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再上-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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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涅望着他的脸,沉默片刻道:“你……要多留神些,要格外小心。”
这宫内看似平和,谁知道底下都藏着什么,就算她镇日心中算计,也难算计万全,也不能说就能掌控全局,她身边只有康嬷嬷跟子规最堪信任,可不愿意一个不小心……
子规对上凤涅双眸,极快之间便又垂头道:“娘娘不必为奴婢担忧……娘娘好生安歇吧,奴婢得了信就即刻回来。”
子规出外,吩咐宫人将宫门暂时关了,又命人专门守着,自己便出外。
他先去灵祥宫,见监礼司跟内务府之人已经收拾妥当,子规便上前问了几句。
监礼司跟内务府的人都说是自缢,知道子规是凤仪宫首领太监,娘娘跟前的红人,都同他十分客套,不敢敷衍。
子规一直呆了一个多时辰,问了个详尽,才返回凤仪宫。
守门的宫人见他回了,才将宫门紧紧关了。
子规见天色不早,怕凤涅睡了,本想回去歇息,等天明再行禀告。
然而转念一想,又怕凤涅仍在等候,便想先看一眼再说,于是便放轻了脚步,往殿内而行。
殿门口同殿内,值夜的太监宫女静静地垂手而立。
子规缓缓地入了内殿,帘幕重重垂着,殿内甚是寂静,悄无声息地。
子规见寂然无声,料想凤涅是睡了,便想出来,谁知一转身,却见那只凤涅养着的猫崽,一摇一晃地从内出来,见了子规,喵喵低声叫了两声,往前一步,忽然之间毫无预兆地便栽倒地上。
子规以为这猫崽是走得不稳当,或是困了,他便轻轻一笑,上前俯身,想将它抱起来,就在这一瞬间,鼻端嗅到一股极淡的香气。
子规本未留心,只当是寻常花香,手指碰到那猫崽的身子之时,忽地觉得脑中一昏。
子规大惊,顾不得猫崽,站定了身形嗅了两下,顿时变了脸色,急忙欲快步入内。
正当子规撩起内殿帘子之时,里头有一道人影迎面而出,子规大惊,喝道:“你……”那人却二话不说,探手攻来。
42、第四十二章
那人来的突然,子规猝不及防间,反应却极快,闪身避过同时,张口就欲唤人。
然而他动作快,心思却更快,心念如电一转,却又生生地将那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声呼叫忍了回去。
便是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子规看清来人容貌,双眉一皱:“你……”
那人五指如钩,将要攥到子规的颈间,手势却又一停。
原本张开的手掌一握收了回来,往身后一背道:“是你。”面上竟露出一丝浅浅笑意。
子规扫他一眼,又往那微微抖动的帘幕处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在此做什么?”
那人嘴角一挑:“公公该知道,有的事能问有的事不能问吧?”
子规微微垂头:“娘娘呢?”
那人道:“你所要做的,就是怎么进来的,怎么退出去,对你,对我都好。”
子规道:“娘娘会如何?”
那人轻笑:“你对皇后娘娘,倒是极关心的……不觉得是太过关心了么?”
子规咬牙道:“到底会怎样,我只要一句。”
那人眉一扬:“如果你想知道的是这个,告诉你也无妨,娘娘很好,再好也不过了,——但你若是再不识相、问东问西的话,我便不能保证了。”
说话间,两人身侧本来静静垂着的帘幕忽然无风一动。
子规目光一转,那人显然也看到了。
里头寝殿内,传来极为细微的脚步声。
那人眉头一蹙,冲着子规使了个眼色,子规急忙后退一步,脚步放轻,欲走之时望见地上晕倒的小猫,刚要俯身捡起来,那人却已经抢先将猫崽提溜了起来。
子规身子一僵,停了步子转头看他。
那人看一眼手上昏迷的猫崽,白皙的手指在猫崽颈间擦过,细嫩的猫颈骨,只消一勾手指便能轻易掰断。
子规双手握拳,那人目光转动,才冷冷一笑,将猫崽抛向子规。
子规心头一宽,抬手接过来,那人手掌如刀,顺势做了个“离开”的手势。
子规深深看他一眼,后退数步,才转身离开,一直默不做声地出了大殿,站在月光下的宫院之中,夜风吹拂,额头上凉凉地,背上亦是冷汗涔涔。
次日凤涅起身,伸了个懒腰,觉得昨夜睡得很是踏实香甜,因此心情大好,正要起身“晨练”,一动之间,脑中忽地想到些奇异场景。
凤涅抬手摸摸额头,皱眉回想,却想到昨晚上做的梦来。
她慢慢地瞪大眼睛,想起自己好像是梦见在跟一个男人亲热,耳鬓厮磨,然后却又酣畅淋漓地……
凤涅吓了一跳,抬手摸摸下面,果真是有些微微湿润,急忙拿了帕子来擦拭一番。
“怎么居然会做春梦……”凤涅惊怔,又不太放心,便撩了衣裳上上下下地看了一番,并无不妥,也没觉得怎样不适,才又长长地出一口气。
收拾好了,脑中那些片段还很清晰,梦中那人的眉眼却不清楚,只依稀记得竟有几分似……
“呸……定然是因为被他压了几回,所以日有所想夜有所梦了。”
凤涅下地,看看宫女们还规规矩矩站在床边,便打发她们先出去。
晨练过,沐浴罢,换上新衣,吃了早餐,精神同身体双双得到满足,被春梦萦绕的那种奇异感觉也渐渐消散。
妃嫔们来见礼之后,监礼司也派人来,据说已经安排了皇后娘娘省亲的日程。
凤涅便对来的首领太监吩咐道:“别的事本宫不关心,只记得一宗:万万要简朴,不可大肆铺张。本宫也会派人去范府说一声,一切如旧,就当是本宫寻常回一趟娘家便是了。”
那首领太监答应,又赞扬了一番,才退下了。
如此又在宫内过了两日,倒也安稳无事,第三日下午,便是启程之日。
朱玄澹派了个小太监过来传口谕,说的是“朕今日事忙,便不过来了,皇后也不必去辞,只是切记的早去早回便是了”,凤涅只谢过万岁隆恩。
天色黄昏,凤涅重着了皇后冕服,隆隆重重出了凤仪宫,上了銮轿。
前头侍卫开路,太监打牌,宫女掌灯,銮驾之前,左边康嬷嬷右边子规,身后更也跟随宫女太监二百,禁军侍卫五百,浩浩荡荡地出了皇城。
因是皇后省亲,却又吩咐不可铺张,只一切如旧便是,且时间紧迫,因此范府也并未另起新宅,却也不好就在旧宅迎接凤驾,幸好范家在旧宅旁侧不远,有一座年前才起的别院,宽敞干净,甚是适合接待凤驾,因此范家事先般派了执事同宫中监礼司众人接洽。
凤涅坐在銮驾之中,宽敞舒适,且又是黄昏时分,不似白日那样酷热,凉风习习,倒不觉得难受,反带几分惬意。
她极想掀开帘子看看外头,然而想到自己的身份,便只能苦忍,而耳畔所听到的,除了脚步声之外,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大概是行了个有半个时辰,凤涅听到外头有一声击掌的声,连环不断传来,她心中一动,料想便是到了地方。
果真如此,銮轿又行了大概十分钟,只听得前头一声悠扬地“停”,轿子缓缓落定。
銮轿之外,便有个男子的声音,极为铿锵有力地道:“臣范汝慎,携范家上下,恭迎皇后娘娘凤驾!”
至此,轿帘子才被轻轻掀起来。
凤涅缓缓起身,康嬷嬷已经搭手过来。
凤涅慢慢下轿,定睛看去,却见面前灯火通明,两边是内监们用黄布拉开的帷幔,帷幔之后排列站立许多随行侍卫,帷幔前头是宫廷的内监同掌灯宫女。
而就在前方,跪着数人,最前一排,一色地大红色朝服,头戴乌纱翅帽。
凤涅看那发声之人,朝服前头的补子上绣着只翩然翻飞的白鹤,便知道这是当朝一品的范汝慎。
范家乃是世代大族,范汝慎不过是族中这一朝最为杰出的人物,其他的范系子弟,也有几个当朝二三品的大员,只不过地位皆不如范汝慎,有的年纪大了,便告了退,有的便袭着爵位赋闲,还有些在清闲衙门任职的。
而再往后,便是族中比较后生的一辈,官服颜色各有不同,显然族中子弟出落的也是良莠不齐,但在场的,零零总总,也有近百之人,可见范家势力之庞大。
而范汝慎家里,正妻有一子两女。
老大范瑾算是比较出息的,在大理寺任职,为四品左少卿。
庶出的有一子范瑜,自小便不怎么好学,只好些旁门左道,拜了好些武师学了无数花拳绣腿,最后范汝慎动用关系,才给他在禁军里挂了个五品武官统领的名头,镇日里不过是驻扎皇宫之内巡逻皇城,绝少派的上用场,但说出去好歹也算是皇家当差行走之人,倒也“不负恩泽”。
众在职男行礼完毕,凤涅只道:“众位卿家免礼,请起。”
众人山呼:“娘娘千岁。”才纷纷起了。
范汝慎自是站在前头,凤涅扫了一眼,上前几步。
范汝慎始终半垂着头,凤涅望着他,轻声道:“本宫私心里并不愿意兴师动众,有劳父亲同各位叔伯兄弟等候了……”
范汝慎急忙再度行礼:“娘娘说哪里话,臣等惶恐。”
凤涅抬手将他一扶:“父亲不必如此,如今皇家的规矩礼节行过了,便请各位叔伯兄弟自去饮宴歇息吧,站了半天,众人定然也是乏了。”
范汝慎道:“身沐皇恩,半点也是不敢劳乏的,只是娘娘一片体恤臣等之心,臣等铭感五内。”
凤涅微微一笑:“父亲不必客套,自去招呼宾客便是。”
范汝慎此刻才抬起头来,他看来不过是四十好几的中年人,形容清瘦冷峻,精神甚是强悍,一双如电般的眸子在凤涅面上扫过,才又放低了声音,有几分柔和意思,道:“既然如此,臣遵命便是,……内眷们更在后面等候。”
凤涅点了点头,迈步往前。
范汝慎众人一直候着凤涅过去,才动了起来。
天气炎热,众人都穿着厚厚朝服等候了许久,虽然是夜间比白日凉快,站着不动,仍觉得汗流滚滚。有几个年长长辈果然撑不住,有摇摇欲坠之势头,范汝慎便安排各家家奴安排照料,该回的便送回。
凤涅往前走了几步,果然见范家的女眷们都在别院门口等候,彼此相见,便又是一番寒暄。
先前见过的范夫人身着诰命服,主持张罗一切,迎了凤涅入别院歇息。
这别院栽种了许多竹子,雅致之极,风吹簌簌,甚是惬意,凤涅边走边看,倒是觉得很是满意。
入了内堂,合家老小一一见礼,如此又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才散了。
是夜,凤涅便歇息在这别院之中,跟随着的太监宫女,皇宫禁卫自也歇息此间,范府派了许多人接引安排,倒也井井有条,丝毫不见慌乱。
一直等众人都去后,凤涅卸了头冠冕服,才松了一口气,靠在床上气喘吁吁。
康嬷嬷看着她的模样,便笑道:“娘娘可是累坏了吧,让奴婢给您捶捶背。”
凤涅瞅着她的胖手,便打趣道:“本宫怕是消受不起嬷嬷的手劲儿啊。”
康嬷嬷想到上回凤涅打范梅仙之事,便道:“那不如让子规来。”
凤涅有些意外,却是没说什么,康嬷嬷去门口叫了子规进来:“给娘娘捶捶背,累坏了呢。”子规略一迟疑,却也答应了。
凤涅坐在锦墩上,子规便在身后轻轻地替她拿捏肩膀,细捶脊背。
凤涅哼哼了两声,道:“子规你真是全能……什么都会啊。”
子规道:“娘娘这么说,奴婢汗颜之极。”
凤涅笑了两声,双眸微微闭上,康嬷嬷替她将头发放下,拿着小梳子细致梳理。
室内一时沉默了许多,半晌,凤涅忽然道:“方才,在外面,丞相身后有两人,都未抬头,一个文官服饰的,是范瑾