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莫回-倾尽天下-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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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上还摊着边疆的急件,刚刚批过。想起公输璇的疾厉色,一时间心绪难宁。
“信,朕自然会看,这没你什么事了。”
小卓子暗暗摸了摸袖子里的小药包,心脏狂跳,小心翼翼地“喳”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皇甫翰翻开一份已经批过的奏折。
折子下朱笔写着苏旭、司马悦然和柳彬剑几人的名字。皱着眉头,一狠心,划去了司马悦然改下公输月。
重重地搁下笔,像是做了一件极费力气的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时已冬末,俗话说一场冬雨一场暖。
可这天气却一点不落俗,仍是冷得出奇。
各宫用着炉鼎,屋内倒不觉得凉,只是闷闷的暖。
公输璇坐在案前,凝着桌前立着的牌位,怔怔出神。
失魂落魄的,像是三魂七魄都被这块小小不起眼的木头摄了去。
这东西陪了他十二年,就折磨了他十二年。
伸出手,轻轻摩挲着木牌上的名字。动作轻柔,眼神如水,他把满心的相思都付诸其上。
没有错的爱,只有不该爱的人。
他以为他是最洒脱的人,可全天下,此刻偏偏只有他一人还不肯放手。
“啪”
那木牌被推倒,从桌上狠狠摔落在地,拦腰断成了两半。
放不下的东西,便成了执念,摔了执念,是要用命去换的。
公输璇气度自如,望着向来珍视的木头轻轻勾起嘴角。
他执着笔在面前摊着的白色宣纸上写了一个旬字。僵硬地,重重地,发泄般地下笔,以致来不及撤回笔锋,在薄软的纸上泅开一滩墨。
这大概是他此生最大的败笔,可公输璇一点也不在乎。他举起那个轮廓刚劲的字,苍遒有力却比不上当年某人肆意恣睢的一气呵成。
哈哈哈哈,还是免不了俗套,他竭力维持的潇洒哪比得上意气风流的花团锦簇?
忠是最好的借口,意如其形,所有爱慕都放在心中,酝酿十年便成了忠。
十年之前他费尽心思劝自己成全,可十年之后便独剩下一副铁石心肠,说什么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也没想过,当年那个平尽冤情的铁骨诤臣,如今竟要选择这种结局。
他一辈子都俗不可耐地围着忠字团团转,恐怕也只有这个自己选择的收梢不那么乏善可陈。只是一定那么大的冤帽扣在他儿子头上,那个顽固的皇甫旬还会说…恕卿无罪么?
所有的寒都酿到骨子里去了,皇帝今个儿一直心神不宁。
按理不会如此的,萧鸿章一死,乌合之众便兴不起什么大风浪了,以前的宰相之子,红人侍郎萧正天也被拉下马,虽然保了一条命,可远离了实权便也气候难成。
皇甫翰的左眼皮猛跳着,他烦心地从座椅上起身,不安地在御书房里踱步。
因为久病难愈,御书房的侧面搁上了一张床,供他累了休息。
这两天月常常端着一堆补药让他喝,说是他太瘦了,要好好补补。
可那神情之间一点点微弱的不安,却让皇甫翰心惊肉跳。
聪明如月,会不会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那份加急的折子一直被压在案头,直到今天才传命下去告知要出征的一干人等做好准备。
不知道月现在有没有知道?若知道了又会有什么反应。
门外传来了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心神不宁的皇甫翰却被这细微的声音吓了一跳。喝了口案上不再热的茶,压下惊才开口:“进来。”
门被轻轻地推开,来人竟是小卓子,他一早被皇甫翰下令守在门外,此刻来,神情局促也不知是怎么了。
“什么事?”皇甫翰异常烦躁口气自然不会好,他睁着怒目轻瞥了一眼这个低着头的奴才,脸色不善。
“奴…奴才,只是问问皇上…皇后的信…”
“皇后已经仙逝,朕心难安,那封信自然是不忍卒读,你三番五次地提醒朕,是在揭朕的伤疤么?”
“奴才不敢,只是…只是…皇后娘娘千叮万嘱…”
“你一向在朕跟前伺候,此次怎么惦记起皇后来了?”皇甫翰想起萧子瑕不是没有愧疚,那个女子温柔颦软是个可人儿,只可惜生错了人家。最终的一死和他也不无关系。
此刻提起,心还是动了一下,他曾自诩不再对旁人动心。可生死的事,从来不轻巧。他知道今天的地位来的何等不易,也知道他的双手不是没有沾血。可纵斩万人于无形,也没有谁能为了他从容如斯地赴死。只为这江山安稳?万代千秋?
他疑惑着,却不敢求解,他甚至有些害怕女子投毒的源头当真是个情字。
他记得女子说的,只为皇上。
他也记得从她宫里找出的两包毒药。
那两个画面摩擦交叠,难以分辨,所以无解。
“皇上?”小卓子听不见头顶的声音,惶惶地抬头,见皇帝锁眉沉思,心里竟一喜。皇上心里果然还是有情的。那水袖或许还有救?
他匆匆赶来不为别的,凤阙宫的奴才除了皇帝亲自安插的几个眼线外
都被责疏于护主,要在今日处死。他偷偷打开过皇后的信笺,心知皇后最后的请求不过是饶水袖一死。可是皇甫翰迟迟不看信,便难免辜负了这一片善意。他不想看着皇帝变得麻木不仁,把当初令人倾倒的温柔都丢了!
“皇上?”他小心翼翼却自作主张,把随意弃在案上的信轻轻推到皇甫翰面前。
皇甫翰被这么一唤,突然从自己的世界抽身。“还有什么事?”
小卓子谨小慎微,不安地望了一眼那封信。意图不言而喻。
皇甫翰被他的举动弄得更是难安,不由地拉下脸:“这没你的事了,下去。”
滚烫的心脏期盼着,却被迎面的一盆冷水浇灭了所有热情。在这样温暖的室内,小卓子却觉得从头到脚一下都凉了。
他还记得皇后在时,皇帝对她是如何温柔地笑。那贴心的画面还经常让他没由来地妒火中烧。可眼下皇后尸骨未寒,这个皇帝竟连她最后的请求都不愿睥睨……亏皇后…皇后还费尽心思地想要救他!
皇甫翰的不安果然不是没有缘由的。
天半暮时,原诚匆匆而来,压低声音说出一个不啻惊雷消息。
——公输璇已自缢身亡。
皇甫翰呆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公输大人已经知道了,您要去看看么?”
听到原诚这话,他突如醍醐灌顶,也来不及加件外袍便失神地冲出门去。
“皇上!”原诚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寒石散本就是极寒之毒,在这种天气里,根本容不得他胡来!拿起一旁的外袍冲着门口喊:“拦住皇上!”
小卓子傻愣愣地站着哪来得及拦?刚缓过神就听与他擦肩而过的皇帝喊着一个名字。
心,一下子就死了。
皇帝说,月,对不起。
是他的疏忽,千想万想没想过公输璇会自缢。
皇甫翰的步子很快,几乎是竭尽全力地在跑,因此纵是原诚,一时也追不上。
冒冒失失地冲进小轩。
见公输璇已被抱下来,放在地上。那条白色的绫缎还半垂半吊地挂在梁上。
公输月坐在一旁,面无人色地一言不发。
“月!”他连忙上前,也顾不得什么,扶着坐在地上的公输月的双臂,就要拉他起来:“对不起…我不知道…”
对不起三个字。如同一排针扎痛了公输月,他突然转醒,见皇甫翰就在面前,眼神如毒。
“他全力帮你你,而你却杀了他!”
什么!
皇甫翰如身中雷击,半晌也回不过神。直到公输月狠狠推开他,才勉强清醒了些。
“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竭力令自己冷静,不断对自己说,月不过是一时急火攻心才口不择言。
可公输月看他的眼神像把刀,一点没有糊涂的样子。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公输月的声音断没有了平日里的暖意,比屋外的冰天雪地还要冷上三分。他深深凝着眼前的人,他们在一起相处了整整三年,可他现在才看清楚这个人有多么的……令人心寒!
“月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皇甫翰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无伦次令他的辩解看起来笨拙无力。
公输月不理他,伸手扯下那横梁上的缎子。看似轻轻地一拉,却听“哗啦”一声。
横梁断了,砖头尘埃铺天盖地地坠下来。
公输月这一次似乎真的不再愿意管他,兀自抱着公输璇拿着白绫,一踮脚便冲破了屋顶不知往哪去了。
“月!”皇甫翰张皇地看着不断下落的砖头,也不顾难看,伸手去拉公输月的下摆,却什么都没抓住。
砖头瓦砾仍在下坠,这屋子看样子是要毁了。皇甫翰透过满屋的灰尘,辩得地上落着一封信,是公输璇的字迹。信封上写着吾儿亲启。
封口已被撕开,看来公输月看过了。
他慌乱地打开信纸,见那上面写着足令他万劫不复的寥寥数字——勿怪吾皇,心唯存忠。
这摆明了是指皇帝逼死了他!
公输璇一世才貌无双,末了,还演了这样一场戏,逼得人寸断肝肠!
莫怪吾皇!好一个莫怪吾皇!二字间,竟就这样轻松地在他皇甫翰身上多加了一条人命!这一招是绝!生生断了他所有的后路。公输璇最后还是念着大宓,他让公输月尽忠,月必定从此对大宓没有二心,可他让公输月莫怪……那其中有多少深意恐怕就不得而知了。
对一个逼死至亲的始作俑者,谁能又不怪!
“皇上!皇上!”
他已身在梦境,茫然地望向声源,那点明亮如日一下子就吸走了他所的力气。
83
第 83 章 。。。
再醒来已月半明时,皇甫翰空洞地望着繁复的帐上花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卓子一直在屋内伺候着,自打原诚把脏兮兮的皇帝带回来后他就没敢离开半步。见皇帝醒了,惊喜地叫起来:“皇上您醒啦,有什么吩咐吗?”
皇甫翰的目光一动也没动,但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决绝的亮光。
“去,把莫太医给朕招来。”
莫太医刚到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榻上人抢了先。
“那方子还有么?开一剂药让朕今晚的病情看上去更凶险些,那个让脉象看上去疲软的药也开一些。那事儿被公输月发现了,不开些药怕是唬不住他。”皇甫翰面朝太医,侧躺着,神情有异。
莫太医本以为皇帝又犯了病,火急火燎地赶来,脚还没站稳就想着把救命的东西拿出来,皇上这么没头没尾的一番话,说得他如坠雾里,打开药箱的动作也僵下来。
什么药?
想要问清楚却又被皇帝抢了先:“也着实辛苦你了,为了装得像些,日日到殿里来装模作样……”
“皇……”没弄清楚状况的太医以为皇帝是发烧说胡话,急忙上前,伸手想扣皇甫翰的脉门,却被他反手一把抓住。
“行了,现在又没外人在,把什么脉?上副药朕很满意,的确助朕瘦了很多,事情也还算顺利。再过一阵子公输月…”皇帝的声音突然哽了一下,接着才又笑道:“公输月就要出征了,他以为朕日理万机瘦了不少,正心疼着……”
莫太医有一肚子的疑虑想问,看皇帝的神情认真而苦涩,便也不好多问。只轻轻唤了一声:“皇上?您没事吧。”
“走了…他走了。”皇甫翰竖着耳朵静静听屋顶上的“悉索”声慢慢消失,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翻了个身正面向上地平躺着,双眼无力地望着什么,却眸如死潭没有一点波澜。
他早知道公输月在屋顶上,凭月的功夫本该是不被发现的,可是这次他的呼吸太急促了,动作也不够慢条斯理……
“皇上?”见一番胡言乱语后的皇甫翰不再有反应,太医吓得不轻,从皇帝手中轻轻抽出手,小心地征求意见:“臣替您号号脉可好?”
半晌也没人应,大着胆子靠近一点看,竟发现这个皇帝已经脱力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