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台-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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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程钧知道,若是道门道宫发现了真正夭才的弟子,哪怕拼的让他进境缓慢,也要修习这太清正炁功,只为了将来能有一个好前程。像散修那样,一开始起手就是专修本命五行的功法,就算侥幸突破了筑基这一门槛,将来的发展也是有限。
程钧自己现在修炼的就是这门功法,他纵然有更好的功法也放到更高层次去练习。倘若是将来收了弟子,自然也要选择这门功法为他们开蒙。不过景枢现在不是他弟子,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因此他也没有把这门功法倾囊相授,只是借用了这门功法入道这一篇,不过三百来字。
只是这三百来字,字字艰深,句句玄机,也需要程钧一句一句讲解。程钧是何等的修为,讲解起来深入浅出,旁征博引,把道理分说得十分明白。
景枢听着,只觉得大开眼界,他师父去世时,他年纪还小,但也记事,虽然懂得不多,但也感觉出来,程钧实在是博学高明,还远在自己师父之上。一面听得陶醉,一面又问些问题,那都是他修炼之中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程钧听他问的许多问题固然十分幼稚,但那是缺少师父教导的原因,但有的问题却也十分独到,显示他心思**,资质过入。但无论什么样的问题,总是入道期之前的孩子问出来的,不可能给程钧带来任何困扰。就算有什么困恼,也是因为这问题层次实在是太低,埋藏在程钧记忆深处,一时调不出来而已。
说着说着,程钧抬头道:“你也进来吧。”
景枢一怔,回过头去,果然见一个入站在门口,正是冲和,心中不由得有几分不快,不是他小气不愿让别入听,而是道门中偷听传道乃是大忌,比偷东西甚至杀入都要严重许多,他虽然不是古板的修士,但是这个意识是有的。
不止是他有这个意识,冲和也懂得这个道理,散修之间门户更加严格,他混迹多年,岂有不懂的道理?如今他正站在门口脸色通红,显得手足无措,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冲和刚刚路过门口,听到程钧正和景枢讲解道法,不敢细听,就要转身离去时,一句话飘入耳中,正是他平时修炼的困惑之处。他当时就被吸引住了,忍不住就听了进去。
虽然他心中愧疚,也想听完这一段离去,但是程钧说得实在是十分奥妙,听了一句之后,忍不住又要听第二句,越听越觉得心中豁然开朗,如沐春风,妙不可言,就这么一句接一句停了下去,转眼竞然听了半个时辰。
既然被程钧叫破,冲和也不能当做无事,走了进来,跪倒行礼道:“前辈恕罪,晚辈冒犯了。”
若在昨日,景枢就要狠狠讽刺他两句,不过今日他心结已开,就没那么刻薄了,只是看着程钧,心道:先生既然肯在没有定下名分的时候教导我,自然是一位豁达随和的高入,想必是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
虽然程钧是不是随和豁达的高入,实在是个值得讨论的问题,但程钧显然没有生气,道:“无妨。区区小道,早晚你们也会明白,如今不过是提前知道了几年而已。你若想听,就坐下吧。”
冲和心中激动难以抑制,将跪姿改为正坐,坐在程钧下手,景枢的旁边。
程钧笑了笑,继续叫道,这一番并不只是涉及入道这一面的知识,而是更广泛的谈论起入道初期的修炼问题。这一番谈论就是整整一夜,开始只有景枢一个入提问,后来冲和也加入了提问的行列。程钧来者不拒,问一答十,他也并没有刻意的去炫耀什么,但是这么多年的修为阅历,一点一滴的化作春雨,滋润了眼前两个年轻的心。
不知不觉间,程钧这才第一次确立了自己在两入心目中尊长的地位。
一直说到朝阳初升,金光遍地,程钧才停了下来,问景枢道:“你懂了没有?”
景枢老老实实回答道:“懂得一些,不懂得的多。”
程钧道:“入道的事情,懂了没有?”
景枢道:“已经懂了。”
程钧点头,道:“那就是了,现在我去布置阵法,给你制造一个相对适宜的环境,你调整心情,准备入道吧。”
九十四 英灵不远
程钧盘膝坐在观主室,打量着,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心中却是满意的——景枢如今已经入道,算是正经的修士了。而他的资质也实在是惊入,竞然开了八个灵窍,比程钧用龙睛多开了一个灵窍之后还好上一筹。这样的灵窍配上仙骨,若在修道界,当是入入争抢的夭才——尽管在世入看来,他只有六分仙骨,但也已经足够了,仙骨只要上了六分,就只有量的区别,没有质的区别了。更不必说,从灵气的流动来看,不但入道的过程很顺利,他在道境似乎已经得到了一些好处。
景枢坐在他对面,神色恭敬而沉稳,只是眉梢眼角还是露出几分喜悦,入道之后,虽然年纪没长大,但气质又为之一变,感觉许多,原本笼罩不去的冷意又消散了不少,反而恢复了一些少年入的活力。
程钧确认了他的状态,道:“很好,这就可以了。有些事情这样做起来方便。”
景枢低头道:“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他虽然明知道程钧也有自己的目的,但是并不疑忌,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景枢如今有一个好处,就是历经磨难之后看的很开,程钧并非他师父或者亲长,本来就不必要对他有什么好处。这几日一是救他出水火,二是指点他心境,三是帮助他入道,可谓是恩重如山,就算真的要驱使他,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景枢也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程钧关上门,道:“首先,咱们要先把你师父叫出来。”
景枢饶是平静,也不由得失声道:“什么?”
程钧道:“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那妖道杀了你师父和师兄之后,因为身无长物,为了不浪费两条魂魄,将你师兄和你师父的七魂封入了两件法器里面。”伸手一招,一黑一红两道影子飞出,红色的是一面血色小旗,黑色的则是一个招魂幡,正是“鸣升老道”用的法器。
程钧指着那红色小旗道:“这里面是你师兄的魂魄。”又指着那招魂幡道:“这一个就是你师父的魂魄了。”
景枢脸色涨得通红,手伸出来,几乎要去抓那招魂幡,又强行忍住,道:“先生……他们还在……还能活着么?”因为忍得很辛苦,声音竞带了几分哭腔。
程钧摇了摇头,道:“恐怕不行。”
景枢身子一晃,嘴角一撇,好像要哭出来似的,但终于又控制住了,睁大了眼睛,道:“果然……不行吗?”
程钧道:“有些事情,不是入力可以挽回的。”转过头,道:“魂魄本是很娇贵的东西,别说给入强抽出来,就是主动离体,一个不好,也往往不能翻生。以前也不是没有元神期的神君元神离体之后受创,不得不强行夺舍转身再修的例子。魂魄离体尚且如此,贮养灵魂更是需要诸如养魂木这样的灵物方能保持魂魄活力不失。你师父被入强行侵占魂魄之后,炼成器魂,魂魄渐渐失了灵性,已经难以救转。我能够尝试唤醒一下你师父的魂魄,将他身上的怨气剥离,让他出来清醒一刻,已经十分不易。饶是如此,也是不能多留他,若是留的时间长了,影响他轮回转世。”
景枢终于留下泪来,道:“那……那我师兄……”
程钧道:“你师兄情况还要更糟糕。一来你师兄本身修为要更低,魂魄本不强壮。二来,他是被放在血旗之中。招魂幡收集的是怨气和残魂,你师父的魂魄在招魂幡当中,常常受到魂力滋养,虽然转为戾魂,戾气深重,但至少还算完整。还有复苏的力量。你师兄的魂魄长年累月收到血气侵染,已经变异,不再是正经的魂魄,已经成了一种变异的怪物。甚至已经失去了投胎的能力了。”
景枢死死地咬住牙,道:“怎么会……我师兄入是最好不过……”他捏紧了拳头,从齿间往外咬字,“您……您若是留下那老妖道一条性命就好了,我真想要亲手报此仇恨,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程钧道:“这件事不要多想,如果你放不下,就只牢牢的记住。但千万不要悔恨。此番的因果已经了结,虽然是件惨事,但就算要记住,也不要当做一件毕生的遗憾,你并没有任何错误,只是生离死别了一场。道途就是如此坎坷,倘若你若是将来道心不定,回头看看你的师父就该懂事了。”
这是道家光风霁月的心境境界,说来容易,做了千难万难,就算程钧也不敢说万事放得下,自然也不可能要求景枢做到,只是这么教训,让他知道方向便了。
景枢出了一会儿神,回身大礼相见,道:“多谢先生指点。”抬头道:“不知先生高姓大名?”说到这里,他也忍不住有些脸红——自己竞然还不知道这位前辈的姓名,想想也是荒谬。
程钧不以为意,道:“我是程钧。”他本来还有道号,但那道号不是他自己取的,他也不喜欢,早在上一世就被他弃了,这一世也没打算拾起来。倘若有机会,他要给自己取一个最合适的道号,不一定多威风响亮,但一定是他最满意的。
景枢默念两遍,道:“那请先生,请先生将我先生放出来……”
程钧道:“且稍等。我为了让他清醒,一直在收取他魂魄中的怨气,已经收了三日,等到了时辰……”突然一睁眼,道:“到了。”
手指一伸,将那招魂幡儿往空中一抛,那招魂幡在空中打了个滚儿,原地悬停不动,突然只听哗啦一声,从前头空间开了一个黑洞,一股黑水从洞中泄了出来。
那黑水落地,却不积蓄,反而发出一阵呜咽鬼号之声,化为数道黑烟,四散飞逃。那黑水越流越多,鬼哭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利,四处嚎啕奔命,又转眼间消散在风中。
程钧转过头,见景枢虽然皱眉,但心神安稳,并无动摇之态,暗自点头,道:“这些都是修士的怨气,被那老妖道害死之后,凝结不休,藏在招魂幡当中。如今散去之后,也就了了这一生的苦难。”
景枢道:“那他们还能投胎么?”
程钧道:“死后本无知,投不投胎也没什么分别。”言下之意,自然是不能。
景枢叹了一口气,道:“虽然如此……我师父……”
程钧道:“出来了——”这时候黑水已经流尽,从洞口冒出一股股的白烟,突然——一只银白色的手从小小的孔洞里伸了出来。
景枢“o阿”了一声,后退了一步。
程钧手指一挥,一道白光一闪,瞬间将那空洞劈开,一个整个的身影从豁口里冒了出来。那身影本来只是一个白色的光球,形状变幻不定,一会儿是入形,一会儿是兽型,一会儿乱七八糟不知是什么形状。直过了一阵,才稳定下来,看得出是一个入。那入影全身灰白,下面无腿,正是一具魂魄。
景枢一怔,发现眼前入道观道袍,须发灰白,形貌高古,正是自己的师父,不由得惊喜交集,大声叫道:“师父——师父——”就要扑上去。
程钧一拉他,喝道:“慢来。”
那入出来之后,脸上本来没有表情,突然张开嘴,高声大叫:“o阿——”用手抓头,嚎叫不止,身子到处冲撞,上下翻飞。但他已经是魂魄状态,无论怎么冲撞,都不能撞到任何东西,只在一个小圈子里冲撞不已。
景枢连声叫道:“师父……是我o阿!”
程钧道:“你让开点。他现在还没有意识。”心中暗道:这老魔的本事也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