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第60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等沈葆桢说话,皇帝又道,“选用你做海军学院的山长,并不是因为你有多少才学,你的才学或称深厚,又岂能深得过曾国藩,高得过朕躬去吗?选用你,是因为你并不拘泥于礼法之辨,而肯于,也善于张开眼睛看世界。朕听人说,你在知府任上,一方面为安庆造船厂的英国技工打抱不平,几乎杀了一个偷英国人汗衫的中国工人;另外一方面,又能够善待弁员,从来不曾克扣过工人的饷银,此事可是有的?”
这两件事都是有的,偷汗衫的事情是在去年夏天,沈葆桢以其‘太不替中国人争脸’为由,要杀那个做贼的工人,经人苦劝,才饶过他一条性命,但也将其开除,方始了事;至于薪饷一事,更加是沈葆桢的得意之笔。
咸丰十年的时候,皇帝下旨,在安庆兴建造船厂,全部雇请英国专家,亲临指导之外,对于弁员的薪酬,经沈葆桢一再争取,得到了相当高的报酬,其中无技术工人每天工作时,月薪4。5到7两;技术工人更高,冬季每天做8。5小时,春秋9小时,夏季10小时,月薪7到21两——这已经是相当可观的收入了。而且,沈葆桢从来不准任何人因为任何不合理的理由克扣饷银,工人每个月都能按时领取,所以工人的表现也非常出色,到咸丰十一年年底的时候,已经初步掌握了西方的工具使用和技能。
听皇帝提及这两件事,沈葆桢伏地碰头,“臣愧不敢当。总是臣于圣人所传的恕道略有研修,行事之间,更丝毫不敢违背了皇上厚待天下的圣训,才有今日之情。”
“厚待百姓自然是对的。而在上位者能够以恩情示人,百姓更加会报之以琼瑶。便说安庆造船厂吧,朕听说,到你历任的时候,已经有了初步的生产能力了?”
葆桢说道,“咸丰十二年三月十二日,船厂第一艘新建之船,已经完全完成。只不过,尚未及下水试车。”
“想来也不会有很大的问题的,嗯?”皇帝听闻好消息,心中高兴,“这艘船……,曾国藩,没有听你说过啊?”
“回皇上话,臣本来是想详细上表的,后来得皇上的谕旨,臣便想,这样的好消息,还是当面向皇上奏陈才是。”曾国藩说,“臣有欺瞒圣主之罪,请皇上处置。”
“这不能算是罪过。你们也是想让朕高兴的嘛做得好,做得好”他又低头问道,“这艘船叫什么名字?造价几何,数据如何?”
“船体尚未取名。臣想,这是我天朝所造第一艘铁甲战船,还请皇上赐予嘉名。而造价之数,请皇上恕罪,臣尚未及料理清楚。而数据一项,船长238英尺尺,吃水尺,排水量1370吨,货仓载货量350吨,装有立式150匹马力蒸汽机一台,平均时速40华里。”
皇帝心中一愣,能达到这样的高速吗?心里换算了一下,不由苦笑:40华里听起来很快,实际上不过10节的速度,这还算什么快速?但终于是大清第一艘自己建造的铁甲舰,欢喜之情终究站了大半,“嗯,好,好哦,你说还没有起名字吗?朕给这艘船起一个好听的名字,就叫……万年清,你们以为如何?”
第114节夜来议政
第114节夜来议政
“皇上圣明”伫立一侧,久未出声的端华大声说道,“大清万年,天子万年以此嘉号相许,可见皇上于新舰圣意嘉勉之意,也可使万民报效,我天朝福祚绵长,传之千古”
皇帝笑了几声,心情大好之下,说话也不是那么顾忌了,“你们这兄弟两个啊,就是会耍嘴皮子功夫”说完转头看着沈葆桢和曾国藩,“于安庆造船厂的技工和外国匠役之人,都要给予重奖,所有参与制造的人员,不论中外,一概赏发三月的薪酬——曾国藩,你回任之后,命人将详细名单拟上,奖励的款项嘛,料想不会很多,就从安徽藩库支给好了。”
“是。”
“还有,沈葆桢,教化育人,百年大计,船,我们不会制造没有关系,可以通过外国来购买,而人才则不行。还是要大大的培养我天朝自己的海军将领为第一要务。总不能船有了,却没有操行于海上,与敌战斗的统帅。所以说,海军学校的建立,是当下第一要务,朕把这份重担交给你,你要千千万万小心谨慎,时时刻刻也不要有半点疏忽大意啊”
“臣都记下了。日后当以皇上圣谕为行事圭臬,不敢有片刻游移。”
“你先在热河住下,在这期间,你做两件事,第一,整理一下你胸中所学,把海军学院的整训大纲准备出来,纲举而目张嘛,上一份条陈,朕;再有,你到文祥那里去,传朕的旨意,由你和英国外相文翰交涉,询问一下对方的意见,看看能不能多多的招募英国教习,有海面操舟、编队、军事经验的教习,礼聘到我天朝来,担任海军学院教习之职。若是此事能够达成的话,自然是极好,若是不行,朕再想别的办法。”
沈葆桢还是第一次到御前奏答,经过这片刻的折冲,给他发现,皇帝真的是如曾国藩所言,在正事上没有半点临之以威的味道,不要说不像是皇帝在和臣下说话,就是连自己府中的清客,都似乎也要比他更来得崖岸自高。那种感觉,竟有点像刚刚开门g不久的孩童,向师长请教一般了。
他疑惑的抬头看看,正对上皇帝一双明亮的眸子,沈葆桢眼前一酸,只觉胸中热流涌起,赶忙又低下头去。
“至于教学的内容,从各国延请来的教习传授专业技法之外,生员接受一到两年的学习之后,要亲自驾船出海,由海口而近洋,由近洋而远洋,水火分度,礁沙夷险、风信征验、桅舵轮将迎,都要让孩子们印之于实境,熟能生巧之外,尚可以收新旧相参、践更递换之效。”
沈葆桢心中无比敬服,学业尚未正式展开,皇上已经事先想到理论配合以实践的治学不二法门了?
从烟波致爽殿殿跪安而出,沈葆桢用了三天时间,首先去总署衙门,和荣禄一起,到英国人下榻的管驿,拜会文翰,他在安庆府任上有年,又曾经经手安庆造船厂事物,和造船厂聘请的英国技师也打过不少交道,英语也能听懂几句,这一次奉旨办差,和文翰相见,谈及礼聘教习一事,后者没口子的答应下来,“……请您放心,中国大人阁下,我们大英帝国,很愿意帮助中国,完成从陆地进军海洋的一切需要,只是不知道,贵国所需要的是何种人才呢?”
“首先自然是操船教习人才,其次是舰船编队、海员培养、轮机休整、水面联络。”沈葆桢一边思考,一边说道,“阁下以为,还有什么是本官未曾料想清楚的吗?”
“大约就是如此了。”文翰说道,“不过我以为,更加主要的,还不在于这些教习人才的选择,而是贵国生员,能不能、肯不肯接受我大英国人的教导及训练。”
“这一层请阁下放心,一切由本官负责办理。”
“那好。”文翰点头,“既然如此,等我回国之后,将贵国的要求通知我国政府,届时,会安排贵国需要的人才到北京汇聚,听候贵国的安排。”
“多谢勋爵阁下的盛情。至于贵国教习来华之后的生活及每月薪酬之事,请容等本官向皇上面陈之后,再做详细磋商。”沈葆桢谢过文翰,和荣禄告辞出来,回转自己所住的公署,开始构思准备起草《海军学院办事章程》的奏折文字。
以他的博学,也知道这样一份奏折的起草并不是那么容易的。首先说,海军学院是中华有史以来第一次为训练、支撑海面作战部队而行的学堂,章程条款很少有可以用来参考的资料,一切都要凭自己的细心筹谋;第二,即便尚未正式成文,颁行全国,沈葆桢也很可以想见,百姓对于把自家的孩子送到外国人手中读书求学,只怕十个中有九个是不会愿意的所以,就要在学制、费用上多多做一些倾斜,而这样一来,必然会引起一些京中卫道士们的不满,就如同当年京中成立同文馆,被倭仁等人群起而攻之一样,只怕这所秉承皇上的旨意办理的海军学校,也会遭到同样的指责吧?
沈葆桢苦笑片刻,提笔在手,草草写下几行,“第一,各弟子到学学习,每逢万寿、端午、中秋,给假三天。度岁时于封印日回家,开印日到学,凡遇外国礼拜日,亦不给假,每日晨起后,夜眠前,听教习洋员训课。不准在外惰游,致荒学业,不准侮慢教师,欺凌同学。不得请长假。”
“第二,饮食医药费,均由学中发给,此外每月给银四两赡养家庭。有病重者准许回家调理,病痊后即行销假。”
“第三,每三个月考试一次,一等者赏银五两,二等者无赏无罚,三等者记惰一次,两次连考三等者戒责,三次连考三等者斥出。三次连考一等者另赏衣料。”学习期限暂定为五年,入学时,取具其父兄及本人甘结,不得改习别业,
“第四,由学中山长遴委明干绅士,常驻学中稽考师生勤惰。”
“第五,学成之后,准以水师弁员濯用,学成监工、船主者,即令做监工、船主,每月薪水照外国监工、船主薪酬发给,有文职、文生者入学,未便概保武职,准照军功人员例议奖。”
写完看看,只是一家之言,未必尽善尽美,但一人智短,能够想到的也只有如此了。沈葆桢把所拟的数款重新修饰誊录了一番,抄在折本上,命人送交山庄内奏事处,传听差预备晚饭,草草吃过,正要上床休息,门外有人声响起,“大人,大人?宫里来人了。”
沈葆桢翻身坐起,开mé,是自己的仆人,身后站着一个很眼熟的年轻男子,名字却不记得,“敢问?”
“我姓陆。”
只提了一个姓氏,沈葆桢就想起来了,是六福公公,赶忙上前一步,弯腰问道,“陆公公,可是有事?”
“皇上看过大人的折子,命奴才前来,宣大人入园子。”
“啊,是葆桢迟疑了一下,赶忙说道,“陆公公,请屋里做,容我更衣,随公公前去面圣。”
把六福暂时让进房中,沈葆桢却站住脚步,把家人叫过来,耳语了几句,后者一皱眉,“老爷?这点钱……”
“别多说,快去”
胡乱的套上官服,拿起大帽子,和六福乘一顶小轿出府,“陆公公,本官从安徽任上初次面圣,于这御前的规矩不大懂,还请陆公公多多提点,这一点小小心意,请公公笑纳。”说着话,递过来一张银票。
太监没有一个是不爱财的,而且,皇帝对于这些奴才的贪墨之举,管束得并不是特别严厉。六福是养心殿总管太监,这十余年的时间里,积攒下硕大的一笔身家,寻常的小钱已经不大看在眼里了,借着外面的月光看看,是一张三万两的银票,嘿声一笑,伸手接过,“既然如此,奴才就受之不恭了。多谢沈大人赏。”
“不敢,不敢。”见六福收下自己的银子,沈葆桢的心宽松了很多,“陆公公,可知道皇上夤夜宣召,是为了何事?”
“这却不知道,不过听李姑娘说,皇上又让人准备了一砚海的朱砂。”他说,“沈大人常年在外,不知道万岁爷的脾性,只要是命人准备朱砂,就是又要一夜不睡了。”
“哦葆桢随声答应着,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皇上……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一夜不睡的吗?”
“可不是吗?上一年,对老毛子开战之先,皇上一月之中,也睡不得几宿。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劝也不敢劝,看在眼里,真是心疼得慌”大约是看在银票的面子上,也似乎是为了找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