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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黑暗塔系列01枪侠-第7部分

小说: 黑暗塔系列01枪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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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绿色的血。我猜他是想进来听席伯弹钢琴。不过就在进门前,他停住了,头歪到一边。我能看到他,还以为他是在听客车过来的声音,但那个时候不会有客车经过。然后他开始呕吐,黑色的,都是血,从他咧开的嘴里流出来,就像水从阴沟里涌出来那样。臭气能熏得你发疯。他的两条胳膊扬起来,然后就倒下去了。就是这样。他倒在自己的污秽中,死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

“真是个精彩的故事。”

“哦,谢谢你,先生。这是个好地方。”

她坐在他身旁,还在颤抖。窗外,风仍在呼啸,远处有扇门被砰地关上,声音犹如来自梦中。墙壁中间有老鼠跑过。枪侠猜这里也许是全村惟一一个养得起老鼠的地方。他把手放到她的肚皮上,她开始剧烈地抖动,然后慢慢放松下来。

“黑衣人。”他说。

“你一定要知道,是不是?你就不能和我做爱,然后睡觉吗?”

“我一定要知道。”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她握住他的手,开始叙说。

7

诺特死去当天的黄昏,黑衣人到了特岙。那时狂风大作,土地表层的松土被吹走,砂土就像暴雨一样刮来,玉米被连根卷起,像直升机飞过时那样。朱伯·莰讷利锁上了他的马房,其他几个商贩也关上了窗板,还在窗板外用木板加固。天空变成了黄色,就像变质奶酪的颜色,云朵快速地飞过,就好像它们刚才经过沙漠时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枪侠的猎物坐着辆破马车进村,马车上铺了块防雨油布。他脸上挂着十分友好的笑容。大家看着他走近,老莰讷利正躺在窗边,一手攥着个酒瓶,另一只手里握着他二女儿松软发烫的左乳。他暗自发誓,倘若黑衣人敲门他就假装不在家。

但是黑衣人经过马房时,并没放慢速度,马车卷起的尘土很快被狂风拥抱了。他可能是个牧师或和尚;他穿了件黑色的长袍,上面沾满了尘土;袍子的兜帽宽松地罩在头上,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却没遮住那友好得有些令人反感的微笑。他的袍子被风吹得哗啦作响。从袍子边缘可以隐约看到他穿着一双扣得很紧的方头靴子。

他在席伯酒吧门口停下来,拴住马匹。栗色马低下头,对着地面喷气。他走到马车后面,解开绳子,找到个陈旧的马褡裢,往背上一甩,穿过摇门走进酒吧。

爱丽丝(注:即爱丽。)好奇地看着他,但其他人都没注意到陌生人进来。酒吧的常客都已酩酊大醉。席伯正在用拉格泰姆调子(注:拉格泰姆调子,是美国黑人的一种早期爵士乐,多用切分音法,风靡于1890—1915年间,七十年代初又开始流行。)演奏卫理公会(注:卫理公会,是一个新教的教会。主要集中在英伦小岛和北美洲。在美国成员数目最多。)的赞美诗,散在钢琴旁的许多人早些时候就进来躲风暴,顺便也为诺特守灵,他们已唱得喉咙嘶哑。席伯喝得差不多失去知觉了,他完全陶醉于自己还能活着这个事实中,弹琴的双手飞快地移动,几个手指来回如梭就像在打板羽球游戏。

人们尖声歌唱着,叫喊着,声音怎么也盖不过风声,但不时也跟风声较量一番。角落里,翟彻利把艾美·费尔顿的裙子掀过头顶,在她的膝盖上画收割节的符咒。几个女人围在他们周围。他们显得都特别兴奋。然而门外暴风留下的凄惨的白光似乎是对他们的嘲讽。

诺特的尸体被放在房间中央拼起来的两张桌子上。他的军靴摆成了一个神秘的V字形。他的嘴还张着,留下一个呆滞的微笑。有人合上了他的双眼,在上面各放了块金属片。他的双手被人合在胸口,握着一枝鬼草。浑身散发出毒药一样的气味。

黑衣人推掉他的兜帽,走到吧台边。爱丽丝看着他,一种深藏在体内熟悉的渴望让她全身颤抖。他身上没有任何象征宗教的标记,当然这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威士忌。”他说。他的声音柔和且愉悦。“宝贝,我要上好的酒。”

她伸向柜台下面,拿出一瓶星牌威士忌。她本可以拿当地的酒当做最好的来打发他,但是她没有那样做。她倒了一杯,黑衣人看着她。他的眼睛又大又亮。但是目光深邃,以至于爱丽丝难以判断他眼睛的颜色。她的渴望让她觉得浑身发热。房间里的叫喊歌唱并未减弱。而席伯,爱丽眼里这无用的阉马,正在弹基督精兵的赞美歌;一些人怂恿米尔大妈和着唱。她的歌声简直不成调,就像一把钝斧切过牛犊的脑子。

“嗨,爱丽!”

她转过去招待客人。对陌生人的沉默不语有些怨恨,还怨他那看不清颜色的眼睛,怨自己内心的蠢蠢欲动。她的渴望让她害怕。它们变化莫测,狂野得让她无法控制。它们也许标志着一些变化,表明她开始变老——在特岙,这就像冬天的日落,既短暂又凄凉。

她放着啤酒,直到小桶空了为止,然后她又凿开了另一桶。她宁愿自己做,也不想叫席伯;他当然会乐意过来帮忙,像只贪婪的狗,不过他肯定会凿掉自己的手指,要么就把啤酒喷洒得到处都是。她干活时,陌生人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她感觉得到。

当她回来后,他说:“这里很忙。”他还没碰他的酒,只是用手掌捂着杯子,让酒变暖些。

“人们在守灵。”她说。

“我注意到了逝者。”

“他们都是酒鬼。”她说,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憎恨,“全都是酒鬼。”

“这让他们兴奋。他已经死了,但是他们还活着。”

“他活着的时候就是他们嘲弄的对象。但现在他们不应该再嘲笑他了。这太……”她的声音变小了,无法确切表达这是什么,或者这是多么可憎。

“他吃鬼草?”

“是!他还能有什么?”

她的语气过于强烈了,这让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没有移开目光,她觉得一股热血冲到脸上。“对不起。你是牧师吗?这肯定让你反感吧。”

“我不是,这也没让我反感。”他一口喝完了杯中的威士忌,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请再来一杯。再来次感动——就像另一个世界里的人常说的。”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又不敢问。“我得先看到你的钱。对不起。”

“不用抱歉。”

他把一块粗糙的银币放在柜台上,一边厚一边薄。她说了跟后来一样的话:“我可没钱找你。”

他摇摇头,表示不要找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倒酒。

“你只是途经此地?”她问。

他半晌没有作答。她正准备重复刚才的问题,他却不耐烦地摇摇头:“不要谈无聊的事。你在这里面对着死亡。”

她有些畏缩,觉得受了伤害,但又很惊讶。她的第一反应是他佯装正经,只是为了考验她。

“你很在乎他。”他语气平淡地问:“对不对?”

“谁?诺特?”她笑了,假装恼怒来掩饰她的窘迫。“我认为你最好——”

“你心肠很好,就是有点胆小。”他打断她:“他躺在草上,从地狱的后门往外看。他就在那里,他们已经把门关上了,你认为只有当你要走过那道门时,他们才会再次把门打开,是不是?”

“你怎么了,喝醉了?”

“密司脱诺顿,他死了。”黑衣人像是在吟咏,他带着挖苦的语气故意改变了说话的调子。“他就像任何一个人那样死了。像你或任何人一样,死了。”

“你给我出去!”她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反感,全身开始颤抖,但是小腹里的那股暖流却固执地流遍全身。

“别怕。”他柔声说,“别怕。慢慢等。等着就行。”

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她突然放松下来,仿佛服了镇静剂。

“像任何人那样,死了。”他说,“你明白吗?”

她木然地点点头,他大笑起来,响亮的笑声似未受过污染,非常明亮。这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黑衣人身上。他猛一转身,面对着众人,俨然成了整个房间的中心。米尔大妈声音发颤,歌声戛然而止,空气中留了半个破碎的高音,好像在流血。席伯弹错了音,琴声也突然停下。他们不安地看着陌生人。风沙吹在门窗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沉默继续着,似乎那一刻就永远定格了。她沉重的呼吸堵在了喉咙口,低头看到吧台下自己的双手紧紧按着肚皮。他们都看着他,他也注视着大家。突然一阵笑声又爆发出来,浑厚洪亮,让人无法抗拒。但没人跟他一起笑。

“我要让你们看一个奇迹!”他朝人们叫喊。但人们只是看着他,就像些顺服的大孩子被带去看他们再也不相信的魔术表演。

黑衣人猛地站起来,米尔大妈踉跄着退后了几步。他冷然一笑,拍了一下她肥厚的肚皮。她不由自主地咯咯笑起来。黑衣人把头朝后一仰。

“觉得好点了,是不是?”

米尔大妈又是一阵咯咯笑,突然间变成一阵啜泣,然后夺门而逃。其他人默默地看着她离开。风暴开始了;乌云不断涌来,阴影在半圆的白色苍穹上积聚。站在钢琴旁的一个男人,显然已忘了拿在手上的啤酒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黑衣人站在诺特身旁,低头看着他笑。狂风怒吼尖叫着,一个大物件被刮起来,撞到房子一侧,又弹了回去,让房子一震。吧台旁一个男人挣脱人群,慌乱地躲到安静的角落。雷鸣似乎要扯破天穹,响声就像天神的一阵剧烈咳嗽。

“好吧。”黑衣人咧嘴一笑,“好吧。我们开始吧!”

他开始朝诺特脸上吐口水,仔细地对准目标。唾沫在死者的前额闪着光,慢慢流下来,流过他的鼻梁。

在吧台下面,她的手更快地挪动起来。

席伯笑起来,像个傻子似的,也弯腰俯向诺特。他开始咳嗽,从喉咙底咳出许多粘厚的浓痰,让它们飞到诺特尸体上。黑衣人吼了一声表示肯定,拍了拍席伯的后背。席伯咧嘴笑了,一颗金牙闪闪发光。

几个人逃出门外。其他一些人松散地围在诺特周围。他的脸上,他皱得像公鸡颈部下垂的皮肉一样的头颈,和他的胸部上都是痰液——这片干旱土地上如此宝贵的液体。突然痰雨停止了,像有人发了号令那样整齐,只有一阵精疲力竭,沉重的喘气声。

突然黑衣人冲向尸体,跳起来,弯身越过它,划出了一条平滑的曲线,看上去很美,宛若一股泉水。他手着地落在地上,然后敏捷地弹跳起来,稳稳地站在地上,他微微一笑,又重复了整套动作。人群中一个人已经忘我地开始鼓掌,但突然向后退了几步,眼里蒙上了层恐惧的阴影。他手捂着嘴,朝门口奔去。

当黑衣人第三次跳越尸体时,诺特抽搐了一下。

人群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哝,很快又恢复了安静。黑衣人仰头怒吼一声。他吸了口气,胸部飞快地不断起伏。他开始快速地来回弹跳,就像在两个玻璃杯之间来回倒水那样越过诺特的身体。房间里惟一的声音就是他急促的喘气声和窗外不断加强的风暴声。

那一刻,诺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双手胡乱地拍打桌子。席伯发出一声尖叫,夺门而出。一个女人疾步跟在他身后,眼睛瞪得滚圆,头巾上下飘动着。

黑衣人又跳越了一次,两次,三次。桌子上的躯体抖动起来,继而剧烈地颤动,扭曲,敲打着桌面,就像一个体内藏着根巨大发条的没有生命的布娃娃。伴随身体的扭动,腐烂、变质的恶臭和排泄物的腐臭一阵阵袭来,令人窒息。那一刻,他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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