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上龙庭-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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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一时乱了速度。
斜睨了丫头一眼,恼她没早说,还那么装神弄鬼的,却又忍不住问道:“阿蛮,这兰亭古墨……”
“宗少放心,我已是打听得清爽明白,是靠近皇宫的步凤街上的一家书画铺子。”
小丫头说罢,又带了点促狭的笑意,问道:“时辰已是不早啦,宗少是随晏侍选他们去角抵社看相扑呢,还是去兰亭古墨会你小情儿呢。”
宗赫瞧了瞧走在前头的那几位,一时语塞。虽然与褚云重的会面让他不免心动,但就这么弃了晏南山叶琛傅川他们而去,却也太不够义气。
既是这么为难……少年心里琢磨着,慢慢地将那纸片折了折,收在自己随身的荷包中,却又突然展颜一笑道:“算了,还是去看相扑。那一位么……以后相处的日子尽有呢,要是他日后问起,就当我今天压根没瞧见这纸条罢。”
阿蛮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北街人声鼎沸,霸王角抵社的场边更早已挤了个水泄不通。
“听说今晚最后这两位大相扑,俱是梁王府、凌太阁府侍卫里头选出来的‘内等子’呢。”
“那可有好戏看了……”
围观的百姓哪个不晓梁王与凌太阁这数年的恩怨,都一个个激动地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人群里头扒,眼巴巴地等那好戏出场。
宗赫他们四人到底顾及形象,不好与老百姓抢热闹,只在外围找了块垫车石站了,边吃着街边小铺子里头买的鹅油酥饼,边笑看这京城盛景。
傅川前头站着一家子主仆带着女儿也是看相扑的,那骑在家仆肩头的垂髫小女童甚是眼馋傅川手中的酥油饼。回头瞧了几次,终是鼓足勇气怯怯的递过自己手中吃了一半的冰糖葫芦,软软糯糯的说:“小哥哥,我用葫芦换你饼吃,好不好?”
傅川灿然一笑,哪能要她的冰糖葫芦呢,便爽快的将自己手中尚未吃动的一块鹅油酥饼用纸包好,递到小女童手中,温柔嘱咐道:“给你吃罢,吃完了饼,记得用纸擦擦手,莫油了漂亮衣裳。”
“嗯!谢谢小哥哥!”小女童极认真的点点头,怪不好意思的接过酥油饼,缺了两颗门牙的小嘴顿时笑得合不拢。
那一家人随着人潮往前头去了,那小女童还时不时的回头,一边吃饼,一边笑着向傅川招手。
“你倒做好人哩,拿我买的饼送人情。”叶琛看着傅川,也不真的恼,只是意味深长的笑。
傅川脸一红,低声道:“这阵子多承叶哥哥照顾,待我日后有了钱,定要请还你的。”
叶琛望了他一眼,并不说话,只一笑便转过头,又去搭上晏南山的肩,兴奋的指着相扑台道:“看,梁王府的‘内等子’占了上风了!”
“外强中干,怕是后劲不足。”宗赫在旁冷冷的戳了一句。他其实现在压根儿心思不在这上头,眼睛是看着两人在相扑,脑海里头,不知怎么就浮现出褚云重那高高的个子,蹲在上了门板的书画铺子廊前,被爽了约的那张俊脸,委屈的皱成一团儿的画面来。虽知必定不会如此,说不定多半那人一瞧铺子门前没人,即刻怒而策马扬鞭掉头就走,但无论哪一个画面,都一样散不去,倒搅得人心神不宁。
“第十八回……”阿蛮将手比着数字在宗赫眼前一晃,吃吃的笑。
“什么?”少年心里头正烦着。
“第十八回走神啦,我替你数着。”说罢,小丫头又悠悠的道:“晚喽,时辰已是过啦,这会子便是后悔,也迟了。”
确实,这时已陆续有富贵之家放起烟花来。宗赫仰头看着天空,看那“八仙过海”、“西天取经”,各色故事花样新鲜又有趣,此起彼落地绽放在如黑丝绒般的夜空之中,是那样的绚丽耀眼。只是,这烟花虽美,却不长久。
少年低下头,心底颇有些默默的。虽说那人待自己极好,总觉得这情意来得突然,让人忐忑不安。自己虽也在心底接纳了他,但毕竟那是自己最脆弱无助之时,很难分清,这份情自己是付了多少真心在里头,或是,又打算付多少真情于往后。
没有爱过,所以陌生,曾被欺骗过,所以不敢太过信任。在一起的时光太短促,他看不清所有。
“你说对了,我后悔了。”喧嚣的夜空下,少年的声音有些模糊。他终究不过是这苍茫世间无处可去的孤独小兽,红尘百转,他也渴求温柔舔抵。不图圆满,只求当下,能止了他的伤,他的痛,便是不得长久,又怎样。
“后悔什么?”晏南山听着少年这突兀地一句,有些摸不着头脑。
“突然想起,有件事忘了做。我要先走一步,你们不必等我。”既决定了,便不拖泥带水。升起落下的烟花,在少年略有些歉意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一潭清泉似的眸子,依旧亮若寒星。
晏南山脸上露出关切神情,只道:“你去,只是记得早些回,若是迟了,龙门巷口记档的内务府值班可是要记名的。”
宗赫点头,再不迟疑,拉着阿蛮转身便走。
第22章 第五章 ·四
亥时,乱石岗。
他虽走了,街上的人潮,却因那满天的烟花更汹涌起来。
“这人老这样,随时随地玩消失,好没意思,下回不带他玩。”
叶琛正抱怨,傅川却拉过他的手,轻咦了一声道:“叶哥哥,你瞧刚才那户人家的小女娃儿,是不是被不相干的人背去了?我原以为那人也是他们一家子的呢,但你看现在那男子却背着小女娃儿离了那一家子单单往西边去了!”
叶琛一瞧,果然,一个青衣男子负着那小女童,鬼鬼祟祟的与那一家子越走越远,也不像是被挤散了的模样,形迹甚是可疑。
“你们等着,我瞧瞧去,别是拐卖孩子的人贩子!”傅川见那眼人越溜越远,一时急了,便要追上去。
“慢着,我和你同去。”叶琛哪里放心,匆匆交待了晏南山去问问前头那一家子人,便追着傅川同去寻那个小女童。
那青衣男子却是乖觉的很,并不走大道,只挑那小巷子东串西溜。傅川和叶琛认定了此人必有问题,更不敢掉以轻心,只小心翼翼的尾随其后。
走了足有七八里路,却到了城郊一处老坟地儿,白惨惨的月光照着乱石岗,幽幽的树影沙沙的响,好不碜人。
傅川心中有些害怕,拉住叶琛的手不敢松,叶琛也不笑话他,只将他那微微发颤的手掌用力握了握,安慰道:“不用怕,我的外号叫鬼见愁,有我压着,不干不净的东西不敢出来害人。”
“谁说我怕呢,只是这风怪冷的。”傅川被他逗得笑了,便壮起胆,和叶琛一起转过乱石岗,前头又是一堆二人高的土丘子。叶琛眼尖,见那青衣男子负着女童进了土丘子后头的一座看坟老屋,没再出来,便道:“小傅儿你等着,我到屋那头去瞧瞧底细。”
傅川心中捏着一把汗,蹲在土丘后头紧张地看叶琛行事,却见他不一刻便转了回来。
“怎样?”
叶琛点了点头,低声道:“屋里头好像有四、五个女娃子,只怕倒被我们顺藤摸瓜逮着一个贼窝儿了呢!不过有五六个粗壮汉子在里头看着,要硬来怕是不成。”
“那怎么办,我们回去报官吧!”
“南山怕是已经报了案,只是他们不知贼窝在此处。”叶琛咬着牙恨恨的道:“这帮猪狗不如的畜生,也不知干了多少这样丧尽天良的事,今日既是被小爷我寻到了此处,可不能再叫他们溜出我的掌心。”
话音未落,那破屋子里头突然站出个人来,向土丘这边走了几步。叶琛心中一紧,立刻将傅川用力拉着伏了下来。两人身子密密的贴着,彼此都能听到对方咚咚的心跳。叶琛扮了个鬼脸,抱紧了傅川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别慌,那人不会过来,出来撒尿的。”
“嗯。”傅川心跳的没那么厉害了,见了叶琛鬼脸,更露出一丝笑来。满天的星子都似倾倒进那双眸子,那样夺目的璀璨,倒叫叶琛反而心跳加剧起来。
淅淅沥沥了半晌,那男人终是回了屋。叶琛便即刻与傅川商议了,由他留在这乱坟岗盯着贼人动静,而由傅川去府衙报官,再带着官兵过来捉拿这帮人贩子。
“万一那些人贩子发现了你,可怎么好。”傅川却有些不甚放心留叶琛一人在这阴森森的地方。
“放心,你叶哥哥我可机灵着呢。倒是你自己路上小心。”
傅川轻轻应了一声,便蹑着脚步转身而去,到了那乱石岗,还停下身子往这头又看了一眼,这才发足狂奔而去。
这一路他跑得甚急,其实他一不识得衙门大门朝哪儿开,二是京城的街道也不熟,所以便一心指望着回北街,找着晏南山再想法子。只是才跑出一里多路,傅川心里却暗叫一声糟,来时七拐八拐转了很多弯,他这会儿竟不认得回去的路了!
少年当下着慌起来,怕再走下去会迷了路,也怕就算报了官,也寻不回人贩子们的老窝,心里头又担心着独自一人留在那危险之地的叶琛,一时急得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在一条不长的小巷子两头乱窜。
正指望老天降下一队巡夜的官兵来,街道那头还真行来一列马队。暗夜里打的仪仗看不太清,但瞧着队列甚长,从仆甚多,分明是甚有来头的人物。
街边几位百姓见着这马队,皆侧过身低着头,不敢多看。傅川却顾不了那许多,鼓起勇气瞧准了马队中间那辆大车,迎面扑了上去便要以身拦车。
“谁敢放肆!”护卫在车轿旁的侍卫怒喝一声,劈头便是一马鞭。傅川本能的一躲,恰恰那马车未及收势竟撞了上来,马首扬蹄嘶鸣声中,少年的右腿膝弯被马蹄重重踢了一下,立刻痛得他倒地不起。
见那侍卫下了马,提着鞭子过来瞧,傅川忍着腿弯剧痛,嘶声道:“这……这位大哥,我是今年的侍选,不是歹人……我有要事……要面官……”
那侍卫一听是侍选,倒不敢怠慢,忙上前将人扶了起来,问:“不知是侍选,倒冲撞了,我是御前侍卫钟乙,你有何事便与我说。”
“有劳钟大哥,我是皖州侍选傅川。”少年取出自己名牌册书与他瞧,又着急地道:“我与蜀州侍选叶琛遇上一帮拐卖女童的人贩子,正要报官拿贼!”
钟乙验过名牌册书无误,点了点头,便回到马车旁向车内人低声说了几句。随即,车内便有清朗的声音传了出来:“早叫你们夜间行路不要鲁莽,既是撞伤了侍选,还不将人扶我车上来。”
“遵。”钟乙应了一声,便与另一侍卫一同过来,左右搀扶着行动不便的傅川上了马车。
傅川定神看时,马车里头坐着的那人,却是比自己略大几岁的一个年轻人,赭红色的貂皮氅衣衬得他如华贵公子,炯然有神的眉眼间却尽显沉着威仪。
那年轻人命傅川坐下,又冷静的问清了前因后果,便将钟乙招来,沉声问道:“你可识得傅侍选所说的那处乱石岗?”得了属下肯定的答复后,又道:“既是认得,你便带一班侍卫去走一趟,不许走脱一个人贩子,也要留心不能伤着女童与叶侍选。完事后,将叶侍选送回龙门巷,贼人与女童都直接送去京兆府,再叫顾清臣明日一早滚来见我。”
“遵!”钟乙大声应着,看了傅川一眼,又问:“主上,那傅侍选……”
年轻人回头瞧了一眼,目光略略温柔一些,“傅侍选既是受了伤,便先随我回太阁府。”
“唉?”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傅川在听到太阁府三字心中一抖,血一下子冲上脑门,盯着那年轻人吃吃的道:“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