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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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将为相?”程千里颇有深意地淡淡一笑。
张济世愕然道:“叔父绝非妒贤嫉能之人!我已经听到政事堂口风,东平公如果入朝,正好代替年迈的工部王尚书。左相6阁老(6象先)为人厚实,您和他共识定然省心。”
程千里“哈”了一声道:“张主事想得太多了,我只是没想过要做丞相,猛地听你这么一说有些诧异罢了。”
张济世有些尴尬。薛崇训见状心道:张家小子到底年轻,实在没程千里深沉。
张济世的一张马脸又看过来:“我带来了兵部公文,正要知会卫国公,朝廷封您做伏俟道行军总管,兵部自然不能逆着政事堂的意思,让您挂着个空衔不是?”
薛崇训笑道:“我也正纳闷,鄯州边军几乎打了个精光,剩下不到一千人,新招了两千没法用的壮丁,凑在一起也不够看的,我行啥的军?”
张济世道:“剑南军八千人全部调入伏俟道帐下,另外鄯州军要恢复够二十个团的规模,加起来万余人,伺机从北线到西海周围活动,有苗就毁、有草料就烧、有羊就杀,逼迫鲜卑人臣服,如果能占领伏俟城更好。南线东平公取石堡城,能吸引敌兵主力,卫国公在西海大有可为!”
程千里叹道:“积石山防线已成,最后还是要强攻石堡……”
张济世皱眉道:“咱们自然不能足于防守,应乘胜扩张,把鲜卑人一并臣服,恢复先祖的势力范围!”
薛崇训看了一眼程千里,不动声色地说道:“兵部的意思我听懂了,这不是让程节度使在石堡啃石头,却把功劳都往我身上揽?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明摆着的事儿,对程节度使公平么?”
程千里忙道:“复我程家祖业,已经很公平了,这不还承诺要出将为相么,我还图个啥?倒是卫国公需要功劳正大光明地恢复郡王的位置不是?”
“国公也好,郡王也罢,其实我不是很看重。”薛崇训说出口时现好像给人很假的感觉,但其实他是大实话……什么爵位都是虚的,如果太平党在权力场失利,你就是亲王都没用,李成器那几兄弟不就是例子?
张济世道:“东平公答应取石堡了么?您给明白话,我回去好交差。”
程千里叹道:“伤亡将士以万计,耗费钱粮无数……陇右这十万官健累月作战无法屯田,必得各地运调军需,我食一石粮,运来须得耗费数倍,如地方官吏趁机鱼肉,百姓定苦不堪言……前朝(隋)征高丽民不聊生,前事不远后事之师,朝廷诸大夫不怕重蹈覆辙么?”
“东平公言重!”张济世神情一冷,“征西乃政事堂同识,非兵部一家之言,帽子不能乱扣……您的意思还是不愿意打石堡?”
程千里冷冷道:“我不打朝廷是不是要换人?”
张济世怔怔道:“这不是我能妄论之事……不过咱们是老熟人了,劝您一句,假若朝廷换人,石堡是照打,可您不是就错过了出将为相的大好前程?”
程千里面有不虞:“程某岂是为一己之利不顾社稷大计之人?就怕那新来者不顾将士性命一味强攻,岂不让人心寒?”
张济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所以这事儿还得东平公主持最是恰当,中枢决定非你我可以改变的,请三思。”
程千里翘看着不远处结冰的池塘久久无语,良久之后才说道:“也罢,将士一人每日口粮至少一斤二两,十万人每天要吃一千石。你回去说陇右存粮不足,再调百日之粮,加上骡马食的精粮草料,需粮草二十万石,有粮我就打。”
张济世笑道:“我大唐有的是钱粮,后勤补给无须担忧。如此便说定了,您给写份折子呈上去,我自会对叔父言语。”
程千里忽然哈哈大笑,好像听了个笑话一样。薛崇训帮腔道:“张主事真是不知当家柴米贵。”
张济世道:“这就不是咱们应考虑的事了。”
程千里端起了软木桌子上的茶杯,解开盖子扇了扇又盖上了,张济世见状起身道:“那张某就在长安静候东平公捷报传来。”
“今日有酒宴,老夫却身体不适饮酒,李将军陪陪卫国公和张主事。”
薛崇训也起身道:“我得回去了,本来该和大伙一起庆贺的,可今日婷儿亲自下厨,我要是不回去她非饶不了我。”
张济世笑道:“卫国公真是集宠爱于一人啊。”
程千里看着薛崇训正经道:“你能好好待她,我只要能看着她下半辈子衣食有个着落,我到地下之后便能坦然和家兄见面。”
薛崇训道:“待朝廷真复了我的王位,便给婷儿一个王妃的封号。”
几人说罢,还是李奕送他们出门,薛崇训忍不住问道:“李将军随意出入内府,和程节度的关系挺近啊。这事儿我只是好奇,你是剑南人罢?怎地混到程节度身边的?”
李奕支支吾吾的,最后才说道:“其实也不是啥秘密,我家妹子在节度使房里。”
薛崇训和张济世听罢相互看了一眼,啥也没说。
这时李奕又道:“剑南军调卫国公帐下,我也就不做剑南军主将了,连黄副将也会调走。”
薛崇训道:“程节度倒是想得周全。”
三人走到大门口,张济世在幕府下榻又要和李奕喝酒,便送在这儿,相互抱拳告辞。薛崇训上了马车,马夫径直就往州衙赶。这让他忽然想起长安的马夫庞二来了,要是换作庞二肯定会问一声是不是要回家。
回到州衙,程婷一见到他果然非常高兴,她这女人一高兴话就多,不停地说东说西,“我还以为叔父会留你喝酒呢,听说那边今天好热闹,路都不让过,大伙还得饶大老远的路走。”
薛崇训道:“我也生气,本来准备在他府上喝个痛快半夜才回来,可你叔父居然不留我!”
程婷顿时拉下脸来:“你想喝酒,那现在转回去罢!我做的小天酥吃不了,正好送蔡家妹妹那里去,让她养养身子!”
薛崇训面有笑意,程婷仔细打量着他的脸,忽然恍然道:“你骗人,叔父怎么会不知礼节!太坏了,再不理你!”
薛崇训一把抓住她的手道:“我可是谢绝了别人的盛情,而且张尚书的侄子也从长安来了,他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我都没陪着喝杯酒,不就是因为想着你说今晚会亲自下厨做菜么?”
程婷白了他一眼:“那你干嘛骗我说叔父没留你才回来的?”
“我这是含蓄,不居功。”
程婷又皱眉道:“其实郎君应该留在府上陪陪张主事的,长安的人啊在这儿都难得见一个,你这么跑回来了别人兴许会说我不识大体呢。”
“一个小小兵部主事,我和他长辈结交,管他作甚?一百个张济世都比不上你一根指头在我心里的位置。”
程婷娇|嗔道:“油嘴滑舌的,就知道骗我。”
薛崇训伸手在她裙腰上感受了一下小蛮腰的美好,笑道:“把你骗高兴了,晚上不正好……”
程婷脸上一红挣脱出来,“先尝尝我做的小天酥罢。”
薛崇训道:“对,吃饱了才有力气。”
第二十一章 故人
陇右平原的气候并不恶劣,薛崇训呆几个月也习惯了,听说夏天会很凉快,而现在隆冬季节却并不算严寒。、mFxs、这里的冬天很漫长但气温平稳,就是风大还干燥,所以他出门时能乘车就绝不骑马。干燥的风吹多了怕脸上会开裂,这是程婷叮嘱他的话,女人平时的心思确实比较细致。
昨晚吃了程婷做的点心小天酥,薛崇训现在一辆毡车里呆着,还怀念着那鹿肉、鸡肉和米粉的滋味。马车正停在城门西口,上面和四周封得严严实实的,只开了一扇窗子,拉开了竹帘子,以便能看到外面的情形。车厢和窗户都是松木的,这种木头本身有自然美丽的纹理,所以一般不上漆,那木头的天然花纹就像考究的图案,还带着清新的味道。
这辆车已经陈旧,但看得出做工十分考究,车窗还有镂刻的精细格子。天然的木料加上本色的竹子车帘,古朴而淡雅。每次薛崇训坐这辆车,多半都会忍不住想前任或更前任制作它的鄯州刺史。
车窗外面,一列列士兵正在小跑着出城,步伐整齐很有点气势,这种队列比现代军队的纪律也不逞多让,而且个个都穿着铁甲,步伐更加沉重,更有质感。他们便是刚建立一个月的“寿衣军”:学名神策军。本来是没盔甲的,现在因为鄯州边军损失惨重,神策军取代边军的编制,便有了盔甲。
满身铁甲类似深灰色的颜色,那些铁片因为磨得光滑使用太久积了擦不掉的铁垢,便是这种色泽。古朴大气的城门,铁甲队列6续开拔,此情此景让薛崇训看得出神。
时二十个团的鄯州军伤亡大半,各团凑在一起只剩千把人,要恢复简直,除了加入神策军十个团尚需一千人,剩下的名额还得重新征召。以前负责训练新兵的临时将军殷辞,薛崇训继续让他任将军;而张五郎被撤销了指挥鄯州军的军权,薛崇训打算等他休息一段时间再出任剑南军主将一职。
这时将军殷辞也从后面出城来了,策马来到马车旁便翻身下马对着车窗抱拳道:“禀主公,程节度使开了军仓,已经清点出粮草数目,由后军押运西行。”
薛崇训道:“到了地方,先设粥铺让百姓不至于饿死,再让地方官吏协助把粮食给最需要的丁户。这是军粮!胆敢贪墨者先斩后奏。”
“末将得令!”
薛崇训又叮嘱道:“鄯城周围的人深受战祸之害,你要严申军纪禁止扰民,并调兵尽量帮助百姓修缮房屋度过冬季,让新军获得民心对今后的防务有很大益处。”
他见这股新军还像模像样的,殷辞也是飞虎团的旧人,便放下心来,说罢便叫马夫赶车回城。
飞虎团一队骑兵护着毡车,一行车马来到城北的军营驻地,薛崇训还是像模像样地慰问了一下鄯州军旧部幸存将士。招来校尉旅帅们,问是否缺粮缺衣等事。虽然补给有司兵曹按律放配给,自然不必薛崇训亲自劳心,但是问一下是表示关心的态度,就像现代的领导一样,起码样子你得做做才像话不是?
他又叫将士们清点人数报上去,除了幸亏者,鄯州军名册上阵亡、失踪的人全部算战死,给予规定的抚恤。
东西这么一跑,不知不觉已到了中午,将士们留薛崇训一起吃饭。薛崇训想起程千里作为节度使也经常和将士们同宿同食表示亲近,他也学样留下来吃。因为有地方长官在这里,将校们特意叫伙夫弄了几个菜,炖菜炒菜都有。
味道自然和衙门里专业厨娘做的好,不过份量管足,容器都是大号糙碗。五个校尉和薛崇训坐一块,其他将领坐另外的桌子,都在一个营房里倒还热闹。这些将领都是当初动兵变的人,站在陈团练那边的将帅没一个呆在位置上的,或被挤兑走了或到了牢里等待问罪……看来不仅官场上需要站位,军营也同样如此。
众人见薛崇训好说话,在实质利益对他们实诚,渐渐也放得开了几碗酒下肚话也多起来。这时有个弄菜的伙夫还跑进来露脸,问道:“使君觉得俺做的还成么?”
薛崇训用筷子指着那些大碗:“味儿没尝出啥稀奇,就是够量。”
“哈哈……”众将顿时哄堂大笑。
过得一会,有个将领随口问旁边的人:“炖兔儿,你咋不动?可不是每顿都有肉吃的。”
那人嘀咕了一句不成语句的话算作回答,并没有什么意义的话,却让众人好像想起了什么,纷纷低头吃饭,房子里骤然安静了不少。
……吃完饭,正遇上个州衙里派来的胥役来禀报薛崇训:“新任司马到衙门了,王长史叫小的赶着来告诉明公。”
新任司马?薛崇训想起来了,正是宇文孝!两个多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