?”
她不理,他接着道:“既然吃醋,还说什么一刀两断。”
她抬眼看着他:“季邺南我恨你,真恨你!”
他沉默一会儿,说:“可是我爱你,很爱你。”
第二十一章
夜风习习,窗外车水马龙,一盏盏灯影滑过车身,斑驳的光影投射在季邺南脸上,整个世界很安静,他的世界却很吵,因为温渺哭了,像个孩子,哇啦啦大哭,边哭还边说恨他。
他腾出一只手去擦她的脸,被她挥臂躲开,再伸手,再被挥开,于是不碰脸了,改摸头,一头柔顺的发被揉成乱糟糟,他把着方向盘,开出这条路,停在转角的梧桐树下,倾身过去,捧着她的脸,揩了泪水,歪着脖子亲了亲,蹭着鼻尖,轻声细语:“乖,不哭了。”
她还在抽搭,他再亲亲,顺着她的发,一只手调低座椅,掐着腰将人抱了过来,放在腿上亲,手搂着腰,身体紧紧贴着。她往后躲,撇开他的脸:“你走开,我讨厌你。”
声音小小的,还带着哭腔,他就着贴在脸上的手亲了亲,掰过她的头,看着她的眼,摸摸脸,问:“真讨厌?”
声音也小小的,低沉暧昧,她眼睛红红的,夜色里出气都不均匀,抽抽鼻子,胡乱在他脸上拍一把:“真讨厌。”
他笑了,凑上去亲,从头发到鼻尖,从眼睛到樱唇,一点一点,细细密密,像对待世间珍宝,不舍得放手,又像捧了个瓷娃娃,小心翼翼。
第二十二章
天亮之后,民族园路博物馆门口停了辆车,有一姑娘扶着门刚往下跳,却被驾驶座上的男人一把拽了回去,来了一悠远绵长的吻,本来只衣服稍显凌乱,等真正下车之后,连头发也乱了。小姑娘抹了两把头发,提着小挎包鬼鬼祟祟往里冲,一路奔到更衣室,轻手轻脚开了门,却被站在门口的人吓一跳,万紫千抱了手臂察看,衣服皱得不像样,头发乱得不像样,看这造型就知道一夜未归,于是问:“瞧这形象,该不会是偷人了吧?”
温渺一脸惊诧,万紫千更惊诧:“真偷了啊?”
“胡说八道,我这刚晨跑回来。”
万紫千感叹:“运动一晚上不够,回来还晨跑,不容易啊。”
温渺不理她,换了衣服准备工作,万紫千拉她到沙发上睡:“躺会儿吧先,俩黑眼圈能吓死人。”
温渺笑眯眯夸她善良,万紫千心想,可不是得善良,收人那么多钱,能不善良么,于是又替她倒了杯水。
另一头,有一男人驱车去单位,面上是真正的春风得意,进屋看见老钟,还和颜悦色打招呼:“早啊。”
老钟先前还担心,这少爷要知道他擅自进了办公室,会怎样发一顿脾气,刚给藤蔓浇了水准备撤,就撞见他走进来,惊讶的劲儿还没缓过,却先迎来他的早安,老钟崩开嘴角,扯出个笑:“早上好!”接着放下心,淡定地泡茶,开始闲聊:“昨晚我在单位门口碰见郝东升,他说是一场误会,你们有什么误会?”
他撂了手机,翻开报纸:“他安排人去了季邺岷公司,没经我同意。”
老钟想了想,说:“既然人已经去了,暂且就先观察着,你说呢?”
他呷了口茶,点点头,又说:“赶明儿把这屋锁换了,钥匙配两把,你那儿放一份备用,其他人不用给了。”
老钟由衷赞叹,这少爷城府深呐,他老人家还没提建议,他却已察出端倪,换锁也好,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赞叹到这里,老钟忽的又想起件事儿,问:“后来我去了趟棕榈泉,又给怀柔打电话,都没找见你,小孙儿后半夜闹肚子,挂完急诊都快四点,我担心你喝醉了,又往家里打电话,还是没人接,你昨晚去哪儿了?”
季邺南翻开文件,揭了笔帽,再旋着扣在笔尾,嘴角带着笑意,说:“什么事儿找这么急?”
“……倒是没什么要紧事儿,老不接电话,我担心你又喝醉了。”
他抬头看他一眼,依然嘴角挂笑:“你这习惯可不好啊,我多大人了,醉没醉能不知道?”
老钟笑眯眯点头,这少爷今儿心情怎么这么好呢,太好说话以至于他还有点儿不习惯,下一刻却忽然明白过来,因为季邺南接了通电话。
他在电话里先问:“项链?”
老钟竖起耳朵,只听他又说:“大概落车里了,回头再找找。”
项链?车里?老钟一颗心提起来,他这又是和哪家姑娘勾搭上了,再听:“请假了?你先睡会儿,我来接你。”
那是满脸的神采飞扬,止不住的笑意扑满天,老钟还没开口,却听他指挥:“你去趟博物馆,把温渺接来。”
老钟掩门而去,心中稍有宽慰,还好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