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第7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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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你就是成家立业的大男人了。做丈夫的,日后更会做人阿玛,不可学当年顽皮……”
看着英气勃发的儿子,皇帝心中一软,“朕不多说旁的,不过有一件事,要告诫你。”
“是。儿子恭聆皇阿玛圣训。”
“身为男子,可以贫穷,可以软弱,但绝对不可以没有责任心。这一层上,你日后还要多加用心。嗯?”
责任心之类的话,载澧听不懂,但这时候多多磕头总是没错的,“是,皇阿玛的话,儿子都记下了。”
皇帝转头看看皇后,女子大约是想起用不到多久,自己的女儿就要嫁做他人妇,一双凤目眼圈微红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载澧,“去……给你额娘行个礼吧,日后,好好过日子。”
澧原地碰了个头,转身出暖阁,去到瑾贵妃居住的景仁宫中,给母妃请安,母子两个又有一番答说,也不必细表。
旗人娶妻要是夜晚进行,但不能拖过子时,因为在满族人的观念中,过了子时,阳气渐生,不利于阴阳平衡。若如此,新娘就必须在炕上呆上一整夜,要到第二天才能正式和夫婿圆房。因此,一过了戌时,就开始正式忙碌起来。
到了奉迎的这一刻,恭王福晋才知道这一个月的苦头,真没有白吃。出午门上马,等龙亭前导,凤舆后随,她便与她五嫂并驾齐驱,让载澂最得力的一个马把式,穿上銮仪卫校尉的服饰,牵着马款款而行,由端门经天安门,通过天街,安安稳稳地直出大清门,只见夹道聚观的百姓,指指点点,相顾惊异,心里非常得意地在想:这一趟风头可是出足了
到了惠昱府中,全家依然有一番跪接的仪注,等把凤舆在大堂安置好,十位福晋命妇到正屋先去见云玲及母亲,然后伺候梳妆。事先早已约定,这个差使归恭王福晋承担,她也刻意要把这个差使当好,有几样东西是外间从未用过的。还是奕在总署衙门,由外国驻华使者赠送的脂粉,粉是水粉,与江南的鹅蛋粉不同,抹在脸上,片刻就干,又白又光又匀。然后梳头,梳的是双凤髻,一边插一枝双喜如意碧玉簪。
里面静悄悄地在梳妆,銮仪卫预备红缎围的八抬彩轿到了,年命相合、生辰无忌的内务府总管一人率领属官二十人、护军参领一人率领护军四十人,负责迎娶新人。先期选取年命相合生辰无忌的总管内务府大臣妻一人率内管领妻等八名担任随侍女官,分别到福晋家与贝勒府敬侯,步军统领负责清理自宫门到福晋家的道路。
吉时降临,内监将彩轿陈于中堂。福晋礼服出阁,随侍女官伏侍上轿下帘。八名内监抬起,灯笼十六、火炬二十前导,女官随从,出大门骑马。前列仪仗,内务府总管、护军参领分别率属官与护军前后导护。到贝勒府外,仪仗停止、撤去,众人下马步入。女官随轿到皇子住处伺候福晋下轿,引福晋入宫。随后举行合卺仪式,由等候在此的命妇负责。
六对藏香提炉,引导着云玲跨过有‘平平安安’寓意的苹果马鞍,被引导到西首站定,这就到了拜天地的时刻。载澧这面也是算好了时刻的,等云玲刚站好位置,他也有几个小兄弟嘻嘻哈哈簇拥着到了,站向东首与云玲相对而立,在繁密无比的鼓吹声中,一起下拜,九叩礼毕,成为结发。
拜了天地拜寿星,拜完寿星拜灶君。而主持中馈是主妇的天职,因此,拜灶君亦只有云玲行礼。同时礼部和鸿胪寺等等外廷的执事,恭襄大礼,到此作一结束。再之后的繁文缛节,与这些人无涉,可以退下了。
三叩礼拜了灶君,两个人在洞房东暖阁行坐帐礼,吃名为子孙饽饽的饺子。煮饺子的是惇王福晋,一下锅就得捞起来,呈上新人,饺子还是生的,但不能说生,咬一口吐出来,藏在床褥下面,说是这样就可以早‘生’贵子。
于是载澧暂时到前面房中休息、招待往来宾客,迎接众人的笑闹,等候福晋命妇为云玲上头。这仍然是恭王夫人的职司,在满洲人,叫做‘开脸’,用棉线绞尽了脸上的汗毛和短发,然后用煮熟的鸡子剥了壳,在脸上推过,立刻便出现了容光焕发的妇人的颜色。这一样功夫,讲究肤发之间黑白分明,截然如利刃所切,称为‘四鬓刃裁’。
然后是重新梳头。双凤髻只是及笄之年的少女装束,此刻改梳为扁平后垂,无碍枕上转侧的燕尾头,仍旧插戴双喜如意簪,另外插一朵红绒所制的福字喜花。这样打扮好了,方始抬进膳桌来开宫里称做团圆膳的合卺宴。
这时的载澧总算能够抽身回房,由府里的小太监照料着,引入新人所居的暖阁,向两福晋和八命妇一起请安行礼,不知是喜气还是腼腆,脸红得厉害,向两位福晋虚扶一扶,带些窘意地笑着道乏。“五婶、六婶,这阵子把你们累着了。”
“借皇上的喜气,一点儿都不累。”惇王福晋看一看她弟妇说:“咱们走吧”
福晋两妯娌,领着几位命妇无声无息的退出去,却不曾走远,在殿前遥遥凝视。不久,看到太监和女官亦都退了出来,东暖阁的槅扇,轻轻地被合上了。于是一对结发侍卫在殿前廊上,击着檀板用满洲语高唱‘合卺歌’。那对‘蜜里调油’的‘百子双喜香油灯’,在雪白的窗户纸上,荡漾出腻人的霞光,然后听得云玲仿佛也在唱着什么。
四月初七日一早,载澧和新福晋收拾整齐,各自换上朝服,进宫给皇帝请安,皇子三跪九叩、福晋三跪三拜,皇帝含笑看着这一对新人,心中满意极了,“大约是朕心里的作用吧?大阿哥较诸昨天,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又有精神,看上去又体面得多。嗯,不错,不错”
一双佳儿佳妇同时红了脸蛋儿,羞涩的说不出话来,“儿子愧蒙皇阿玛褒奖,实是不敢当。”
这句话说的不伦不类到了极致,皇帝扬声大笑起来“此事和朕夸奖不夸奖可没有半点关系”他笑着对身边的皇后说道。
“皇上,臣妾想,大阿哥已经成了家,皇上也该赏他一份差事了吧?总是宗人府那样的地方,孩子都闲置得耽误了大好时日了。”
“嗯,”皇帝点点头,这件事他早就考虑过,便顺应皇后的意思,“朕想了想,你书读得未必好,又是好动不好静的性情,呆在宗人府,也是为了磨一磨你的火气。如今已经成家,也该是大有作为的时候了。你到神机营去吧,给你七叔帮帮忙,同时,学习着认真操演兵士,料想于你最为有利,你可愿意?”
载澧大喜,忘记妻子就在身边,这样的场合总是要夫妇共同进退的,当即跪倒,“儿子领旨,谢恩儿子谢皇阿玛恩典”弄得钮钴禄氏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副手足无措的可怜相。
“到神机营,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是天家血脉,而有任何骄矜习气。实际上,朕倒是不担心你的,你这个孩子,有时候有点像你五叔,最好和贩夫走卒往来,身上有那么一股子江湖草莽之气——朕担心的是,营中自有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左右逢迎,借溜须拍马为能事,以求能上达天梯的目的——这些事,官场上下,概莫能免,总要靠你自己把握,能够持身得正,阿玛为你欢喜之余,若有所封赏,亦可搪天下悠悠众口;你若是做不到,即便是朕的儿子,也休想在仕途上有任何进益,你明白吗?”
“是,儿子都记下了。”
皇帝不再多说,摆手示意二人跪安——载澧是嫔妃所生,按照朝廷的典制,还要携新妇到母妃宫中,去给生母请安行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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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出嫁
第55节出嫁
载澧迎娶钮钴禄氏的同时,大格格秀慧公主下嫁曾府的差事,也在进行着。和载澧娶妻不同的是,皇帝对这件事的热衷程度,也要关注得多。
这倒并不是因为曾国藩是军机重臣,一国首辅,而是因为皇帝对女儿的宠爱,实在是出了格——按照清制,儿女长成,都要分府出外居住,但皇帝最是娇宠几个女儿,弄到秀慧、颖慧、秀慧和珏慧四位公主一直到现在,兀自赖在宫中,不肯出去。皇后有时候说几句,皇帝总是敷衍,“算了吧,她们既然爱在宫中住着就让她们住着吧,等到日后出嫁了,你做额娘的想见也见不到了。”便将此事拖了下来。这一次秀慧公主出降,最舍不得的不是母亲,倒是他这个做父亲的。
几次想降旨,将女儿出嫁的日子再拖后一些,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眼见势不可改,唯有多多赏赐一些财物,以表做阿玛的一片心了。故而这一次的赐物比之赏赐惠昱一家的赐币,真称得上是足尺加三分了。
肃顺知道他的脾气,在内务府拟定的赐物礼单上,已经更有增叠,皇帝兀自不满意,亲自加上二百两黄金,一万两白银;金银茶筒、银杯;一千匹贡缎;另外是二十匹配备了鞍辔的骏马。其他另有诸如东珠珊瑚金项圈一个、衔珍珠的大小金簪各三支、嵌东珠二颗的金耳坠三对、金镯二对、金银纽扣各百颗、衔东珠的金领约和做各式袄褂被褥的貂皮、獭皮、狐皮数十张,绸缎一百匹,棉花三百斤,饭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银盘银碗银壶银碟等若干。
那二十匹骏马也是一色纯白,是古代天子驾车的所谓醇驷,大小一样,配上簇新的皮鞍,雪亮的铜活,黄弦缰衬着马脖子下面一朵极大的红缨,色彩极其鲜明。为这二十匹马,上驷院报销了八万银子,还花了三个月的工夫,把马匹调教得十分听话,不惊不嘶,昂首从容,步子不但踩得整整齐齐,而且还能配合鼓吹的点子。光是这个马队,就把六七十岁的老头子,看得不住点头,说是:“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趟见”
在皇帝看来,这还不算满意,但肃顺说,“天家富贵,不在钱财上计算,光是那一万两银子,便是户部银库的炉房中特铸的,五十两一个的大元宝,凸出龙凤花纹,银光闪闪,映日生辉。凡此种种,皆可见皇上待公主一片慈爱之心。而且,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主子但有赏赐,只管派小太监赍送过府就是了,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嘛”
因为这样的话,皇帝才暂时打消了趁这样一次机会,把内务府府库全都搬到大公主府的荒唐念头。
和他同样为婚事心神不宁的还有曾国藩,尚主固然是荣光,但与之同来的,还有无限的麻烦,继鸿有点书呆气,自从赐婚的旨意到府之后,就变得浑浑噩噩的,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欢喜得傻了,但曾国藩明白,与其说是在高兴,不如说是对未来的惊恐和担忧。
日后娶了公主,彼此是夫妻,却先要论君臣,同房之前,还要行主仆之礼——这是何等煞风景之事?还不必提公主每每招额驸,都要经陪嫁过来的内务府嬷嬷的准许,每一次夫妻燕好,也都要记录在册但这是祖制,连曾国藩也是爱莫能助的。
他想了想,此事非得和皇上奏陈不可,也好让小夫妻鱼水情浓,琴瑟好和。但自己的立场特殊,不宜开口,便转托肃顺,在皇上面前婉转进言。(更新本肃顺也觉得很为难,此事是祖制,便是皇帝怕也不好更改的吧?但曾国藩权势倾国,他更加不好推拒,便答应日后找机会再说。
好在他是每一天都要到御前的,机会多的是,正好皇帝谈及内务府的差事,唠闲天儿似的说道,“大阿哥的婚事,眼看着就要毕其事了。时间虽然很紧,但内务府上下,总算料理得妥妥当当,肃顺,你身为内务府大臣,办差得力,朕该怎么赏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