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跳楼,都看见那厮在铺救生气垫-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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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笑了下,温柔顿现,伸出手来说:“贵姓?”
许沐很少和人进行这么正式的招呼礼仪,愣了下才伸出手搭过去:“……免贵姓许。”
手心交握,用很浅的力道,随即松开,医生说:“许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他说完点头致意一下,就转身进门,许沐盯着他背影,总觉得那句耳熟能详的话,被他说出来就倍显违和。
直到很久他终于发现其间猫腻后,才发现因为他这么温柔带笑的说着的时候,身上穿着白大褂,居然对一个病人的家属说这句社交场合才流行的勾搭句式。
他在回病房的路上,接到了他哥的电话,接完心情更沉重,呼吸都带痛。
许东篱让他做好八年抗战的准备,他说冯程的母亲思想非常顽固,暂时因为她儿子昏迷而心神不定,些微软化,可之后反对一定会卷土从来,要是现在就觉得做不到,就别踏足冯程的病房,他立刻让阿瑞送他回去,和他一刀两断。
许沐破罐子破摔的回答晚了,他已经去过了,同时心里对他哥的崇拜又上一层楼,他居然能让冯程的妈态度软化,真是见鬼,他什么时候那么舌灿莲花了。
电话里不合时宜的传来侯勇含糊的声音:“东篱,你吃这个。”一听就是在咀嚼食物。
许东篱问许沐:“吃饭了吗,没吃就过来,”接着移开脸去对侯勇说;“我不吃洋葱,你给我夹出去。”
从侯勇悻悻的语气听来,他肯定夹出去了,嘴上还在弱弱的叫板:“诶哟你他妈怎么这么挑食,真是——老子不是看就这个是热乎的吗,那几个都凉透了……”
许东篱直接忽略了他,比着电话跟许沐说:“小沐,吃了没?”
侯勇那声还在后头念叨,当背景音乐:“你胃又不好!让你买个饭,跟个老太太鬼扯半天,要不别吃了,让瑞子下去再买一份……”
许东篱估计是嫌他烦,不知道干了什么,几声碗筷叮当响,侯勇就没声了。
许沐举着电话,不由就有些出神,心里除了祝福,就剩羡慕,他们感情特别好,好到让他眼红的地步,可羡慕完了,心里也清醒,他们的信任,都是刀枪棍棒里一刀一棒砍凿出来的,误会和艰难如影随形,几度在生死之间游走徘徊,他们经历过的风雨,比自己看到的还要多很多,收获的感情,自然得和付出成正比。
他不知怎么就有了些正能量,心底裂开一条细缝,隐约看见了透射而出的暖色阳光,或许,这就是榜样的力量。
他说待会和冯家两女人一起吃,说了再见就挂了电话,断线前听筒里飘出一句低语:“枪子都吃过,矫情什么你。”
……
许沐推开病房的们,恰好对上一束目光,一瞬间心思百变,最先是觉得尴尬,然后是惭愧,接着居然有些诡异的敌视,最后才调整为一个笑脸,叫了声阿姨,故作自然的走了进去。
自己都没发现,第二步同手同脚了。是的,他很戒备,也很紧张。
在许沐出现之前,房间里的画面显得非常温情,冯必玉蜷在相邻的病床上削苹果,水平和许东篱相差十万八千里,深一刀浅一刀的削不出一条连贯的果皮,冯母正弯腰倾着身子,给冯程洗脸刮胡子。
慈爱心痛的眉眼在听见门响之后抬起,看见许沐后脸色风雨变幻,几乎是条件反射就染上一层厌恶,嘴唇抖了抖像要说话,冯必玉的咋呼争分夺秒的插了进来:“年儿,我好饿——”
那个低迷的尾音,拖得像哈雷彗星的扫帚尾巴一样长,冯母到嘴的“出去”这才转了个弯,变为训斥她:“你闭嘴,饿了自己去吃。”
冯必玉忽闪的大眼睛两边狂扫,可她的神经不够敏感纤细,看出她妈的脸色,许沐那边却是深藏不露,不过这就够了,她现在就是要叛变,帮着她哥和许沐,让她妈孤军奋战。
于是嘴巴一瘪,捏着刀和苹果吧唧一声就躺到了,和她哥的姿态有异曲同工之妙,有气无力的哼:“刚吓坏了,现在浑身都还发软。”
许沐心思灵窍,在她喊饿的时候就领会到精髓,这丫头是想给他找借口留下来,心里就有些回暖,在冯母开口说话之前截断她:“阿姨也没吃吧,我去买饭,马上就回来。”
为了杜绝被拒绝,话说的飞快,喜欢吃什么也不问,说完身子一旋,把着门板反手带上了,就听哐一声门响,动作快的出奇。
门从外面关的严丝合缝,冯母稍微撑起身子,嘴里的才吐完一个字,“不——”
许沐靠在门板上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姿态太过低声下气,完全就一上赶着倒贴,伺候自己妈都没这么惶恐经心敬畏过。可这样真的好吗,又真的能缓解矛盾吗?
他脑中突然冒出个诡异的,攸关华夏几千年,同岁月如影随形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婆媳之间的战争。他突发奇想,假如自己是个女的,可冯程他妈依然从头到脚没一样看的上眼,那么“女”的自己,所处的情况也比现在好不到哪里去。
通常婆婆相儿媳妇,第一印象若是不好,那之后的相处模式基本也定型了,媳妇自主一点,那针尖对麦芒铁定跑不了。可最为难的是,你作为一个个体,永远不可能理解别人注重的点在哪里,不经意间就留下差印象,哭都没地儿哭。
许沐不知怎么就想起聚会时一女同学,哭诉她婆婆是个极品,她第一次去他男朋友家,她婆婆洗了苹果招待,苹果有些大,她一个人吃不完,啃了一半顺手就递给男友了,恋人间这很正常,谁知婆婆就这么芥蒂上了。
后来她听她婆婆拉着男友在厨房咬耳朵,说是还没结婚就让你吃剩下的,结了婚不就无法无天了云云,她笑着说当时真是一口老血哽在胸口,差点没吐他家厨房一铺天盖地。
女孩们即刻义愤填膺了,你一言我一语说谁家更极品。当然,也只能说分遭遇和缘分,可母亲护着儿子,那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许沐搅着两手食指,低着头周密的合计,心想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抵触,说开了也就一个,她看不上你!
可无数女性已经用实践证明,委曲求全根本不能解决问题,就那么无差别的巴结和讨好冯程他妈,也显得自己太贱了,就算自己什么都不是,还是自家妈的心肝宝,他和冯程是平等的,他的行为也关乎身后家人的尊严。
不能因为怕得罪,就选择一味的屈服,到最后才发现,不经意间已退的没有底线。
而最可悲的是,当你面目全非的奋起反抗时,得到这么一个事实,面前的敌人只是不堪一击的纸老虎,而你却臆想它是狰狞的怪兽,那时涕泪交加悔恨自己没能早些下手,逝去的一切也永不回头。
许沐不能接受这样的生活,他要平等的、主观的战斗,如果双方最后实力相当,他会尊重冯程的抉择。
没有无需代价的成长。
许沐迈开脚步,脊背像卸下重担一样轻松直挺。
作者有话要说:网速好渣嘤嘤嘤
、第六十五章
不到一刻钟,许沐再次回到病房,手里提着热腾腾的饭菜,打包盒的塑料盖子都遮不住的香味。
冯必玉咕咚就咽了下口水,她是真的饿透了,这两天来惊慌失措,母女俩一边吃饭一边哭,也不知道扒进去几口,许沐来了她绷紧的神经才松懈下来,五感这才回温。
她嗖一下弹起来,眼里飞刀似的射出贪婪的绿光,一刀一刀全扎在盒饭外头的塑料袋上,那几百年没吃饭的德行没出息的要命,可许沐不嫌弃她,甚至觉得她憨态可掬。
冯母给冯程刮完了胡子,正拉着冯程的手指给他剪指甲,盯着许沐越走越近,心里复杂的无以复加,她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憋住了给他使脸色的欲望,直将一张脸绷得面无表情,是个人都看的出她是冯程的妈。
许沐将餐盒搁在床头柜上,摸了下冯必玉的头让她去洗手,顺便还说了句:“给你妈拧个毛巾来。”
冯必玉像他小弟,听话的跳起来趿鞋,才猛觉哪里不对——抬头一看许沐低眉顺眼的摆弄快餐盒,拿出来,打开,心里就想,如此霸气外漏,这他妈是当家主母的节奏啊。
连她这么粗的神经,都察觉出许沐的变化来,冯母在特殊时期犀利数倍的感觉,简直可以用强烈来形容。霎时脸色微妙,呆了一瞬才开口,以示自己坚定如往昔的立场,将口气敛成一条没有起伏的直线,说:“不用了,我不饿。”
冯必玉回头瞧见她妈那表情和架势,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个人物形象来,国破家亡后傲娇冷艳的前朝太后——
许沐铺了张报纸摆碗筷,饭菜和消毒水,混合出一股更为难闻的气味,许沐吸了两口,觉得还挺映衬自己心境的。他温温吞吞的说:“不一定非要饿了才吃东西,多少吃点,冯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别因为置气把身体弄垮了。”
冯母被刺激的心口一窒,打哪不好打到头,那地方处处都是致命部位,要是冯程有个三长两短,她……眼眶刷就红了,她心里悔的要死,没说话,却把头撇过去了。
冯必玉拧了个毛巾给她妈,冯母不接,她语气一扬,是撒娇的语调:“诶妈,你干什么呀~~~饭是许沐买的没错,可你吃的是饭,不是心情!!!甭别扭了啊,咱吃饭。”
接着就拖起冯母的手,给她擦了一通。
饭是冯必玉端过去塞到她手里的,她端着没动,许沐默默吐了口长气,说:“阿姨,快吃吧,吃完收拾,待会李医生会过来说病情。”
冯母惊愕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将碗凑向嘴边,沉默的扒饭。
许沐没胃口,胡乱扒了几口,提着筷子,盯着冯程的输液瓶发呆,透明质管里,无色的葡萄糖液匀速下滴,沿着细细的管道,从针头流入静脉。
冯程手背扎针的地方擦过碘伏,挥发之后留下黄棕色的痕迹,许沐看着看着,心里突然就难过起来,觉得那色泽扎眼的不行,他放下筷子,拿食指去抹,干燥的皮肤摩擦,只有皮下退血的青白印子,片刻恢复原状。
他越抹越烦躁,指尖的频率无意识就加快些,好像抹掉那些残留的碘伏,冯程就会好起来似的。
猛听耳边一声呵斥:“你干什么!”
接着肩头一股大力,将他推得后跌出去,直撞到冯必玉躺过的病床,才稳住阵脚,只是手里的盒饭,撒了一地狼藉。
许沐一抬头,就见冯母怒气冲冲的瞪着他,手腕护着昏迷的冯程,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威胁,须臾又低头去看输液的针头。那里有血倒流,从静脉里反流,似墨迹入水一样,缠绵如烟雾,优雅的散开。
许沐被冯母的反应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惊觉自己又差点失控,反省一通后,道:“阿姨,你冷静点。”
冯母提高声音一指门口,厉声道:“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护士……医生——”
门哗一声被从外面拉开,一袭白大褂出现在渐开的门缝里:“许先生说的没错,病人家属请先冷静。”
李暇拉开门,边走边朝冯母道:“抱歉,情况紧急,不请自入了。”
说话间目光空气一样不动声色的将病房的情况尽收眼底,别人看见的没看见的,他都看见了。
冯母巴不得他不请自入,连忙让开座位,让医生过去看看。李暇用酒精洗了下手,给冯程换了个地方输液,就着贴胶布的空挡,提起了冯程的病情。
修长的手指将输液管灵活的绕了半圈,熟料的用胶布贴上,低着头说:“病人头部颅腔内有淤血,压迫了神经,时段性内会昏迷不醒,希望你们调整好心情。”
冯母惊呆了,喃喃道:“可韩医生说,炎症退下去就能手术的呀,我连手术费都准备好了。”
浑身冒着一股浓浓的可信赖感的李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