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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黑暗塔系列01枪侠-第23部分

小说: 黑暗塔系列01枪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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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有些发怵。(他们头顶上是座座陡峭的孤山和裹着冰层的峭壁,枪侠抬头看山顶时几乎有种倒立的晕眩感。)此时狭窄的小道引着他们向下走。蜿蜒的小道将他们带到峡谷的底部;那儿,从高处奔流而下的一条小溪积聚了极大的势能冲击着地面,所过之处水流的边缘已经结冰。

那天下午,男孩停下来,回头看着正俯身在溪流边洗脸的枪侠。

“我闻到他的气味。”杰克说。

“我也是。”

在他们前面,山脉显示出它最后的震慑力——一面无法逾越的花岗岩峭壁拔地而起,直耸入云霄。枪侠觉得迂回的溪流随时可能将他们带到高悬的瀑布和那堵被水冲得十分平滑的不可逾越的石壁跟前,那时他们也就走到了尽头。但这里的空气似乎有放大的作用,就像在高原地带常见的那样,看上去近在咫尺的东西其实还有段距离。他们又走了一天才来到花岗岩峭壁脚下。

一种强烈的期待感又一次回到枪侠体内,他觉得似乎一切又在掌握之内了。这种感觉过去他经历过许多次,但他仍然需要花大力气才能将这种迫不及待的急切的心情克制住。

“等一等!”杰克突然止住脚步。他们看到溪流突然改变流向,几乎来了个直角转弯;在一块腐蚀了的砂岩巨砾跟前,溪流冒着白沫咆哮着。整个上午他们都走在山脉的阴影中,峡谷慢慢变窄。

杰克的脸色变得惨白,全身剧烈地颤抖着。

“怎么回事?”

“我们回去吧。”杰克小声说,“我们赶快回去。”

枪侠的脸板着。

“求你了!”他的脸绷紧了,下颚由于克制怒火而抖动着。尽管在峡谷中,周围是山的屏障,他们还是听到远处的雷鸣,就像机器轰鸣一样有节奏。他们抬头只能看到一小片天空,此刻冷暖气流交会开战,云层翻滚,天空也呈现骇人的灰色。

“回去吧。求你了!”男孩举起一只拳头,仿佛要击打枪侠的胸部。

“不。”

男孩看上去突然像做梦似的。“你要杀了我。第一次是他杀了我,而这次,就是你。我知道你心里也清楚。”

枪侠知道自己在撒谎,但还是说:“你会没事的。”然后又编了个更大的谎言:“我会照顾好你。”

杰克的脸完全变成灰色,他没再说一句话。他不情愿地伸出手。他和枪侠就这样手牵手绕过了溪流的急转弯口。在巨砾另一侧,他们看到了高耸的峭壁和黑衣人。

他就站在二十英尺的高处,在他左边是从峭壁上的孔眼中喷涌而出的瀑布。水柱形成的气流吹动他的长袍。他一手拿着根棍棒,另一只手朝他们伸着,做出一个嘲讽式的欢迎姿势。他站在乌云急涌的天空下,立在悬崖一块微凸的岩石上,就像一个先知,一个预言厄运的先知,他的声音就是耶利米(注:Jeremiah,耶利米,专作预言的先知。《圣经》中有《耶利米书》。)的声音。

“枪侠!看你,多么完美地实现了古老的预言啊!再见了,再见了,再见啊!”他笑着朝枪侠鞠了一躬,笑声非常洪亮,产生了回声,甚至盖过了急流的咆哮。

枪侠本能地掏出双枪。男孩躲到他的右后方,只剩一个微小的身影。

在他的理智控制住自己的双手之前,他已经发了三枪——周围的石谷中回响着清亮的金属声,盖过了风声、水声。

黑衣人头顶上一撮花岗岩的碎片迸裂开;第二颗子弹打在他兜帽的左边;第三颗落在右边。很明显,三颗子弹都射空了。

黑衣人笑了——他饱满响亮的笑声似乎要挑战变弱了的枪声的回音。“难道你想这么轻易地就毁了你能得到的全部回答吗,枪侠?”

“下来。”枪侠说。“我请求你这么做。那样你就能慢慢回答我的问题。”

又是一阵鄙夷的笑声。“罗兰,我并不怕你的子弹。我怕的是你逼问我要回答。”

“下来。”

“我想,我们会在山那边谈。”黑衣人说,“在山那边我们会有足够的时间商讨,甚至聊天。”

他瞟了眼杰克,补充了一句:

“就咱们俩。”

杰克朝后退缩了几步,痛苦地叫出声来。黑衣人转过身,他的长袍在风中飘动着就像蝙蝠翅膀。他消失在峭壁的裂缝中,而水流就是从那里湍急地喷涌而出。枪侠咬着牙克制着自己,才没朝他的背影开枪——难道你想这么轻易地就毁了你能得到的全部回答吗,枪侠?

周围只剩下风和水的声音,那是这个渺无人烟的地方千年来仅有的声音。黑衣人刚才就站在那里。自上次看到他后,已有十二年了;罗兰又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了他,还跟他说了几句话。黑衣人居然还笑了。

在山那边我们会有足够的时间商讨,甚至聊天。

男孩仰头看着他,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抖。那一刻,枪侠看到了爱丽的面容,这个特岙的女孩站在杰克的位置,她前额的疤痕无声地控诉着。枪侠突然十分憎恨面前的这两个人(直到后来,枪侠才想起爱丽丝前额的伤疤和他在梦中见到的穿过杰克前额的长钉其实就在同一个位置)。杰克可能猜到了他的想法,呜咽了一声。但他咬起自己的嘴唇,把那个声音吞了下去。他具有成为一个优秀的人的要素,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可能他会成为枪侠式的人物。

就咱们俩。

枪侠觉得在自己体内深处的某个未知的暗处,有一种强烈的邪恶的欲望让他口渴难耐,但这种欲望饮再多的水或酒都填补不了。世界颤抖着,就在他手指可及之处;本能地,他发誓他不会堕落,但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告诉他这种努力是白费的,永远都没有用。最后,决定一切的只有命运。

时值正午,他抬起头来,让阴沉而多变的阳光最后一次照在他自己过于脆弱的良心上。没有人能用银子来偿还背叛的债,背叛总是要用血肉来偿还的。

“跟我走或者留在这里。”枪侠说。

对这个提议,男孩硬挤出一丝苦笑——就像他父亲的笑容,如果他自己能看到的话。“如果我留在这儿,我会没事的。”他说,“就我一个人,在这山里,会好好的。有人会到这里救我。他们会带着蛋糕和三明治。保温瓶里装着咖啡。你说呢?”

“跟我走或者留在这里。”枪侠重复道,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一种事物分离的感觉。那一刻,眼前矮小的身影不再是杰克,只是一个男孩,一个没有血肉气息的东西,能够被移动,被使用。

在寂静中,除了飕飕的风声,还有什么发出了一声尖叫;他和男孩都听到了。

枪侠开始攀登峭壁,过了一会儿,杰克也跟上来。在钢铁般冰冷的水流旁,他们一起爬上了峭壁,站在黑衣人刚才站过的岩石上。然后,他们一起钻进了裂缝,黑衣人就消失在那里。黑暗吞没了两人。

第四章 缓型突变异种

1

用讲梦话时抑扬顿挫的音调,枪侠语气舒缓地对杰克说:

“那晚,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库斯伯特、阿兰和我。按规定,我们不应该在那里,因为我们还只是孩子。用我们的一句俗话来说,我们那时都还裹着尿布呢。如果我们被发现了,那柯特肯定会抽得我们遍体鳞伤。幸好,我们没被人看到。我猜,在我们之前去过那里的孩子也没人被发现过。男孩们肯定都偷穿过他们父亲的裤子,然后在镜子前装模作样大摇大摆,随后再偷偷摸摸地把裤子挂回到衣架上;我们那样做也是出于同样的心态。而父亲们假装没有注意到裤子的挂法和他们的习惯不一样,也假装没看到他们的儿子鼻子底下还有鞋油画的胡须的痕迹。你懂吗?”

男孩一言不发。自天暗了以后,他一个字都还没说过。而枪侠却相反,他急切地,甚至有些狂热地通过说话来打破寂静。自从他们穿过缝隙进入这片位于山脉下的地下王国后,枪侠从没回头再望一眼光明,但男孩不止一次地朝后望过。杰克的面颊成了枪侠判断天色变化的镜子:现在是微微的玫瑰色,现在是牛奶的乳白色,现在是苍白的银色,现在是暮霭的最后一缕暗红色,现在什么颜色都看不到了。枪侠擦燃一根火棒,他们继续往前走。

最后,他们停下来宿营。没有黑衣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也许他也停下休息了。或者他继续在黑暗中飘向前方,不用点火也能在暗室中行走。

“播种节的轻快交谊舞会——有些老人也管这种舞叫考玛辣,是从‘米’这个词过来的说法——每年一次在西厅举行。”枪侠继续说,“正式的全称是‘祖先厅’,但孩子们都叫它西厅。”

他们听到滴水的声音。

“这是宫廷的习俗,就像所有的春季舞会都是种传统一样。”但枪侠对此不以为然,他从鼻子里喷出来的笑声被无情的墙面扩大回传成粗大的喘气声。“书里说,在过去,这是迎接春天到来的仪式,有时人们也管它叫新土或新鲜的考玛辣。但是文明社会,你知道……”

他讲不下去了,无法描述这个死气沉沉的名词中包含的变化:浪漫这一特质从人们的生活中消失了,但它残留的肉欲的阴魂却不散,一个靠着繁文缛节和纸醉金迷在苟延残喘的世界;播种夜也是传统的求爱日,但规整如几何图形的求爱礼仪被制定出来并让人们接受,取代了以前更真实,更疯狂,更贴近自然的求爱方式。现在他对那种原始的方式也只存有模糊的感觉了。空洞的壮丽气派取代了真正的激情,而正是那种激情曾建立起并长期维系着他们的王国。他在眉脊泗与苏珊·德尔伽朵体验到了那种真爱,但后来又失去了。曾经有位国王,他好像告诉过男孩,名叫艾尔德,尽管经过那么多代,血液可能已经被稀释,但艾尔德的血仍然在我的血管里流动。不过,孩子,在光明的世界里,国王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他们使这种传统变得非常颓废。”枪侠过了半晌才继续说,“一出戏,或一场游戏。”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鄙夷,就像一个禁欲主义者,更确切地说像个隐士,对声色犬马十分厌恶。如果此时光线亮一些,便能看到他脸上苦涩、悲痛的表情,由恨生痛,这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谴责。尽管岁月变迁,但他内心的力量没有减弱或消失。他仍缺乏想像力,性格丝毫没有改变,这也令人吃惊。

“但是舞会,播种夜的轻快交谊舞会……”

男孩没有说话,也没提问。

“所有的水晶枝形吊灯都点亮了,都是用电的水晶灯。灯火通明,如同一个光明的岛屿。

“我们偷偷地溜到一个很破旧的阳台上,人们都认为那些阳台随时会坍塌,很不安全。但我们都是孩子,男孩就是男孩。在我们眼里任何事都很危险,但那又怎么样?难道我们不是能永远活下去吗?我们是这样认为的,甚至当我们讨论要怎样轰轰烈烈地死去时都还是这样认为。

“我们站在很高的位置,往下能清楚地看到所有人。我不记得我们当中有人说过话。我们只用眼睛把一切都饮下去。

“大厅里摆着一张大石桌,枪侠和他们的妻子就坐在桌边看人们跳舞。几个枪侠也跳了舞,但为数不多,而且只是年轻的枪侠。我记得,那个为哈可斯行刑的枪侠也起身跳了舞。年长的枪侠都只坐着,我觉得那样的亮光都让他们有些窘迫,那些文明社会的亮光。他们都是令人敬畏的人物,是守护神,但在那群香鬓云影的美妇和骑士中间,他们看上去就像是马夫……

“有四张堆满食物的圆桌,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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