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上龙庭-第7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的伤没什么大不了的。”谢仲麟从衣袍下摆撕下一片布条,将自己血肉模糊的左手包裹起来。他也算是条硬汉,其实手上的伤并不算轻,可他连眉头都未曾皱上一皱。
“这地方应该是在汝水县境内?”宗赫一边四下里张望一下,一边将皇帝抱起来重又背负在自己身上,向着仲麟道:“宣奉,我们赶紧去最近的官衙,先把伤治好,再寻失散的侍卫们。”
“万万不可……”褚云重头垂在少年的肩上,虚弱的声音细不可闻。
宗赫听出他话中深意,心头一撼,抬头向谢仲麟凝眸望去,宣奉却也缓慢而又坚定的摇了摇头:“陛下白龙鱼服,又遭此不测之事,你我还是小心为上,先找处隐密的地方安身,再慢慢商议。”
暮色降临之前,两人终于在这荒郊老林丛山深处找到一处洞穴。洞口有两株郁郁葱葱的参天古木,从那树干的粗细来看,怕是有了百年之龄。古树的枝桠上还缠着如碧玉瀑布般的青藤蔓萝,似二道垂帘般恰到好处的掩住了洞穴的入口。
谢仲麟随身带着的一小瓶伤药在水中时侥幸未被冲走,便将褚云重抱入山洞内先帮他上药。宗赫则趁着太阳还未落山,在林子里拾了一些干草枯枝,又捉了一只野兔,便在洞口处升起一堆火来。
“今晚便在这山洞暂住一夜,明儿我们还是得另想法子。”若是宗赫一个人,他在这荒山野岭的便是十天半个月也住得,只是虑及谢仲麟与褚云重都是富贵出身,哪能受得了这般苦,何况身上还都带着伤。
思及此处,宗赫又瞅着谢仲麟问道:“宣奉,刚才在瀑布那儿问你,你可还没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弄得这样狼狈!便是微服出巡,难道各处不预先布好关防?”
“这事不怪仲麟,是我……”褚云重扶着谢仲麟的肩半倚着坐了起来,一窜一窜的火苗照得他的脸庞忽明忽暗,而他的眼神亦在这幽暗中晦涩难辨。
“褚云重,你知道是谁下的手?”这次随皇帝出巡,他刻意改变既定路线谢仲麟便觉得他有些古怪,此刻见他欲言又止,更觉不爽。难道真是梁王?但凭他经年对梁王的观察,倒感觉梁王并非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你们不必猜疑,我心中有数。”
见褚云重依旧是话只说一半,谢仲麟更是着恼,冷哼一声道:“心中有数还差点送了命,你要心中没数那我还不早就陪你升天了!到这时分,褚云重你还只管什么事都埋在心里?别把我和宗赫当作傻子糊弄!”
凌越之事,一直以来都是褚云重心底最大的秘密,只因他的存在,还牵扯着凌铮多年前只手遮天的一桩欺君大事,因此,便是最亲密无间的宗赫,青梅竹马的谢仲麟,也对此事毫不知情。此刻皇帝便是想说,亦不知从何说起。
许久,山洞内一片沉默,只有少年正在照顾的那火堆发出轻微的“哔卟”声响。褚云重倚坐在干草堆上,神色有几分黯淡颓然,良久,方暗哑着声音道:“夜还长,我便给你们俩讲个故事吧。”
这时辰谁有闲情听你讲故事!谢仲麟正要出语讥他,回眸瞧皇帝此刻的神色竟是无比的凝重,心中不由得一动,便也冷静了下来。
“从前,有一位侍郎自大选之日起便历尽波折,但他靠着自己的坚忍与聪慧终于成为后阁最受皇帝宠爱的人。待他有了侍君的名份之后,还没有子孙后代的皇帝便立宝册让他养育皇子。择吉日之后,便是落精、结胎、授子,一切程序皆按宫中旧例,做的是异姓双子之胎。然而,等一对龙子出生并在宗庙落发验血之后,却出了小小意外……”
宗赫心口突得一跳,自他进后阁以来,一样波折不断,只是他年纪轻品阶低尚轮不着养育皇子之事,因此他遇上的事虽多却还没在这上头受过挫。但他亦知皇帝不会无端说这故事,便忙问道:“既是孩子都好好儿的生出来了,那还能有什么意外?”
烧得渐旺的火堆舔着赤红色的火焰,坐在火堆旁的皇帝像是一尊石化了的雕像一动不动,黑曜石般的眼睛却似与这火光融为一色,光芒流转的异常深幽。
良久,才听他缓缓的道:“按旧例,两个孩子本该一个赐皇姓,另一个随那侍君的姓氏。但谁也不知授胎时出了什么意外,只是宗庙仪式之后,皇帝却给两位婴儿都赐了皇姓。”
谢仲麟正用木柴拨着火堆烘烤着衣裳,听到这儿手臂不由得一僵,忙抬头看向皇帝,褚云重却目不斜视,从从容容的继续讲他那“故事”。
“那位侍君三代单传,他原一心期盼着能有子嗣延续家族血脉,皇帝的这道圣旨对他的打击,不亚于当头霹雳。当时宫中正有流言传他与一位王爷有私情,传得甚嚣尘上,于是,这位侍君便认定这是皇帝对他的故意惩戒。那时,这位侍君心里真是怨极了皇帝,既怨皇帝对他的不信任,又怨皇帝生生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儿子。”
正在火堆旁烤着兔子的宗赫听到此处,真是感同身受,便插嘴道:“那位皇帝这么做,可真是不应该,他既宠爱那位侍君,为何不信任他?若真的因为流言便褫夺了侍君一子,难怪那侍君心生怨望。”
此刻谢仲麟已隐约猜到皇帝所讲故事里的这位侍君是谁,见宗赫口无遮拦对先帝有不敬之言,他忙在一旁将少年的手臂一拉,低语道:“听便听着,少多嘴!”
“你拉我作甚!这种事要落你头上,你不生气?!”谢仲麟力大,宗赫的胳膊被他攥得生疼,不由得又嘟囔了一句。
“他敢!”谢仲麟冷冷的瞟了皇帝一眼,便别过脸去。
褚云重也不与他计较,只淡淡一笑,便又接着道:“那位侍君无端失了儿子,心里极不痛快,便生出一计想把其中一个孩子抱出宫去,这样既报复了皇帝又能夺回自己儿子。那位喜欢他的王爷知晓了他的心事,便帮他里外筹备,终于趁一次皇帝出巡的机会,顺利的将两个孩子中的那个弟弟抱出了宫,对外便只称弟弟急病夭折了。”
宗赫听得瞠目结舌,兔子也不烤了,急着又插嘴道:“这就是那侍君的不是了,这么着,岂不是欺君了吗?好好儿的将父子相隔,皇帝回来只当儿子死了,定会伤心难过。且是那皇子养在宫外,必定孤苦零丁,又如何比得上在宫里能在亲人陪伴呵护下长大。”
褚云重见宗赫心地纯良直率真诚,目光亦不由得柔和了几分,轻叹道:“你说的何尝不是,那侍君一时意气之举,终是无可挽回,后来他更是因着此事渐渐失了皇帝宠爱,那时他虽有几分后悔之心,却也为时已晚。”
“那……那个住在宫外的弟弟呢?”已是沉默了许久的谢仲麟终于忍不住发问。
褚云重轻瞄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讲道:“皇帝年老驾崩,侍君的儿子继承了皇位。那时,那个弟弟也在宫外渐渐长大,侍君思念心切,终于偷偷将弟弟接回他府中重叙天伦之乐。小皇帝早听亚父说起自己这个弟弟,只一直无缘相见,他们毕竟是双生兄弟,血浓于水,甫一见面便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宗赫一边将烤得焦香扑鼻的兔子各撕了一腿递给谢仲麟和皇帝,一边又点头道:“那敢情好,一家子终又团圆。小皇帝平白得了一个嫡亲的弟弟,岂不是天生的左膀右臂?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下,小皇帝该给弟弟封个王爷,好好补偿一下他。”
“不可能!”谢仲麟一边啃腿子,冷冷的抛过这么一句。
“为什么?”少年本有些困惑不解,但略一想便恍然大悟。
果然,便听褚云重道:“那小皇帝虽怜惜弟弟,但确实不能给他任何封号。只因在皇室记档的文册上,弟弟早已在数年前便因病夭折了,又如何能够在数年后再重回到世人面前?”
“那……后来呢?”不知为何,宗赫心中开始隐隐不安,手中的兔腿亦有些食不知味。
望着面前烈烈灼灼的火光,褚云重的神情有一瞬凝滞,半晌,才低低的道:“正因为这个缘故,那小皇帝更是对弟弟百般怜爱,有好吃的必要留他一份,有新栽的衣裳,也必定是一式两件,总之有什么都会想着弟弟,与他一同分享,不叫他再受半点委屈。”
宗赫轻叹一声道:“那小皇帝心地倒好,弟弟能有这样一位哥哥,也算是有福气。”
褚云重却轻叹道:“虽是这样,但那弟弟却仍是闷闷不乐,这原也难怪他,年轻轻的老是被拘在府里不得自由,就像被圈禁一样,谁能高兴。小皇帝见弟弟仍不快活,便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因兄弟俩长得一模一样,便是他们亚父也无法一眼分辨出来,他们便商议着轮流进宫当皇帝。”
兔子的油脂一滴一滴落在火中,越烧越旺的火堆不断的发出“噼叭”的声响。褚云重抬眸望着宗、谢二人一眼,略顿了顿才续声道:
“听到这主意,弟弟自然分外高兴。于是,那弟弟便开始学习处理政务,生活虽变得繁忙劳碌,却更是有滋有味。他本就聪明,学什么都又快又好,小皇帝便更放心大胆的让弟弟协理政务,便是龙德殿,亦是轮流入宿。”
宗赫正听得发怔,却听旁边“啪”的一声,谢仲麟手中的兔腿摔落在地上。
“褚云重!”他腾然站起身来,脸色发黑的伸手指向皇帝,用令人发寒的声音问道:“你……你真的曾让你弟弟进宫做你的替身?”
26。 爱如烈火
听到谢仲麟这话,后知后觉的宗赫不由得悚然而惊,忙扭头看褚云重时,却见他拧着眉沉默着,虽未点头却也没摇头,显见得是默认了此事。这一惊非同小可,宗赫将皇帝所说的故事前后一串连回想一遍,这便什么都明白了。故事中的侍君便是凌铮凌太阁,先帝便是太宗,而小皇帝便是褚云重!
一想到曾日夜与自己欢好的皇帝有可能是旁人假扮的,少年心中一阵恶寒,差点将刚才所吃的兔肉都呕了出来。
“褚云重!你真的让别人在皇宫里假扮你?!”忿然丢下手中兔腿,宗赫的声音似水面的涟漪微微颤抖。
事情说开以后就知道这二位必定会有这重误会,褚云重不由得苦笑道:“世显,仲麟,你们千万别胡思乱想。凌越身份特殊,不能正式婚配,又恰好喜欢上了傅川,所以我便把傅川给了他。从头到尾,他只宠幸过傅川一人,我虽胡闹,也绝无可能不顾这等人伦大节。”
这样的事当故事听听便也罢了,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虽然褚云重保证没有兄弟胡来之事,但宗赫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再信任他多少?扭头看谢仲麟,他也气得不轻。原来皇帝不止瞒着自己一个,这样想的时候,居然还会略感安慰,少年真想甩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褚云重,我一直以为你我之间再便有什么矛盾有什么不和,昔日情份总在,无论何事你我之间总是坦承相待,更不至于会欺我骗我瞒我。原来,我错了。”说罢,谢仲麟穿上烤干的衣裳,提起乌金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山洞。
与此同时,宗赫亦道:“褚云重!你手受伤那夜你说什么来着?你说你从今往后再不会瞒我任何事!那今天这桩事算怎么回事?你要不是被追杀,回宫后是不是还要继续玩皇帝轮流做的把戏?”
见谢仲麟就这么走了,少年也不拦,想走,腿却迈不开,只得气呼呼的坐了下来,恨恨的道:“我怎么会喜欢你这么个混蛋!你要早说了这事,瀑布那儿我一准把你丢山涧下去,绝不会可怜你!”
谢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