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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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娘娘如坐针毡的坐上去。
小皇帝又说道:“朕早听说几个娘娘的慈爱之名,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陛下,妾身哪里敢当得陛下的夸,只是做一些份内的事,倒是陛下仁爱之名,妾身听儿子时常提起。”
赵祯又用温暖的眼睛看了郑朗一眼,这个少年人,对自己是很忠心的,说:“郑解元。朕打扰你学业,喊你前来,是一件事要说一下。内宫中有许多织女,不仅是刻丝、丝绣,还有一些织绢织丝的织女。数量很多,养在深宫,内宫每年会用去很大一笔开支,朕又不想用这些奢侈的丝帛。于是成了浪费。可随便将她们出之,有可能会让她们迎来艰难的生活。朕想到了你家,若有家眷者,想返回家中的,你安排一下。将她们送回去。并且也能甄别,有的人回去后,物是人非,未必在家中受欢迎。若不想返家者,朕也看到了,你能将她们井井有条的安排。也算了结朕一件心愿。”
这才是小皇帝送的人。
明年会因此送更多的宫女出去,然后更吝。
“陛下,臣受之。不过臣也有一言要进谏。”
“说。”
“陛下苛于自己。内宫嫔妃却不能太苛薄了,毕竟她们多是青春年少之时,呆在深宫,长年不见人间日月,有一些小小的不算过份的要求,陛下应当满足。臣建议留下一些少年织女,维持内宫正常供给。多余的才能外放。以后也能成为一种定制,年过三四旬,又不受圣恩宠者,适度让他们回家与家人团聚,以让她们享有天伦之乐。这也是一种仁爱之道。”
“郑解元,你此言很好。”看看。这才是良臣,换其他的一些大臣很有可能一听,好啊,全部放啊,最好内宫不要一个人服shì,可能吗?
赵祯又走了走,道:“为什么答应得如此爽快?”
他说得很客气,可这一放,不仅是东京,还有应天府与河南府的两处皇宫,有可能多达两三百名织女,这些织女就算留下一半人,对于皇宫是浪费,但对于郑家来说,却是一个宝贵的资源。
没有去过民间,可也知道这些织女的手艺,无一不是出类拨萃的。
郑家子为什么坦然受之呢?
肯定不能歪想,他不是那种伪君子。
“在路上臣就想过,陛下要送臣人,只能送织女。”
“为何?”
“陛下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节约如此,出放宫女是必然,然而普通的宫女给臣有什么作用?无非就是织女。”
“知我者,卿也。”小皇帝高兴的在郑朗肩膀上拍了拍。
几个娘娘看了大喜,儿子什么也不说,所以了解得不清楚。今天一看,陛下这一拍,对儿子真宠啊。不过同样纳闷,自己看到皇帝,不要看到皇帝,走到皇宫中如杏儿四儿一样,两条tuǐ都软了,儿子为什么不害怕?
“陛下,臣之所以没有拒绝,是为国家备粮也。不为己谋sī利,何必拒之?”
奇怪来哉了,小皇帝茫然道:“为什么备粮?”
“今年冬雪降得多,臣到处听闻说明年会瑞雪兆丰年,也许,也未必。自古以来,灾害分为两种,一种是天道有情,降灾示警。一种是天道无情,所以不问是非,突然降下灾祸,后一种往往会持续好几年时间。这是最难的,比如唐高宗中叶,十年当中,持续灾害,有人说女主兆现,于是上天赐警。非也。若如此,为何武后为帝时,国家却风调雨顺。当时国家升平,人君仁爱,诸相兢兢业业,亦如今年,上天是无端赐祸。”
“嗯,说,”小皇帝很高兴,虽然此说法很新奇,可凡事说一个道理出来,它就是道理。况且今天旱灾与蝗灾,确实为他新政méng上了一层yīn影,若用郑朗的解释,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这一种灾害祸害最大,一般会持续好几年,不是涝灾。就是旱灾,主明臣贤,国家还能勉强度过,若主昏臣暗,很有可能国家就此颠覆。不可不防也。”
“是啊。”
“因此,臣以为还要防一防。不过天道幽远。仅是猜测,没有证明可出。但还有一条,陛下可不可以拿一张大宋的地图出来。”
“阎都知。”
文应将一张宋朝地图拿了出来。
郑朗指着地图说道:“陛下,问题在这儿。”
是指河套与青海位置的。
“何解?”
“原来这里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地方。可放牧的人多,草地树林减少,有它们,可以吸附土壤,固定水源。没有它们,水源会迅速流失。太阳蒸发,土壤变为砂砾,再有暴雨来临,注入大河之中。因此黄河水位越高,泥沙越积越多。唐朝时危害不大,到了我朝很危险了。水小因为河chuáng高,会迅速东流入海,旱情来临。水大黄河会有缺堤危险。所以河南河北之地。恕臣斗胆进一言,往后,会时有涝旱灾之危。若天公无情,这几年还会有灾情发生。”
“不能当作证据。”
这才是郑朗苦恼的地方。怎么说,他人无法相信。就是自己做了赵祯。又能如何,派人将大名府南边的河堤加防,然而加固了大名府段的河堤,若在其他地方决堤又怎么办?
其实这样说很勉强了。
甚至说郑朗为小皇帝,为老百姓掏了心窝子,否则以他的xìng格,何必趟这个混水,惹来妖孽之说?
“臣也知道。所以臣不好确认,但陛下赐予织女,我会派人将她们安排妥当,然后将经营所得,于宋州处建一粮仓,有则能派上用场,替陛下尽绵薄之力。无。也可以用它来赈济贫困百姓,权当回报陛下,做一做善事。”
只能这么说。
“为何在宋州?”
不在宋州,难道放在大名府?但还是不能这样说,答道:“放于京城。京城乃国都,物价昂贵。若放于郑州,路程太远,运输成本高昂。放在宋州运输成本低,又能幅射山东江淮与河北。因此放于宋州,与刘知州无关。公是公,sī乃是sī,需要分明。”
小皇帝忽信忽疑。
证据不充分,假如兴师动众,浪费不说,会惹天下人笑柄。若不防备,真到了灾害降临时,粮价立即飞跃,赈济成本更高。这个道理连那个司马小三子都知道的,难道当真不顾国家,中饱各大地主,让他们发国难财?
喜悦一下子消失,问:“郑解元,此事不可玩笑。”
“不是玩笑,但陛下,证据不足,臣只能sī自行动。不过说到节约之事,臣想到一条主意。”
“说一说。”
“陛下在内宫对自己很苛薄,怎么苛,也苛不出多少财帛。不若将所有官员一起放回家吧,那么一年省来的薪水将是很可观的。”
“不可啊。”小皇帝有些昏了,官员一个不要,那成了什么?
“那么陛下为何事无巨细,一一处理,若那样,要宰相,要诸部官员是做什么的?”郑朗指了一下小山一样高的奏折说道。
“李隆基晚年将政务交于李林甫,国家败坏,朕不得不小心为之?”
“陛下,作为一国之君,远离政务,那是不对的,可事无巨细,陛下能处理得了?做比各部官员做得更好?臣尝与崔知州交谈,说丙吉不问群斗,而问牛。此事略有争议。然而曹参为西汉名相,何作为也,整日饮酒作乐,为何还称为贤相,调度好各部人才,随着萧何的制度治理国家,因此国家乃安。陛下,请三思之,就是陛下不为自己身体着想,可天下百姓都需要陛下的身体平安。需过问,但不是陛下这样过问的,过了,臣说过度啊。轻重适中乃度之所在也。”
“是啊,陛下,你穿的那件龙袍居然是粗麻,皇宫里内shì是做什么的?”大娘看到小皇帝态度平和,终于大着胆子说了一句。
阎文应觉得很委屈,不是我们不劝,是皇帝不听,难道每天将皇帝强行按着,让他穿上新衣服。谁敢哪?
“大娘,与内shì无关,是朕想以身作则。”
“这个……”大娘嚅嚅不能答,这是彻底颠覆她的认识。
郑朗也没有再劝,若强劝,又会招来君子党们强烈批判。他们可以拥有几十名美妹,皇帝最好不行房事,他们可以吃着山珍海味,皇帝最好连饭也不要去吃了。
再次跳过,道:“国家财政越来越紧张,想要国家财政难题化解,无非两点,一曰节流,二曰开源。”
这个小皇帝很喜欢,他正要准备实施一些节流的计划。道:“说说,何谓节流,何谓开源。”
“节流就是方方面面的节省,不仅是内宫,内宫里又能省出多少,一年能省出一百万缗钱,内宫用度就很紧张了。可这一百万缗钱放在若大的宋朝,能做什么?不过想要节流。要注意各方面的利益,否则会惹起天下大哗。但臣想到了几条,比如科举,每年举子皆来京城,国家供给用度。可因为国家有事,时常中断,造成大量的浪费。是不是可以将它立为一条定制,两年一举,或者三年一举。除大事外,小事不得中断。”
也未必全是坏事,大量的举子来京,或多或少繁荣了经济。然而未来。宋朝会很缺钱……所得不如所失,因此,从现在起,就要省一省。
“这是良策,”赵祯额首。
“我朝谋官,机构重叠,官员有阶官、差遣官、职官、爵官、食封官种种之分。往往某一种官位上再进行细分,有的官员身负十几个职衔,薪水重叠,官位重叠。不仅冗官,而且冗政。这也是一大浪费。本来是好事,正是因为重叠交叉。才不会有权臣害国的事发生。然而矫枉过正了。但这一点不大好动,立即裁之,天下官吏皆会动dàng不安。但可以从现在起,逐步将它控制起来,不能再继续加重这个重叠。一年不显,十年下来,又会节约一笔开支,并且会提高政事的效率。”
“也是一个良策,再说。”
“再比如主客对佃农的租子轻重。有的佃户遇到了一个好主客家,一年勤劳,耕作下来,交了租子,再交纳税务,勉强度日。有的主客苛薄,佃户生活很艰难。虽然朝廷不禁人口流动,然佃农多是无奈,定居一处时,建一个草棚,都能用掉他们一年两年的积蓄。移动不便。又,就是周边有好一点的主客,离他们远,不可能耕种一下,到十几里地外去耕种,一来一去,休要耕作,一天时间耽搁了。所以逼到最后,产生了一无所有的流民,这些流民朝廷又不能不管,同样是浪费。”
赵祯不是晋惠帝,会问出为什么不食肉那样的笑话,听后眉头紧锁,问:“若立律法,强制田租数额如何?”
“陛下,切不可。主客有好有坏,一旦立下律法,为了不招他主客嫉恨,即便好的主客也会提高田租。不好的主客,在地方上有优势,不顾朝廷律法,当真好处理之?太多了,陛下,这一块势力,非陛下所能憾动的。”
“那如何是好?”
“所以臣说,儒家仁义,义也。义以仁为本,乃仁之所发所节所中,许多事靠法家只会引发更多的扰乱。其实想改善一下也不难,比如象陛下这样,接待臣的几个娘娘,一年当中接待几个,或者十几个心地善良的主客,再让文人写几篇文章赞颂,让他们成为榜样。一旦成为一个道德标准,天下不仅不sāo动,会改善主客与佃农之间许多矛盾。减少流民,国家会更安定,也是一种节流。此乃正是义之所在也,律法乃是义之末,只可惜臣当时说仁义,许多人认为臣曲解之,坏了儒家的仁爱。”
真的很不过份,赵祯再度高兴起来,道:“不错,这才是真正的义也,再说。”
“其他的臣暂时没有想清楚。想的还有很多,有臣的立身之道,有这个节流开源,还有言臣所带来的困惹,因此臣还要想一想《中庸》。眼下又要科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