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惶恐-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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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豆子的背上,豆子终于一瘸一拐地跑没影了。
“豆子啊,跑远点,越远越好,可别让人给找到了。”
谢婉宁被咬了,崔氏自然大怒,让府里的家丁满府找豆子,誓要杀了那畜生给谢婉宁泄气,整整折腾了一晚上。
谢樱樱一晚上也没睡着,院子里稍微有点动静,她便担心是豆子被抓到了,好不害怕。
东方放亮之时,院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谢樱樱也安下心来,她伸了个懒腰正要换衣服,春菱却匆匆忙忙进了门来。
春菱面色惶恐凄楚,谢樱樱一惊,只以为是豆子被抓住了,春菱却猛地跪下抱住了谢樱樱的腿:“小姐救救玉蝉吧!”
“玉蝉怎么了?先前得的消息不是还说玉蝉好好的吗?”
春菱正要开口,赵妈妈却进了门来,喝道:“春菱!奴才有奴才的命,不要什么都求主子!”
春菱浑身一抖,当真闭口不言语了。
谢樱樱看着赵妈妈道:“奶娘,玉蝉是为了我去遭了那等的罪,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赵妈妈本欲再劝,却见谢樱樱那样决绝,话便说不出口来。
“春菱你说,玉蝉怎么了?”
春菱几欲哭出声来,却是硬忍住了,道:“今早我去院子外打听豆子有没有被抓住,却听采买的人说玉蝉活不了多久了,他们说昨夜崔书彦回府之后,打了玉蝉整整一夜,直打得皮开肉绽,又往玉蝉身上泼盐水,今早关进了柴房里不给饭吃,也不给水喝,就等着玉蝉饿死冻死。”
谢樱樱脸色发白,心知这崔书彦之所以忽然发了狂,多半是因为昨日浊清楼之事,这一回竟又是她累了玉蝉。
“你们先出去吧,让我静一静。”
春菱和赵妈妈有些担心,却见谢樱樱神色如常,这才离开了。
两人离开后屋里却多了一个人,正是昨夜送谢樱樱出谢府的暗卫。
“公子要小姐放心,玉蝉姑娘之事公子自会想办法。”
“我知,你告诉他不要急。”
13求
谢樱樱一夜未睡,早已疲惫不堪了,她躺到床上便睡,这一睡便是一整天,期间赵妈妈悄悄进屋看了两次才放下心来。
天黑之时她才醒过来,厨房送来的饭菜已经凉了,她便也没有吃。她出了门,隐隐能听见远处的喧闹之声,她想大抵是谢家又在宴请宾客了,席上定是推杯换盏,歌舞升平。
而崔家的柴房里,她的玉蝉在挨冻受饿,原因又是为什么呢?因为崔书彦生下之时便是天之骄子,而她谢樱樱是一介无用庶女?因为整个崔家都是崔书彦的靠山,而她谢樱樱孤苦无依?
这些原因都对,这些原因却也都不对,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谢樱樱是个软弱之人,软弱之人是人人可欺的,如今这归元大陆上有五大强国,诸多弱邦,世道战乱不断,只有强者能不被欺凌,只有强者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
今夜月色分明,银辉洒满了这小院的每一处,像是给小院罩了一层银纱。谢樱樱抱着自己的手臂,走到那两株梅树下,梅树下的那具尸体已经被王梦惜悄悄挪走了,那是王梦惜对她的怜惜。
“王梦惜,王梦……惜。”她喃喃自语,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那男子的名字,每念出一个字眼中便黯然一分。她眼中原有星星之火,可是这火明明灭灭,虽然缠绵不肯离去,却终于完全被扑灭了。
这簇火苗一灭,谢樱樱的那一双眼睛便如同死了一般,虽然依旧能看见东西,却再也不会饱含爱慕地看着一个人了。
谢樱樱想,玉蝉身体底子虽然不错,却受了重伤,关在柴房只怕活不过四天,她绝对不可能再等了。王梦惜此时已经因为自己受了伤,即便莫知不警告她,她也决不能再贸然去求王梦惜涉险了。
她想来想去,终于还是想到了一条路,一条她向来敬而远之,一条她视而不见的路。
她既然打定了主意,便也不再后悔,只是心中那一抹孤寂终于破了她的骨,进了她的髓,侵了她的魂魄。
她整整站了一整夜,看着月升望着月落,听着远近的雀叫鸟鸣,终于适应了那抹孤寂。
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她终于微微笑了出来,这一笑伴着金光,伴着风雪,这一笑是孤寂的,却也是宛如新生的。
赵妈妈自然知道谢樱樱在院中站了一夜,因为她也在廊下陪她站了一夜,此时见了谢樱樱笑,心中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她上前温声道:“让老奴伺候小姐梳洗吧。”
谢樱樱不看她,只伸手摘了一朵正要盛开的梅花在手中把玩,轻柔缓慢地问:“奶娘,为什么樱樱想得到的东西,永远都得不到呢?”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落寞妖娆的风情,哀而不伤,可是赵妈妈是从小看着谢樱樱长大的,她知道谢樱樱的心性,更知道谢樱樱素来是善于藏匿心绪的,所以明白谢樱樱此时心之悲痛只怕前所未有。
“小姐,回屋休息一下吧。”春菱也是陪了一夜,此刻面色憔悴,一半是担心谢樱樱,一半是担心玉蝉。
谢樱樱点点头,随手将那朵梅花抛了,对春菱笑了笑,明亮无比:“春菱你放心,三日之内玉蝉必出了那狼窝。”
她说完也不看春菱的表情,只觉得这句话说出来那样的舒服,让她再不后悔!
*
当天早上,容城老少都知道了一件惊天动地的消息,一件能让容城所有人都惊讶得掉了下巴的消息:谢家六小姐求谢华退婚,谢华不允,谢家六小姐便孤身在谢家大门前跪着,非要跪到谢华同意了为止。
而这日早上,在别院养伤的王九郎收到了一封谢樱樱的信,信上只有几个字:今日之后,九郎千万珍重。
谢樱樱的字迹娟秀,每一个字都写得极认真,像最后一次写那般认真。
事情传出不久,王家派人将王梦惜请回王家,却是不知为了什么。
*
容城谢家的大门前,风口浪尖上的谢樱樱正跪得笔直,她的背影纤细,像是一尾凤竹,在这漫天的风雪之中岿然不动。
今早忽然下了大雪,却不怎么冷,只是那雪落在谢樱樱的肩上便融化了渗入衣领里,甚是难受。她悄悄挪了挪已经麻木的膝盖,心中略有些恻然。
退婚这件事必须由她提出,她也必须长跪谢门外,也必须让容城所有人都知道是她负了王家九郎,这以后的戏她才能唱下去。
她想这样对王梦惜也是极好的,世人会叹他多情被负,情深反被误,但这样的王九郎却又是他们心中完美的王九郎了,甚至比之前还要完美了。
她正想着,眼角却瞥见从街角走来的人,她便怔住了,愣住了,定住了。
男子一身青衫,未披斗篷亦未穿裘衣,他手中撑着一把竹节油伞,为他遮了一些风雪。许是有伤未愈的缘故,他面色苍白,连双唇也是毫无血色的。
他缓步而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谢樱樱的心口上,他停在了距谢樱樱三尺之外的地方,再也不肯挪动脚步。
他眸色如水,于谢樱樱来说是这满天风雪之中唯一的光亮。他掩唇咳了咳,神色平静:“樱樱,我便这般让你不能信任么?”
谢樱樱一瞬间想要站起来跑过去,抱着他说:不是的不是的!樱樱是相信九郎的!
可是她忍住了,她稳稳地跪在原地,仰着头说:“九郎啊,九郎走的道路是一条厮杀的道路,这条道路满是艰险,樱樱虽然不畏艰险,却会成为九郎的牵绊与累赘,而九郎这样的人是不能有牵绊的,九郎有了牵绊便会心软,便会给自己给敌人留退路,九郎便也会害怕了,会害怕便离输不远了,离死也不远了。”
王梦惜眸光一闪,开口问:“樱樱,你可是怨我那时害了玉蝉,又累你受伤?”
谢樱樱摇摇头,竟然笑了出来:“樱樱曾说过不怨九郎,便是真的不怨。其实樱樱当初应了九郎的婚事便是被情所误了,那时的樱樱是糊涂了才应的,谢樱樱和王九郎是早该断了的,只是樱樱爱慕九郎,又贪恋九郎给予樱樱的怜惜眷顾,才拖延至此,如今却是大梦初醒,终于不得不停步了。”
王梦惜笑了,十分苍凉:“我自然知道樱樱心中所想,只是还痴心以为樱樱是恼我才做出如此的举动,那便也还有余地。”
“樱樱为何不提前将此事告知九郎,如今容城之人都已知晓此事,王文昌已经决定要退婚了。”他声音带着无奈与悲戚,谁曾让王家九郎如此无奈呀。
谢樱樱心中是有些难过的,却是婉然一笑,答道:“樱樱怕见了九郎便要后悔,便做得不够决绝。如此甚好,王家退婚也不损九郎的名声。”
王梦惜苦笑一声:“樱樱怎么还在意我的名声,我自己都不在意了。”
他说完却是缓步朝谢樱樱走来,他手上的一柄伞替谢樱樱撑起了一片天空,遮住了这凛冽的风雪。
他将手中的伞放置进谢樱樱的掌心,他掌心温热,是谢樱樱所贪恋的温度,却已经失去了。
他说:“谢氏樱樱,今日之后王家九郎再也护不得你,这一柄伞送与你遮风挡雨罢。”
他说完,便松了手,当真不看谢樱樱一眼,他背如劲竹越走越远,青衫上却染了星星血迹,那是昨日才上了药的伤口,那伤也是因为谢樱樱而受的。
谢樱樱终于忍耐不住,丢了伞两步扑上前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了王梦惜的腰。
她并不说话,只是豆大的眼泪都溶进王梦惜的衣衫之中,灼热烫人。
“谢樱樱,你既然已经决意了断,又何必做此姿态,还嫌王九郎伤得不够深么?”王梦惜的声音平静冷然,刺得谢樱樱浑身一痛。
她却是没有松手,只抱得紧一些,再紧一些,似要永远记住这一刻。她浑身瑟瑟发抖,脸贴在王梦惜的腰背上,声音缱绻温柔,像是当日在小舟之上,她倚在他怀中时那般温柔。
她说:“九郎,你只记得今日之前的谢樱樱好不好,今日之后的谢樱樱你都不要看也不要认识,因为今日之后的谢樱樱都不是谢樱樱了。”
于这漫天飞雪之中,男子应了这女子最后的一个请求。
他应:“好。”
继谢樱樱长跪求退婚之后,王家家主不堪其辱,不足半日便派人去谢家先行退婚。谢华既气又急,还想求取转圜的余地,可是王文昌本是不满这门婚事的,怎会给谢华机会,这婚退得是相当决绝。
谢婉宁知道了这事,心中甚是畅快,虽然不知谢樱樱的想法,却觉得这事做得甚是合她心意。
和谢婉宁一样想法的便是容城百姓,街头巷尾甚至放鞭炮庆祝此事,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谢樱樱得了她想要的结果,便也不跪了,拍了拍裙子,回锁香院睡觉去了。
这是第一天的开始。
14心有别属
傍晚时分,谢樱樱睡醒了,梳洗一番之后让春菱去把自己的箫拿来。
谢樱樱并不常吹箫,回了谢家之后更是碰都没碰过,是故春菱找了许久才拿来。
外面已经黑了,谢樱樱也不令人点灯,只拿来箫摩挲着。
不久便有呜呜咽咽的箫声从屋里传了出来,那箫声吹得乱七八糟,实在是难听,只是那箫声却是吹了小半个时辰也没停。
王家退婚这件事让谢华多少有些惊恐,三皇子的生母荣贵妃是出自王家的,将来三皇子举事称帝,王家自然就是天下氏族之首,与王家联姻是十分必要的,如今王梦惜的婚事暂且不要想了,只能从王元昭身上动心思。
偏巧这日还是谢华的生日,谢华便趁势请了王元昭来,想要撮合王元昭与谢婉宁的婚事。至于王梦惜,谢华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