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上龙庭-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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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赫,努力一把,试着握住我的手……”剑刃因有着血液的润滑不断的在向下滑落,谢仲麟忍着剧烈疼痛的脸庞已微微扭曲,而眼神却依旧冷峻而坚定。
刺目的阳光下,淬过鲜血的剑锋格外扎眼,虽谢仲麟已是拼死握住,但剑身依旧被另一头两人的重量拖着在一分分下坠。宗赫亦知时不可待,便深吸一口气,沉于丹田,抬头望向谢仲麟轻轻点了点头。
“一、二、三!”
在谢仲麟念出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少年暴喝一声,拼尽全力向上一挺身,虽不过一尺多高的距离,却因为没有着力之处,又负着一人,仿佛高峰深壑般难以逾越。
两人同时弃了剑,谢仲麟极力将身子往下凑,堪堪抓住少年的手,重物向下的坠力撕扯着他的伤口,又是疼得他一阵吡牙咧嘴,但还未等他心口落地,却看到两人的这番折腾又使得伏在宗赫背上的褚云重向下一跌,忙急喊一声道:“宗赫,拉住褚云重!”
宗赫亦不等他喊已是有所察觉,百忙中用腿夹住褚云重下滑的身躯,又将原本缚在他身上现在已是松脱了的腰带往他手腕上缠了几圈,这才奋力将他拉了起来。
翻滚流飞的瀑布从三个人的身边一落百丈,似乱云崩碎,溅玉飞雪,伴随着惊雷震天般的巨响,将悬在崖边的三人冲得浑身湿透。宗赫低头向下望去,只见澎湃咆哮的水流垂流直下而望不到头,形似匹练般腾起一片白色的水雾。人若是在此凌空摔下去,哪里还有命在。
惊魂稍定,少年忍不住仰头埋怨道:“宣奉,你们是怎么回事!好好儿的,怎么会遇上那帮匪徒?陛下这是要往江浦微服出巡吗?怎么身边才带了这么几个侍卫?孟驰呢?”
手掌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谢仲麟微微皱着眉,轻哼一声道:“褚云重还不是担心你!傻了吧唧的愣是要亲自来寻你。孟驰还在江浦……至于那帮贼匪,倒似提前知晓我们的路线,我正有些疑心是不是这次带出来的侍卫中有内奸?!”
正说着,在刚才打斗时背上受了好道剑伤失血过多重又在湍流中陷入昏迷的褚云重终于又悠悠转醒了过来。
“世显……”
抬头望着上方奋力握紧他手腕的少年,褚云重心中一悲一喜,只觉自己这一生从未像现在这般欢喜过,也未曾像现在这般狼狈过,尤其此时三个人依旧是命悬一线。这一路来,脑海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说,而此刻如愿看到活生生的宗赫就在自己眼前,一时,却又哽咽难言。
一滴又一滴腥热的血落在褚云重苍白的脸颊上,让他心头一颤。
“世显,谁受了伤?你还是仲麟?”
“是宣奉,刚才为了救我们俩,宣奉的手被剑锋划伤了。”说罢,宗赫忍不住又抬头望了谢仲麟一眼,他此刻全凭那只受了重伤的手硬生生拉住两个年轻男子,分量之重,已是让他手臂和脸庞都青筋尽绽,而他却一言不发,只沉默的苦苦支撑着。
而宗赫自己也不轻松,左手拉着谢仲麟,右手拽着褚云重,湍急的水流不停奔泻而下,巨大的冲击力与水的湿滑使得本已在打斗时就脱力的他更难持久。
“这样不行……”少年粗重的喘息着,飞流泼洒的水流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在如雷的瀑布声中,他只能向上方喊道:“宣奉!你看看四周,可有脱困的法子?”
谢仲麟依言环顾四周,见左岸边有一株崎峋苍劲的老松树干弯曲,呈“广”字型主枝飘斜横出,正突刺在溪流河床的上方,距离虽仍有些远,但若用自己的乌金鞭,只怕堪堪能够得到。
“宗赫、褚云重,你们俩试试能不能爬到我上头这块大石上来。”
宗赫忙低头问道:“云重,你可还有力气?能顺着我的身子爬上去不?”
三个人当中褚云重伤势最重,血肉模糊的背部被溪水冲涮得已呈骇人的灰白之色。此刻他的身躯五脏六腑沸腾炎热,而身发体肤却冷若寒冰,这样的极热与极寒残酷折磨着他的意志,浑身上下似灌了铅水般沉重,便连睁开双眼,都要拼尽全力,如何还有余力向上攀爬?
然而他亦深知这偏僻之地无人可救援,而谢仲麟和宗赫意志再坚强,亦支撑不了多久,若是那人派遣的杀手再度追来,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一想到那人此番竟会如此心狠手辣全不顾念兄弟之情,他更是心如刀搅,便昂着头,向着少年惨然一笑道:
“世显,去年今日,可不正是你初入中原遭宗贤千里追杀之时?那时我明知此事,却袖手旁观,任你步步危机,伤痕累累……而今,我也被人追杀,正是因果报应不爽……你恨我,我不能怨你,所有的事……都是我自作自受……”
褚云重……宗赫万没料到此时此刻,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刻意掩埋的疼痛又如潮水般涌起,那种欲哭无泪心如刀割的感觉无休无止的吞噬着他。
呛了几口溪水,令得褚云重又咳又喘,略略平整了呼吸,方又断断续续的道:“世显,你不是恨极了我?你放手吧,我不值得你用性命来救……少了我这个负担,你和仲麟都能活下去……不值得为了我一个人让我们三人都葬送在此处……不值得……”
白茫茫的一片水雾中,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然而,这情凄意切剖肝泣血之音,却是让宗赫的眸子倏得一黯,锥心的痛急速漫延全身,令他狠狠的咬着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褚云重!没错,我是恨极了你,但你也别指望我会轻易放过你……天底下没这么便宜的事!”少年眼中湿湿的,好似有泪坠落,感觉手腕打滑要松,他更是将那腰带往自己手腕上也紧紧缠了几圈,彼此相握的手指,用力的几乎要抠进对方的血肉。
少年虽然在说恨极了自己,但只要他的手依旧死死的握着自己,褚云重便知道,他仍然还是爱着自己,哪怕心里再恨,也抹煞不去两个人这份患难真情。一时悲不自胜,眼泪几要夺眶而出。
“褚云重!你在说什么糊涂混账话!你他娘的活腻味了吗?!”谢仲麟听得不耐烦,更是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少给我来这一套!宗赫要是敢松手,你信不信我立马把他踹下去给你陪葬!我们三个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活一起活!要死一块儿死!谁也别跟个娘们儿似的,矫情话留着活命后再说,这会儿你们俩少他娘的在我眼前演肉麻戏!”
谢仲麟虽骂得又凶又急,甚至爆了粗口,但他对自己情意,褚云重如何不知。这些年来,自己对他总是刻意冷淡,而这样生死关头,他却仍是相濡以沫生死相随,这样的情深意重,更是让皇帝自觉愧对他这一生,思量着无论如何不能拖累了眼前这二人。
冥冥中,这两位拼死维护相扶相持的年轻人似给褚云重重新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这一刻,流失的精魄与意念重回四肢百骸。
烈日当空,大束的阳光似盛开的凤凰花,洒向溪水万道金光粼粼。奔流的瀑布淋在他们身上,似乎也不再那么冰冷,丝丝的暖意以及信念与坚持,从彼此紧握的双手传递,带给三个年轻人无穷的力量。
扶着宗赫的身躯,褚云重开始一点一点向上攀爬。宗赫没有松脱联系着彼此的那根腰带,只低声的道:“云重,你踩着我的肩上去拉住宣奉,慢一点,我托着你呢,别怕摔下来,我会拉住你。”
搂住少年的肩,褚云重暗哑着声音回应道:“你别说话,保持体力,待我攀上去,我会把腰带系在仲麟身上,你再跟着攀上来。”
宗赫轻轻点了点头,在一片飞珠溅玉的水帘中,却看到那双曾带给自己无尽甜蜜的嘴唇渐渐落了下来。少年心头一阵狂跳震颤,却也没躲,由着那冰冰凉凉的唇瓣在自己唇角轻轻印下一吻。这短暂的触碰,并不似以前欢爱时那般缠绵温柔,却依旧是两人之间,最美好的一吻。
“再对我笑一次。”那人原本因乏累而黯淡了的眼睛顿时又晶晶亮亮起来。
这家伙,死性不改!少年僵硬地抿了抿嘴角,一朵温柔的笑却不由自主的在带泪的脸上漾开,仿佛阳光在阴雨的天空刹那间的绽放,撕开了所有的阴霾乌云。
清清楚楚看见这一幕的谢仲麟冷哼一声,在褚云重扶着自己攀爬上那山石的时候,真恨不得把这混蛋家伙一脚踹上去。
受伤最重的人都爬上来了,余下的宗赫与谢仲麟更是一鼓作气不在话下。三位年轻人皆抱着山石在湍急的溪流中稳住身形后,便由谢仲麟先扬鞭卷住那横在水面上的松枝,再抱着重伤的褚云重先跃了过去。
然而两个人的体量实在不轻,老松虬枝亦经受不起这巨大的重力牵引,跃到半空只听咔嚓一声,那枝桠便断裂了开来。紧急关头谢仲麟双掌一击奋力将褚云重推向岸边,而自己却眼看又要跌入溪水中被冲下山崖。
在这岌岌可危之刻,褚云重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扭转自己麻木虚脱的身子一把攥住乌金鞭,生生的将谢仲麟从溪流中又拉了回来。这一下虽把自己也狼狈的拉下了岸,但好在岸边水流不甚急,他便忙攀住岸边灌木拉着仲麟重又爬上了安全地带。
宗赫睁大双眼,看得动魄惊心,直到两个人都平平安安的上了岸,这才松下一口气。但转念一想横长在溪面上的那段松枝已是断了,谢仲麟手中鞭子不够长,自己可怎么过去?
25。 荒野逃生
谢仲麟自也想到了这一点,便隔着轰轰的奔雷声向宗赫大声喊道:“宗赫,把衣裳脱了!”
宗赫抱着露出水面的那截山石,呆了一呆,饶他脑袋聪明一下子也转不过来。这时分要我脱衣裳干嘛?脱了衣裳我就能过去了吗?!
谢仲麟见他迟疑,又不耐烦,吼道:“害什么臊啊!你光着身子我都看过了,赶紧!”
正靠着树干躺在一旁调理气息的褚云重听着此言不对挣扎着支起身来,狐疑的瞟了谢仲麟一眼,“仲麟,你刚才说什么?你什么时候……”
“褚云重,你他娘的还要吃我的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少胡思乱想少犯浑!”谢仲麟火冒三丈的瞪了他一眼,再不理会他,转身又对宗赫喊道:“用脱下的湿衣裳拧成绳,我甩鞭过来的时候,试着勾住!要是衣裳不够把裤子也脱了!”
宗赫这才明白他的意图,只是谢仲麟话说的难听,让他好不窘迫。还好这僻静地方没外人,他便脱了自己衣裳试试果然还不够长,只得又除了绸裤与衣裳系在一块儿。也亏得他曾与谢仲麟打过一架,知道他使鞭的劲道关窍,这才勉强用衣裳拧成的绳子勾住了他的鞭尾,就着收鞭之势腾空跃到了对岸。
三位年轻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之才从险境逃出生天,一时如释重负,不由得相视一笑,彼此之间纵有万般仇恨怨憎,也皆在这眉眼舒展的笑容中随风而逝。
当彼此的笑容还荡漾在脸上,褚云重却咕咚一下摔倒在湿漉漉的草丛中。自船上遇伏、落水、窒息、受伤,又得遇宗赫最后脱险,大悲大喜之下他早已精疲力尽,背上所受的几道剑伤又流了太多的血,到了这时心情一松,身子立刻便垮了。
宗赫蹲下来查看褚云重的伤势,又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体温,轻蹙着眉道:“虽都是外伤,却也需立刻用药,此刻已是有些低热,若再被邪风侵体,就糟了。”说罢,又抬头问道:“宣奉,你手上的伤势如何?”
“我的伤没什么大不了的。”谢仲麟从衣袍下摆撕下一片布条,将自己血肉模糊的左手包裹起来。他也算是条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