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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天可汗-第56部分

小说: 天可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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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那汉子说道:“天儿冷,咱们办完正事好回去钻被窝。不来虚的,你们这些道士和咱们江湖上的人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张天师把人交出来,以后恩怨两清。消息咱们已经探明了,你也不用抵赖。”
玉清冷冷道:“人是在这里,但她是贫道的朋友。”
那汉子听罢怔了怔,冷笑道:“好大的口气,谁不知道这上清观藏污纳秽,敢情你们卖了皮肉色相,以为有官府撑腰就天不怕地不怕了?我告诉你,我们要的这个人在四条河上所有的码头都挂了名,你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莫非你要留她在道观里当道士?”
玉清大怒,抓紧剑柄道:“嘴巴放干净点!少废话,人我不放,你们要怎地尽管放马过来!”
后面三娘对薛崇训悄悄说道:“郎君,墙上有不少人,这里黑灯瞎火的看不甚清楚,就怕出了意外,本来就不关我们的事,要不一会动起手来先躲再说。”
只听得对面那汉子怒道:“很好,梁子算是结下了……”说罢把手指含在嘴里吹了一声口哨,顿时阴影里就走出一二十个人,拿着各式兵器围了上来。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人喊道:“三哥,先不急动手!”说罢奔到那黑衣大汉身边耳语了几句,黑衣大汉制止住众人,冷冷地对玉清说道:“老子不信你这道观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有官兵把守,咱们来日方长。”
薛崇训见状心道:这帮人怕是探到了方俞忠搬来救兵的风声。转头看向那些来路不明的人时,果然他们是爬墙走的。
眼看要打群架,结果人撤了,道士们都松了一口气。薛崇训心道:这三教九流的人,关系还真是复杂,不仅和官府有往来,和跑江湖的也有关系,却不知这玉清道姑舍命庇护的江湖人是什么来头。
这时玉清道姑转头对薛崇训说道:“是不是你的人把官兵叫来了?”
薛崇训道:“外面确有我的随从,也许是他叫来的……但应该不是官兵,不过是一些我的私人侍卫。”他又回头对三娘说道,“你出去看看,如果是我们的人,就说没事了,让他们回去,不要弄出什么动静来。”
他想着还有一些细节上的事要交代鱼立本,今晚一过,不好再找借口与他单独见面密议。这上清观是个不错的地方,刚才那客房也还僻静,于是便叫上鱼立本一起转回去。
玉清道姑也没有逐客,估计是之前答应了鱼立本的原因。
薛崇训出来看了一遭,倒是弄明白了这件事的大概:有个跑江湖的人在外面惹了祸,恰好玉清道姑是他的好友,便跑过来躲风头,结果仇人找上门来了;而且那好友应该也不是个良民,说不定还是通缉犯之类的,所以玉清一开始才怀疑薛崇训,毕竟薛崇训是当官的又是生人。
通缉犯也好,江洋大盗也罢,薛崇训也懒得去管,他又不是刑部那边的人。不过今晚倒是长了见识,官府和三教九流、江湖人士都是有错综复杂关系的。
他看了一眼玉清的背影,葛衣宽大,但走动之时衣服里面婀娜的身材却是映衬得若隐若现。他心道:估计是个美人,不然哪有这般脾气,冤枉了人连声道歉的话都没有。
正想到这里,已走到洞门前,那玉清道姑站定,执礼道:“方才误会你们了,贫道向二位赔个不是。”
薛崇训哈地干笑了一声:“不打紧,以后咱们有空了来求个丹,天师勿要拒之门外就好。”
玉清道姑看了一眼薛崇训,她的目光幽深而清亮,让人有种看不透的感觉。她淡淡地说道:“今晚打搅了贵客,贫道不便多送,请贵客早些休息。”
薛崇训抱拳告辞,和鱼立本一起沿着刚才出来的路回去。他也不好问人家接客不接客之类的……谁知道是不是传言那样,如果不是,看她那脾气说不定会怎么样。
二人一边走一边闲聊,薛崇训忍不住问道:“鱼公公可知他们今晚争夺的那个江湖人是什么来头?”
鱼立本摇头道:“这几年宫里头局势微妙,杂家很少走动,不甚清楚。”
薛崇训点点头也不再多问,和鱼立本一起回到客房,将那被人打晕的小太监弄醒,然后叫他看着风声。二人在客房中密议了许久,一直到深夜方休。
鱼立本起身道:“隔壁那间客房,昨晚上杨采访使住那里,杂家住的这间屋,就是在这里听到的琴声,希望今晚还能听到。”
薛崇训略有些吃惊地说道:“我还以为鱼公公那故事是编出来的,敢情你说的是实话?”
“确有此事,杂家一向喜好音律。选在上清观与薛郎见面,一则不耽搁正事,二则在洛阳停留的时日无多,真是想再听听那曲子。”鱼立本叹息道,“此曲应是地府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薛崇训饶有兴致地说道:“我平生两大喜好,一是练武,强身健体;二是音律,陶逸情操。听鱼公公这么一赞,我也是十分好奇,什么曲子能让你如此牵挂?”
有共同的爱好,鱼立本脸上顿时一喜,说道:“那要不咱们就一起守着听听。”
于是鱼立本唤那小太监煮了一壶茶上来,二人就坐在粗糙的竹子案旁一边喝茶一边闲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可是等了半夜也不闻有半点声音。
此时洛阳全城应该都宵禁了,更别说这地处僻静的上清观。周围是清风雅静,宁静到了极点,唐代的城市更像一种活物,会热闹也会休息,一到晚间是如此恬静。
薛崇训正说今晚是白熬了的时候,忽然隐约传来了一阵琴声,二人面面相觑。鱼立本急忙伸出食指在嘴边示意,侧耳静听。
那琴声远远地传来,若隐若现,片刻之后,又有一个清幽的女声随着哼唱起来,没有词儿,但是应该没有任何词适合这样的调子,只有如此哼唱才是恰到好处。空灵、寂寞、忧伤、深情……薛崇训也不知道这曲子在描述着什么样复杂的情绪。
前面的调子大约就是鱼立本在官妓坊里弹的那样,相差不大……就在这时,鱼立本忽然说道:“糟了,忘记准备笔墨!”
薛崇训左右看了看,确实没有书房用的那些东西,回头看鱼立本时,他顿时吃了一惊,只见鱼立本咬破了手指,在地板上书写起来。
他顿时愕然,这个宦官对音律的痴迷和执着,是自己无法比得上的。或许一个宦官,能迷恋一种东西原本就是有好处的吧。
第二十七章 夜访
琴声过后,那幽冷的清唱让薛崇训觉得这秋夜的气温又骤然降低了一分。!mFXs!   在回忆里,记得小时候是在各种鬼怪故事中长大,诸如熊外婆之类的故事,年少的他是深信不疑;后来读书受教育,一整套系统的世界观让他自以为明白了世间万物的本相;但是更多阅历之后,他又有所动摇。
就算是科学家牛顿,晚年也投身到神学之中。世间万物造化如此浩瀚,每一种学说都只是一家之言罢?凡人的见识终究是有限的。
薛崇训低头一看,地板上血迹斑斑,是鱼立本写的琴谱。血迹让薛崇训感觉更加诡异,周围的气氛也愈加阴森起来。
鱼立本的胆量让薛崇训很是钦佩,他竟然说道:“薛郎,杂们循着声音过去看看如何?”
饶是薛崇训胆量不小,可是早已习惯了繁华的生活辉煌的灯火,忽然身处如此清净幽暗的环境中,也不由得有些心悸,怔怔地说道:“我们是客,半夜四处乱逛,恐有失礼数。”
鱼立本没好气地说道:“那杂家一个人去瞧瞧。”
薛崇训心下有些犹豫,本来有种对未知的惧意,可是越是这样,越想看个明白,人的心思真是自己也无法揣度。他想了想喊道:“三娘……”
三娘推门进来,抱拳道:“郎君有何事吩咐?”
薛崇训站起身来说道:“我们陪鱼公公过去看个究竟。小心一些,别让道士们看见了,到时候不好解释。”
三人合计了一下,没有拿灯笼便从客房里走出来,鱼立本又吩咐那随从太监守在这里,然后他们便循着刚才那歌声的方面摸黑过去。此时琴声歌声俱停,夜空下恢复了死寂,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今晚没有月光,光线黯淡,而这道观也是节俭,院子里没有路灯。后方那栋星楼上倒是亮着灯,其他房子大部分都黑灯瞎火的。薛崇训深一脚浅一脚的看不见路走得十分吃力,这时他现三娘走得很自然,不仅十分佩服,低声说道:“三娘,你能看见路?”
“凭感觉。”三娘淡淡地说道。
薛崇训遂伸出手到前面摸索了一阵,抓到了三娘的手,感觉她的手本能地轻轻一缩,但随即又停了下来,任凭薛崇训抓着。小手冰凉,连一丝热气都没有,薛崇训心下愈异样起来。
走了一阵,三娘回头说道:“前面是墙,没路了。”
鱼立本走上前来,摸索着墙壁左右看了看,墙这边没有什么建筑,除了黑漆漆的疑是亭子的小房子,只有些树木山石一类的东西,大概客房所在的院子是一个花园。鱼立本道:“从先前的声音判断远近,估计在墙的那边,咱们找找看有门没有。”
光线太暗,三人沿着墙摸了许久也没找到门在哪里,于是薛崇训提议爬墙。*的时候,他心里莫名有种兴奋,大概是回忆起了读书时代*出去玩的情形,又是期待,又是担心,心坎扑腾扑腾的,感受如此相像。
墙里墙外判若两境,爬过墙之后,现这里房屋低矮但紧凑,完全不似客房那边荒凉,有几间屋子里还亮着灯。薛崇训低声道:“这么多屋子,怎么能知道琴声是哪里出来的?除非还能听到。”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喝道:“什么人!”吓了薛崇训一大跳,转头看时,只见是一个葛衣女道士,手里还提着剑。
薛崇训脱口道:“糟,被人现了,有得难堪!”
那女道士的喝声刚过,片刻之后对面的一间房门就打开了,只见那玉清道姑站在门口,她已换了衣服,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可惜灯光甚昏,她又背对着屋子里的灯光,脸不太清楚,隐隐是一张瓜子型的脸。
刚才喝叫那女道士提着一盏灯笼向前走了几步,薛崇训等人后面是墙,现在爬墙回去已然不及,灯光靠近,他们就这样完全暴露了。玉清道姑见状,有些恼怒又很疑惑地问道:“鱼公公,你们深更半夜地摸进蔽观内宅意欲何为?这里住的都是女道!”
鱼立本尴尬之极,脸红道:“杂家听到有一阵琴声,甚是好奇……”薛崇训和三娘面面相觑,今晚这事实在是有**份。
不料就在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带着惊喜的口吻喊道:“薛郎!”
薛崇训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在一个初来乍到的道观会有人认识自己,他以前除了在河东就是在长安,很少出京的。这时那玉清道姑的房里已跑出来一个白苍苍的少女来……不是白无常是谁?
“你们认识?”玉清道姑冷冷地问了一句。但是白无常没来得及理会玉清,径直走了出来,笑嘻嘻地对薛崇训说道:“哈,真是巧呢,薛郎怎么到上清观来了?这就是缘分么?”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旁边的三娘。
这时三娘觉察到薛崇训还抓着自己的手,脸上一红,急忙抽出手来,背在身后。
薛崇训怔了片刻,恍然道:“对了,今晚那些不明身份的江湖人要抓的人就是你!”
“可不是吗?”白无常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翘起小嘴道,“那些人好狠心呐,各个隘口有官府的密探想抓我,现在可好,码头上的人也和我过意不去,我都快没地方可去了……”
要不是以前在城隍庙薛崇训差点被这女人一刀捅死,瞧她这么一副模样,薛崇训还真相信了她是个可爱的弱女子。
门口的玉清道姑见状,言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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