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新秩序 作者:八宝饭-第3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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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霸手上使用的是老赵家家传的枣木杨干槊,据说当初赵元德打制这柄长槊时耗时七年之久。他亲自冲在第一线,一直杀到黑鸦军面前时,还能看到眼前的黑鸦军骑兵惊骇的面孔。他腋下紧了紧槊杆,枪头直接扎进了那名黑鸦军骑兵的胸膛。槊尖受槊翼阻隔而没有继续深入,只是入肉三寸——这个深度足以致命且不伤兵刃,是骑战用长槊的特点。
感受着槊尖入体的瞬间,赵霸右肩向下轻压,槊杆爆发出极强的韧性,形成一个向上蹦起的圆弧,对面的黑鸦军骑兵立刻被这股巨大的力道斜着弹飞出去,空中洒出一片血雾。
随着赵霸的一马当先,如洪流般的赵州军骑兵紧随他的身后撞了进来,前排骑兵按照标准战术操作连发三弩。射倒大片黑鸦军骑兵,随即他们抛下手弩,操起骑枪向着前方的黑鸦军扎去。
骑枪的使用与长槊不同,骑兵使用的骑枪更近似于一次性兵刃,一旦骑枪扎中目标,持枪的骑兵必须立刻撒手,否则会被枪杆上传回来的力道震伤,有许多刚刚学习骑战的新兵开始的时候甚至会在训练中直接被震脱肘腕等处关节。
当然,也有很多骑战技艺很强的军士可以多次使用骑枪。他们往往选择敌人的咽喉处下手,这里的反震力道不强,枪尖会直接从脖颈后扎出来,这时候只需要手腕一抖。骑枪就能从脖颈里拉出来。能够这么使用骑枪的军士很少,所以大多数骑兵在配备一支骑枪的同时,还会挎上一柄马刀,这柄马刀是接下来继续作战的主要兵刃。
赵州军万骑冲锋的效果是毋庸置疑的。黑鸦军再精锐,也挡不住这股狂涛般的洪流。实际上以多胜少才是战斗的常态,在这处襄垣以北的无名平原也不外如是。
周德威率十余亲卫左冲右突。但周围全是燕军骑兵,哪里突得出去。此刻,已经有大队大队的黑鸦军抛下了兵刃,下马向燕军投降。至此,周德威已知自家结局。
赵霸和解里在军士们的簇拥下来到了周德威被困的小山岗下,赵霸大笑着问:“上面可是周德威?”
周德威望着岗下几十步外的对手,抱拳致意:“某便是周德威,对面可是赵统制和耶律统制?”
解里不善言辞,也不理睬他,只赵霸笑嘻嘻的答复:“正是某等二人,姓周的,束手吧,某家殿下宽宏大量,或许饶恕了你也未可知。”
周德威叹道:“早听说河北富庶,却不知骑士如此之众,某败得不冤。但既受王爵,焉能乞首臣服?赵统制此言就不须再说了。只某有一言,恳请二位将军呈燕王殿下俯允,河东将士俱是精卒,或可一用,盼贵军能善待之。”
赵霸和解里对视一眼,两人都点了点头。他们其实也明白周德威的意思,周德威、李嗣昭、李嗣源都是一样,受过封国之爵,位份已在君王之列,此等人物就算归降,恐怕最后结局也不会太妙,历来当国者,对这种人能够真心容忍的又有几个呢?更何况眼前这位,受封的又是晋王,同时还是李存勖的仇家,如果真个善待了他,对李存勖这帮河东亲燕派又该如何交待?
周德威笑了笑,道声“足领二位盛情”调转枪头刺入咽喉,这位名垂天下的河东大军头就此殒命于此。他身后的十余名亲卫不发一言,等周德威自裁后尽数下马,向他尸身叩首三次,齐齐自刎于他身侧。
解里微微动容,赵霸叹了口气,吩咐将周德威和众亲卫尸首装殓好,发往高平报功。
周德威一死,还在包围圈中的三王联军步卒哪里还有战意,近两万人全体解甲,向燕军投降。于是重新坐镇襄垣的周坎一声令下,大军向北开进,向石峪的李嗣昭和李嗣源发动总攻。
实际上周德威统帅的两万多人正是三王联军最精华的部分,其中不仅包括黑鸦军精骑,也包括李嗣昭和李嗣源麾下的劲卒。而且在老河东军中,周德威的部下战力卓越,向来就是河东军的主力,否则梁王也不会直接封其为晋王,让他来接李克用的爵位,李嗣昭和李嗣源也不会就此默认。
周德威的失败,等于直接宣告了三王联军的失败,被堵在南沟河的李嗣昭和李嗣源二人,结局早已注定。
用了足足大半天工夫解决了燕军平丘大营的分赃问题,李嗣源和李嗣昭又将郗家烟村燕军遗留的辎重来了个二一添作五——当然,也给周德威留了不少。等瓜分完毕,两人发现情况不太对劲,有探报说燕军主力出现在了襄垣,把周德威给包围了。
两人起初不太相信,但探报流水介不停传来,最后报出来的结果,现身的燕军说是达到了十万。无论他们信也好,不信也罢,至少在南沟河通道的最南端,两万多燕军列阵以待,成为了不容置疑的事实。
这表明,燕军已经将他们俩和周德威分割开了。
大敌当前,李嗣昭和李嗣源之间的些许猜忌和小小恩怨早已抛开一边,两人合兵一处,奋力攻打燕军,企图打开一条血路,与另一头被割断联系的周德威会合。
接下来自然便是好一阵撕杀,挡道的燕军虽然看上去似乎是关外的胡族,算不得主力,但李嗣昭和李嗣源麾下也不是自己最精锐的部曲——他们在开战之初便将精锐调给周德威指挥,用来围追周坎、赵在礼,并且攻打襄垣。
一直杀到第二天黄昏,也不知折损了多少人,杀得二人都红了眼,这场战斗才算暂时告一段落。原因无他,燕军将周德威的帅旗王纛直接抛在了两军阵前,大批黑鸦军中的中高级军官被押至两军阵前,向李嗣源和李嗣昭喊话,劝谏他们和部下将士投降。
李嗣源和李嗣昭只能黯然退兵,径直退回到石峪大营,据石峪山口而守。
李嗣昭还想派人回去重新募集新兵,准备与燕军在此地好好打一场,同时让人飞速向后方催粮。李嗣源的想法却和李嗣昭不同,他不想打了。
李嗣源心里惦记着周德威的地盘,既然周德威已经身死,那么晋阳周边的广大土地便应该有个新的说法。他认为,自己应该算这片地盘的天然继承者。无论从老河东军时代还是从三王封爵算起,自己都应当在河东据有一席之地。本来受封的泽潞二州既然暂时夺不回来,那么就姑且以周德威的晋阳顶替,这也是一种可以接受的选择。
想要全盘接手周德威的晋阳,就必须得到周德威留驻晋阳的那些大小军头们的支持,或者至少是不反对,李嗣源自忖,以自己在老河东军中的威望,做到这一点不算太难,但也不是很容易。最好的办法就是拉上李嗣昭,获取李嗣昭的赞同,有李嗣昭首肯,所有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
说动李嗣昭并不容易,李嗣源想要晋阳,李嗣昭同样如此。晋阳乃大唐龙兴之地,与东都、西京并称于世的北都,一辈子在河东打仗李嗣昭怎么会不知道晋阳的重要性?周德威在三王之中实力最强,又由天子亲封,能够占据晋阳也就罢了,如今你李嗣源连自己的地盘都没搞定,凭什么跟我争晋阳?
两人话不投机,相互憋了一肚子气,暂时歇了这个话题,各自回营。
第一百一十章 南北战策(四)
ps: 首先感谢eagle周兄的不懈打赏,惭愧,断了好几天,周兄仍然在鼓励老饭。话说最近生病了,老饭病中码字,只求兄弟们谅解。本书不会tj,如果有断更,必然有所原因。
李嗣昭回归本营,立刻召见自家大郎李继俦、二郎李继韬商议。李嗣昭有好几个儿子,但成年的只有这两人,其中李继俦跟随他最久,很得军心,如果不出所料,必是将来郑王的继承者。李继韬从范阳返回后,李嗣昭分了一支军马让他统领,不到半年便即成了模样,颇有几分强军的气概,故此李嗣昭这次也让他随军出征。
只不过李继韬对攻打燕军有些抵触,这一点让李嗣昭不喜,李嗣昭的想法是自家二郎还是太过年轻,仍需历练,至少要让他明白,诸侯争霸是容不得妇人之仁才好。
父子三人相见,李嗣昭把和李嗣源商议的经过及双方的分歧详细说了说,末了道:“晋阳富庶,位守河东之央,乃立霸之基,孤实不愿弃之。故此,孤欲与韩王再议,将仪州、沁州交予韩王,战事之后,泽潞二州也由韩王所辖,以求晋阳,未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李继俦和李继韬都没有说话,默然对视。片刻之后,李嗣昭又道:“但仪州、沁州偏僻之地,只恐韩王不足,孤思来想去,欲以粮秣为器,迫韩王就范,你二人觉得可行否?”
李继俦忽道:“伯父多疑,父王若以粮秣胁迫,恐生事端。”
李嗣源在老晋王李克用帐下义子中位列大太保,所以李继俦和李继韬一直称呼其伯父。李嗣源的性子不像李嗣昭,是那种有事藏在心里不说,考虑问题疑虑重重的人。河东三王分晋一事,除了李嗣源对河北防范心很重以外,也与他的性子有关。
当时梁王随手扔过来几个封王的诏书。意图在这三个河东重将与李克用之间制造嫌隙,按理说梁王的这一手相当明显,但效果却极好。李克用召集李嗣源、李嗣昭和周德威回晋阳“述职”正是因为李嗣源疑心太重,串联李嗣昭和周德威拖延返回晋阳的时间,才最终使得李克用和三员重将的猜疑越来越甚。
故此李继俦这么一说,李嗣昭便觉有理,叹了口气问:“依大郎之意,如之奈何?”
李继俦想了想,咬牙道:“河东拥山川之险。自为一体,何曾有二主之说?父王,莫如趁其不备……”
李嗣昭一惊,盯着李继俦道:“何至于此?三王分晋,却仍属河东一脉,不思齐心抗敌,却自家相斗,将来如何立足?再者,晋王昨日兵败身亡。如今只存孤与韩王,更是同心之时,岂可自相杀伐?”
李继俦道:“父王心存河东,奈何伯父无有此念。力倡攻燕者是伯父。小败之后畏惧不前者是伯父,瞒着众人出兵偷袭者是伯父,兵败后又染指晋阳者还是伯父……却未知将来窃据河东者乃伯父焉?”
这话字字诛心,让李嗣昭脑门子扑扑跳个不停。李嗣昭思索良久。终于心动,犹豫道:“只怕不好相与……”
李继俦笑道:“此事容易,只需今夜动手。以快打慢,以有备而趁不备。灭此朝食、收其残军,河东一夜克定!待明日,大军撤向武乡,据武乡之咽喉,坐视梁燕决战,进可占取潞州、退可稳保晋阳,从此以后,河东姓郑矣!”
李嗣昭看着侃侃而谈的李继俦,心中宽慰,暗道吾辈有后了。他又看向旁边始终沉默的李继韬问:“二郎意下如何?”
李继韬心不在焉,啊了一声,又哦着点点头、继而摇了摇头,看得李嗣昭暗暗恚怒。李嗣昭也不理李继韬,当下与李继俦密议一番。
黎明时分,郑军向只有一道山梁之隔的韩军大营悄悄摸了过去,到了寨边,大军发一声喊,齐齐涌入,却不想是座空营,只几十个老卒在其中酣睡。
李嗣昭大惊,以为中计,连忙挥军退出韩营。等退了出来,却发现是虚惊一场,并没有遭到什么埋伏。李嗣昭提问被俘的韩军老卒,却得知李嗣源早已在头半夜率军退向武乡了。
这一下子当真是将李嗣昭气得肺都炸了。
“父王,老匹夫这是要去抢晋阳啊!此贼竟敢置大敌于不顾,反而要掏了咱们后路,当真是无耻小人!父王,咱们决不能坐视了,否则基业难保!”
李继俦愤愤道,说这话时,他却忘了自家的所作所为比李嗣源来得更狠。
“不错,传令全军,立刻打点行装,夜间便即撤军!……不,午时便走!邈吉列,孤与你誓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